☆、美嬌娘
朱秀才定了辭館的時間,給孩子們教課的時間也在倒數。終於到了教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按照規矩,聘請西席的主人家夫婦會在站在後面聽先生的最後一節課,以示對先生的尊敬。大體都是先生講完課了,就是正式辭館,這時候主人家會上前表示感謝,對先生的授課進行各種誇讚。
表示自己聽了先生的課也是受益匪淺,孩子們也捨不得這麼好的先生離開,但是出入種種原因,咱們的雇約只能到此,祝您前程似錦。最後的時候雙雙在友好祥和的氣氛中結束這一次為期幾年的東家與西席先生的關係,將來要是有人功成名就了,咱也是故人。
薛明遠也是按照規矩,帶著若水站在書房的後面,聽了朱秀才的最後一堂課。朱秀才這節課論證了尊師重道、刻苦讀書以及考科舉的重要性。這個題目非常好,用來作一個先生的辭館最後一節課是非常合適的。薛明遠的若水面帶微笑帶的聽著。
朱秀才拿著一本書站在兩個孩子面前,慷慨激昂的說著:「我朝用科舉制度讓寒士有機會進入政權,世族門閥把持朝政的局面。故人有詩曰:朝為田捨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這就是我們學子目標,登入朝堂
為國出力,為君獻計獻策。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從今往後你們真正的步入了學堂,更要同功讀書,不可偷懶。才不枉為師教導你們一會。」朱秀才站在前面諄諄教導。孩子們在下面認真地點頭。若水和薛明遠也很滿意,不管做什麼事情不偷懶用功都是對的。
朱秀才說完這些話,若水以為是結束了,正要開始感謝。只見朱秀才話鋒一轉,突然說起了行商的問題,「自古以來就有人說銅乳之臭,不屑一顧。可見行商之事並不為人所推崇。迫於生計或許可暫且行事,卻不是正途。至於讀書科舉才是世間正途,萬網切記。」
若水皺著眉頭看著朱秀才,自己還疑惑過,朱秀才教兩個孩子也算是用心,這就說明做事倒也認真沒有眼高手低,而且講解也清楚明白,才華不錯,那麼為何不得先生青睞,弄一個國子監的名額呢?那樣就不用如此為錢財犯愁了,還耽誤了一段時間。這就是原因,眼鏡沒長對!
你以為為官只要學識好就萬事具備了麼,大錯特錯。俗語說得好不打笨的、不打懶的、就打那不長眼的。朱秀才就是那典型的不長眼的!就這樣進了京,哪怕是最後當了官,估計沒幾天就得叫人弄下來或者弄到一個沒人願意去的地方。才氣那種東西有時候最不值錢,才高八鬥又怎麼樣,才高九鬥的皇上也見過。
就像你這樣的,行商的主人家還在後面站著呢,你就開始大肆批判行商這不好那不好,純粹給人添堵呢麼不是。若水偷偷看了一眼薛明遠,薛明遠倒是面色如常。從小時候還是行商,這樣的話語估計是不知聽了多少吧。若水悄悄歎了一口。
朱秀才最後結束自己的演講以一首名句作為結束「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然後目光澄澄的看著若水,眼神裡全是我懂你我懂你……若水接受到朱秀才自以為深情的目光,只感到胃裡一陣一陣犯噁心。
薛明遠惡補詩詞還是有用的,知道這句詩詞的來歷。看向朱秀才,薛明遠目光一沉,用身體擋住若水的身影,微笑著看著朱秀才。這結束了,主人家還得跟先生走一走過程,道個別啊。不過若水現在是一點也不想見朱秀才那雙眼睛。薛明遠微笑著跟朱秀才客套了幾句,然後說道:「在下朱先生前程似錦,早日金榜題名、抱得美嬌娘衣錦還鄉。」
朱秀才看著若水躲避自己的目光,不死心的繼續說道:「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聊聊詩詞聊聊將人生。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此乃人生一大快事也,這可惜學生無福,不得美人青睞。將來學生高中之時,但願不是美人後悔之時啊。」
「先生儀錶堂堂,一定會找到心儀的美人的。」薛明遠笑著恭維道。
朱秀才覺得若水還是沒有給出反應,暗自神傷,苦笑道:「可惜沒人如今都不愛那青吟之聲,隻喜那靡靡之音。罷罷,人心不古,能不看中家世只看重人品的女子已不多見了吧。」
薛明遠微笑著安慰,朱秀才卻覺得薛明遠是嘲笑自己,更加抑鬱。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若水氣呼呼的坐在桌前,重新給兩個孩子洗腦。「你們要記住人要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不是最難的,最難得是知道自己能幹什麼,能幹好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已近而立之年還要老父母供養,花光家裡的積蓄一次又一次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進京趕考。將來你們要是學成那樣,乘早給我離開家門。」
兩個小孩子捂著嘴嘻嘻的樂著,薛明遠在旁邊的把話題往回收:「咱家又不是沒有錢,供不起孩子們讀書。相進學總歸是件好事,又不指著他們掙錢。」
若水立眉道:「多少個人一輩子就這麼耽誤過去了,最後一事無成。他倆不求聞達於諸侯,但求無愧於天地吧。總要做的像個男兒樣,養得起妻兒吧。你倆也別樂,到時候要是要真像我說的那樣,我就拿掃帚把你倆攆出去!」
孩子們笑著了離開了,若水轉頭跟薛明遠抱怨朱秀才。「真真是酸秀才,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沒什麼能耐,說道到不少。」若水皺著秀氣的眉頭,嫌惡的說道。
薛明遠一看卻很開心,開口道:「朱秀才總歸是教過咱家的孩子,他要進京趕考我送點禮物總是應該的。」
若水看薛明遠一臉不是好笑,輕聲問道:「你送他什麼東西了?」
薛明遠一副理所當然的面孔說道:「他想要什麼我就送什麼啊,他不是想要紅袖添香麼,我就送了一個紅袖給他。」若水驚愕:「你也學袁大爺給人家送鴇兒!」
薛明遠連忙解釋道:「不是鴇兒,是清倌,人家隻賣藝不賣身。我贖了一個不僅貌美又會作詩的清倌送給了朱秀才。我跟袁家人可不一樣!雖然是受到他啟發。不過一是朱秀才並沒有成親,我這也不算壞人姻緣。二來我又沒說是送妾,給他個清倌當丫鬟使不行麼。
他要是真孝順真有志氣就把那清倌留在家裡伺候他爹娘,自己進京了。不過我看他倒是有把那清倌帶進京陪他趕考的樣子,這就不是我的錯了。而且朱秀才自己也說了,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主人就是秦淮名妓,那名妓與文人的糾葛古而有之。」
若水看薛明遠一副不關我事的表情,又想朱秀才要真是個正經人,這也不過是從個丫環而已。要是有什麼問題,還真賴不到薛明遠頭上,若水白了薛明遠一眼,自己倒了一杯茶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薛明遠卻話鋒一轉道:「其實,朱秀才有一句話說得到挺對的,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聊聊詩詞聊聊將人生確實挺好的。咱倆以後也能月亮下聊聊詩詞了。」
這一句話猶如電光火石一樣照亮了若水腦中的某些想法,讓她對一些問題好像隱隱有了答案。若水試探著問道:「你看那些古詩詞,只為了能和我一起聊聊?」
薛明遠「啊」了一聲,又連忙改口道:「也不光是為了你,就想以後我出去我也能給人題詩了,這多好啊。再有……你看想一些做事的活動我也能參加了。一舉多得。」
若水卻知道那就是為了自己,要是他想學,早就學了,何必等到現在,還每次都是一臉痛苦的表情。若水仔細回想事情的印子到底是什麼呢?是自己和瑞陽對詩,還是自己回答朱秀才那首詩,還是更早自己第一次做詩薛明遠其實就已經開始自卑了呢。
若水認真的說道:「我最最討厭的就是像朱秀才那樣,說個話五句裡面三句都能說的上出處。顯擺什麼,就他懂得多麼。好好聊個天就不能好好說話,偏要之乎者也,工整押韻不成。詩詞不過是語言的一種形式而已,誰又比誰高級呢。」
薛明遠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可是那天你和元帥一起,那麼開心。」
若水馬上說道:「那是我喝多了!」
薛明遠還要可是,若水直接**:「我說我喝多了,那些東西沒有必要,你不要學了。」薛明遠看若水蠻橫不講理的樣子覺得格外的討人喜歡。
夫妻之間哪有那麼多道理可講,這又不是公堂。臥房從來就是不是講理的地方,因為夫妻之間的事很多時候沒有道理能夠解釋明白的,就如現在,若是告訴自己以後不要作詩,忘記自己會作詩這件事,維護薛明遠男人的小小的自尊,不為別的,就為了薛明遠那一屁股印的清清楚楚的詩詞還有將近一個月每天晚上有如慘遭蹂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