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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佬的小仙女》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季讓幾乎一整夜沒睡。

 他無法想像, 那樣柔軟的小姑娘, 會絕望到什麼樣的地步, 才會選擇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了結痛苦。更無法接受, 她一直以來的樂觀其實都是假像。

 她是怎麼從自殺的陰影中走出來,是如何獨自吞咽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最後還對這個世界露出溫柔的笑。

 一想到這些, 心都要碎了。

 一直到淩晨天霧濛濛地亮了, 才陷入淺眠。但也沒睡多久,戚映是中午十二點的飛機, 走之前還要回之前的家裡去看一看。他只眯了一多個小時就爬起來,血紅著一雙眼去洗漱。

 退房之後,戴著帽子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她。

 沒多會兒俞程就帶著戚映下來了。

 她看上去沒什麼異常, 只是眼眶稍微有點紅, 俞程跟她說話時, 她仰著頭乖乖地回應,絲毫看不出心中有傷。

 季讓快心疼死了。

 他戴上帽子,隔著一條馬路,走在她身邊。

 他們要去戚映之前的家看一看,不遠, 一條直路, 走十多分鐘就能到。

 春天的街道,兩旁的粉櫻都開了花,簇簇團團擠在枝頭。他高高瘦瘦的身影就穿梭在粉色的複瓣櫻花間,像無關的路人, 雙手插兜,閒庭信步,不管她什麼時候偏頭,都能看到他。

 戚映覺得好安心。

 她家住在一個老小區,門口的保安大爺戴著一雙老花鏡在看報紙。他還認識戚映,看見她有點激動地站起身來:“這不是映映嗎?好久沒看見你啦。”

 她禮貌地跟保安爺爺打招呼。戚家的意外並沒有散播,對外也只是說因公殉職,連社區裡的人都以為他們是搬走了。

 俞程跟大爺閒聊幾句,就領著戚映進去了。

 她走了幾步,回頭看看,季讓站在街對面的路燈下,抄著手靠在電線杆子上,帽子搭在眼瞼,隔太遠看不清臉,但她知道,他是在看著自己。

 她偷偷朝他揮了下手。

 他果然也抬手揮了揮。

 她覺得好開心,連回家帶來的那種刺痛感都減輕了不少。

 家裡果然已經落了好多灰,傢俱上都搭著防塵的白布,俞程被嗆得咳嗽,捂著鼻子去開窗通氣,她走回自己的臥室看了看。

 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來,卻熟悉每個角落,她把行李箱打開,將去年匆匆離開時沒來得及收拾的一些小東西裝進箱子裡。

 有她用起來最順手的鋼筆,最喜歡的草莓髮夾,寫滿少女心事的日記本,一個陪伴她很多年的小熊玩偶,還有一張全家福。

 她蹲在地上,拿著那張全家福看。

 是在海洋公園拍的,身後是美人魚館,還能看見水裡有一條金色的美人魚。三個人都笑得好開心。

 好半天,她小聲又遲疑地喊:“爸爸……媽媽……”

 她依舊不明白熟悉感和疼痛感從何而來,只是昨天在季讓面前哭著袒露心聲後,她發現這具身體對於有關父母的事情,沒有之前那麼劇烈的排斥了。

 俞程在外面喊:“映映,走啦,再遲趕不上飛機了。”

 她揉揉眼睛,把照片放進行李箱,乖乖回答:“好。”

 離開社區的時候,季讓還站在同樣的位置。俞程打完車等車的時候,隨意張望兩眼,暗自嘀咕:“這人我昨天是不是在墓園見過?不可能吧,咋這麼巧?”

 他向來是個心粗的,也沒細想,等車一來就上車走了。

 季讓等他們出發才叫車去機場。

 他說會陪著她,就真的一路陪著她,一直等她過了安檢,才給她發消息:海城見。

 戚映回了一個乖乖的“好”。

 他卻沒有登機。

 將行程改簽到晚上,然後折身回了昨晚跟戚映逛過的地方。

 他又獨自一人,走了她走過的路,吃了她愛吃的店,最後又去了她的學校。燕七在上課,保衛科肯定不會讓他進,但這難不倒他。

 燕七這舊牆他可以一下翻兩堵,不是在開玩笑。

 翻進學校,隨意逛了逛,他居然還在學校褪色的公示欄裡看到了她的照片。

 她被評為高一上學期優秀三好學生,照片下的簡介裡說,她是以中考全市第四的成績考入了燕城七中。

 照片已經褪色了很多,可不難看出她臉上乖巧的笑。

 他拿出手機對著照片拍了一張。

 剛拍好,就聽到後面有人厲聲喊:“你哪個班的?不穿校服上課時間在外面亂逛?”

 季讓正打算跑,站在公示欄後面貼校園報的學生探頭出來看,視線相對,彼此都是一愣。

 傅南潯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目瞪口呆看著前面眉眼淡漠的少年,好半天才震驚地喊:“季讓?!”

 身後的保安已經走近,在季讓肩頭拍了一下,“你哪個班的?”

 傅南潯從公示欄後邊走出來,手裡還拿著校園報和膠水,笑著對保安說:“他是我們班的新生,暫時沒領到校服,我們在換這一期的校園報。”

 保安自然認識這個備受全校師生喜愛的年級第一,不疑有他,點點頭走了。

 傅南潯收起笑,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你怎麼會在這?”他看了眼公示欄裡戚映的照片,神情頓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低喊道:“你不會是千里迢迢來偷照片的吧?”

 季讓:“…………”

 這些年級第一到底都有什麼毛病?

 二十分鐘後,季讓和傅南潯一人拿著一瓶可樂坐在了學校操場的看臺上。

 海城的氣溫已經升到可以穿春裝,但燕城的風還是帶著寒意,操場上有個班在上體育課,跑跑跳跳的,很有活力。

 “這麼說,你是專程陪她回來拜祭的?那她都走了,你怎麼不走?還翻牆到我們學校來?”

 傅南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在海城做交換生的那一周,他跟季讓的每一次會面可都算不上友好。他是很不喜歡這些打架鬥毆的不良少年的,在二班的時候也斷斷續續聽說過有關季讓不好的傳聞,對他是沒什麼好印象的。

 可戚映喜歡他。

 還喜歡得很明顯。

 那個小姑娘會喜歡的人,應該不是什麼無可救藥的壞人。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跟這個不良少年坐在自己學校的看臺上喝可樂。

 這太魔幻了。

 旁邊的少年氣息很冷,聲音也淡漠:“想來看看她生活過的地方。”

 “你這……”傅南潯組織了一下語言:“還挺浪漫的。”

 季讓把玩手中的可樂瓶,隔了好半天,才猶疑著問:“她以前,是什麼樣的?”

 “什麼什麼樣?”傅南潯往後一靠,胳膊撐在椅子扶手上,想了想:“就還是跟現在一樣啊。很乖,對誰都是笑著,受了委屈不會告狀,偷偷抹眼淚。”

 他想起來什麼,聲音都帶著笑:“剛入學的時候,大家都還不熟,我們班的座位是按照中考成績排的。我全市第一,她全市第四,因為第二第三以前是一個班的,要求坐在一起,我就和她成了同桌。”

 “那時候大家都不熟嘛,她性子軟,跟誰都笑,長得又很漂亮,來班上沒兩天就被告白了。她拒絕了那個男生,但那男生一直死纏難打的,上學放學去堵她。她就問我,傅南潯,我該怎麼辦呀?我說,你跟你爸說,讓你爸穿著警服接你上下學,他肯定就不敢了。”

 “你猜她說什麼?她說,不行呀,被我爸知道會打死他的。他只是跟我告了個白,被我拒絕已經很難過了,要是再挨一頓打,多慘呀。”

 季讓沒忍住,笑出來了。

 傅南潯也笑,歎氣:“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有風過,將兩個少年的笑吹散。

 笑完之後,又是片刻靜默。

 良久,傅南潯低聲說:“我不知道她遭受了那些,她突然消失,招呼都沒打一個,我還記恨過一段時間。心想,這算什麼事兒啊,雖然不喜歡我,但好歹也同桌一場吧,至於這麼絕情嗎?”

 直到去了海城,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只是聽著別人轉述,他都難受得不行,想像著如果這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能不能挺過來。

 “答案是不行,我做不到。我肯定不能像她那樣,仍然堅強又溫柔地面對生活。所以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其實挺感激的。”他拍拍季讓的肩,“你的出現,應該帶給了她很大的力量。”

 季讓聳肩把他的手抖掉:“用不著你感激,與你無關。”

 傅南潯:“…………”

 這人是醋罐子裡泡大的嗎?

 不過年級第一向來度量大,不跟這種不良少年計較,他看了看手錶,“我得回去上課了。你什麼時候走?放學我請你吃頓飯吧。”

 掃了眼季讓淡漠的神情,又嗆他:“雖然不怎麼待見你,但既然你來了燕城,我還是要盡一下地主之誼的。”

 季讓說:“不用了,我不想以後回憶起她的老家時還有跟你一起吃飯的畫面。”

 傅南潯:“???”

 媽的,現在報保衛科抓他還得及嗎?

 年級第一差點被氣成河豚。

 季讓從椅子上站起來,拍拍衣角,轉身離開,走了兩步,朝後揮了下手:“謝了,你的可樂。下次來海城,請你吃飯。”

 傅南潯:“不謝!不用!”

 誰還沒個脾氣啊。

 季讓無聲笑了下,從看臺跳下去,重新把帽子戴好,拎著那瓶可樂走遠了。

 回到海城已經是淩晨。

 他本該打車回家,可上車之後,報出口的卻是戚映家的地址。

 計程車將他拉到了那條海棠街。

 海棠花已經開了,整條街上都是淡淡的淺香。路燈映照下,花苞像籠了薄薄一層光暈,香霧空蒙,彌漫了月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做什麼。

 這個時間點,小姑娘肯定已經睡了。

 可他就是想來看看她。

 哪怕什麼也看不到,隔著憧憧樓房,連她的窗戶都看不見。可挨得近了,知道她就在百米範圍之內,都覺得很安心。

 他已經戒了很久的煙,現在蹲在海棠花影下,卻忍不住想抽。

 不遠處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開著門,他看了兩眼,起身走了過去。

 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的是一根棒棒糖。

 不能抽煙。

 他總是抱她,被她聞到身上的煙味,不好。

 他蹲在馬路邊上吃棒棒糖。

 偶爾有下夜班回來經過的路人,看到他都繞道躲得遠遠的。他穿著衛衣戴著帽子,這樣看著,很像意圖不軌的壞蛋。

 吃完一顆又一顆,地上散落一地的糖紙。

 他盯著遠處迷蒙的夜色,好半天,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打了兩遍才有人接,那頭明顯是被吵醒的,無奈又含笑:“我的小少爺,這大晚上的,你折磨人啊?”

 “大晚上?”季讓皺起眉,“你那邊現在不是白天嗎?”

 “我不在紐約。”那頭翻身坐起,打了個哈欠:“我回國了。你姐沒跟你說?”

 “我沒跟她聯繫。”季讓蹲得有些累,在臺階坐下來,“剛好,我有事找你。你在哪個私人醫院任職?還是自己開了診所?我明天放學來找你。”

 “都沒有,我休假呢,不接單。還有我沒聽錯吧?放學來找我?你什麼時候規規矩矩上過課了?”

 “沒跟你說著玩,正事。”

 那頭聽他語氣嚴肅,笑起來:“以前綁著你來見我,你不來,來了還跳窗跑,跑不算完,還把我的好不容易淘回來的景德牡丹瓷給摔了。現在卻要主動往我跟前湊了?”

 季讓煩得不行:“你話怎麼這麼多?不見就算了,國內又不止你一個心理醫生。”

 那頭見他動怒,終於不逗他了:“見見見,小少爺發話哪能不見,我把地址發你,你隨時過來。”

 季讓應了,掛線前又淡聲說:“別告訴季芊。”

 “可以,拿什麼賄賂我?”

 季讓要被他氣笑了:“陳風致,你知道你就是因為這煩人樣才追不到我姐嗎?”

 那頭無奈地歎氣:“我裝模作樣的時候也追不到她啊,習慣就好。”

 季讓不想再跟他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夜已經很深了。

 他吃完最後一根棒棒糖,把地上的糖紙撿起來塞進衣服兜裡,站起身時,腿有點麻。他看著遠處深深夜色,好半天,低聲呢喃:“映映,別怕。”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陪你一起,從不為人知的痛苦中走出來,陪著你趕走那些陰影和悲傷,讓你變回曾經那個真正快樂的小姑娘。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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