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洛颯並沒有多少東西要搬走，屬她自己的東西不多， 全部收拾好也才幾個行李箱。

　　她站在衣帽間裡， 對著櫥櫃發呆。

　　幾個櫥櫃裡面滿滿的都是各種名牌， 吊牌都還在呢，有時候媽媽說忙， 好久都見不到， 每次匆匆見面就會給她送衣服， 應該有虧欠補償的意思在裡面。

　　她不喜歡但也被動接受著，不要又覺得傷了媽媽的心。

　　這些衣服她一件也沒帶走。

　　那件露背的晚禮服， 當時媽媽跟楚一山帶著楚思思去旅遊時， 給她買的， 當時她還挺高興的，覺得媽媽出去玩還記著她。

　　在舅舅家，她還試穿過， 特別合身。

　　還有那件黑色的緊身裙，是跟蔣慕錚吃飯之前買的， 那是媽媽為數不多的幾次陪她逛街， 那天她們破天荒聊了很多。

　　她挽著媽媽的手臂逛各個店，體會到了母女間正常的該有的那種親昵。

　　那種親昵對她來說彌足珍貴， 直到現在她都清楚記得她和媽媽聊了什麼， 逛了哪些店。

　　洛颯最終把那件晚禮服和那件黑色的緊身裙拿下來，疊好放進了行李箱。

　　「沒有了，可以走了。」她轉臉跟蔣慕錚說道。

　　蔣慕錚愣了下：「你就帶這點？」

　　說完又後悔，也許她只是一時在氣頭上， 氣消了，還是會回來的。

　　洛颯長長的籲了口氣：「那些都是我媽買的，不用帶。」

　　蔣慕錚走過來抱抱她：「我們挺像的。」

　　洛颯不明所以：「嗯？」

　　蔣慕錚笑說：「都是勤儉持家過日子型的，不瞎買東西。」

　　洛颯：「...」

　　離開別墅時，她並沒有多悲傷，只覺得累，感覺好像八百年都沒睡過覺，蔣慕錚開車，她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間已經很晚，搬家公司的那輛車已經離開，她所有的行李全都放在了樓上。

　　洛颯揉揉眼：「怎麼不喊我？」

　　蔣慕錚收起手機：「我也睡了一覺，剛醒，走吧，回家吃飯。」

　　洛颯坐起來，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的難受，她點頭說好，又問：「吃什麼？家裡好像也沒什麼菜，要不要去買點？」

　　「我讓保姆準備了，回家就能吃。」蔣慕錚推開車門下車。

　　洛颯驚詫：「你家有保姆？」在他家住了兩天，沒看到有別的人。

　　她也從車上下來。

　　「找了我四哥家的保姆，平時負責過來做做飯，給她雙倍工資。」蔣慕錚繞過車頭，牽著她往公寓走。

　　剛進電梯，蔣慕錚的手機震動了下，是俞鈺的信息：【小五啊，今天的事情對不住你，改天阿姨親自登門致歉。】

　　蔣慕錚餘光掃了眼洛颯，她正盯著電梯的數字鍵看。

　　他回：【阿姨，您言重了，沒事的，別放在心上。】

　　俞鈺又回來：【洛洛現在怎麼樣？】

　　蔣慕錚：【還不錯。】

　　俞鈺：【那就好，這幾天要麻煩你了。】

　　蔣慕錚：【應該的。】

　　俞鈺看著這三個字，心又被戳了一下。

　　疼的沒知覺，蔣慕錚都能做到的覺得應該的事，她一個母親竟然沒做到。

　　她回：【我和楚一山準備離婚，公司的合作你不用再考慮誰的面子了，阿姨還有件事要麻煩你，能不能幫阿姨找幾個熟悉的律師？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是楚一山的朋友，他肯定不會幫著我。】

　　蔣慕錚愣了片刻：【阿姨，您考慮清楚了，離婚不是小事。】

　　俞鈺：【嗯，阿姨明白，回來後也冷靜下來考慮了好久，還是一樣的決定。】

　　她又發過來一條：【關於離婚時的財產分割，我不會要現金的，公司的股份屬我的那部分，我不會轉讓，不管以什麼形式。】

　　蔣慕錚：【好，我明天讓秘書聯繫您。】

　　洛颯看他一直在忙著發信息，以為是有公事，就沒打擾。

　　蔣慕錚收起手機，思忖片刻，還是決定據實相告：「洛洛，跟你說個事。」

　　洛颯點點頭。

　　蔣慕錚：「俞阿姨要跟楚一山離婚。」

　　洛颯愣怔片刻，忽然顯得有些激動：「她是什麼意思？想讓我內疚？覺得是因為我，她迫不得已才離了婚？」

　　蔣慕錚寬慰她：「俞阿姨怎麼會讓你內疚，或許她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呢？離不離也都是一樣，那還不如離婚了。」

　　洛颯心裡難以言喻：「不管她了，現在我也能看透一些，我媽就是一個從來先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前面，很少考慮別人感受的人。她想離就離吧，以後這事你不用跟我說了。」

　　她揉揉心口，覺得喘不過氣。

　　既然現在想著離婚了，那當初還結這個婚幹嘛？！

　　現在說為了她好，要離婚，這樣的『母愛』對她來說太過沉重，她受不起，也不想接受。

　　需要她的時候，她不在。

　　現在她已經不再需要了，她又用離婚來彌補。

　　是不是她離婚了，太可憐了，她就必須要原諒？

　　可那十九年的委屈呢？

　　誰來體諒她？

　　以後別人也許會說，你看你媽媽多愛你，年輕時為了給你好的物質去打拼，給你買房買車，現在為了你都結束了二十年的婚姻。

　　這樣沉重的『愛』，她要背負接下來的很多年。

　　她不禁想問，這真的是愛她嗎？

　　這是想讓她自責、內疚一輩子啊。

　　洛颯越想心裡越堵得慌。

　　蔣慕錚伸手把她攬進懷裡：「你沒做錯什麼，沒義務為任何事情去買單。洛洛，你要是實在想不通，覺得自己走進死胡同裡了，那我們就換個方式去想，哪怕是自欺欺人。」

　　洛颯啞聲說：「我已經自欺欺人了那麼多年，覺得我媽其實還是愛我的，可一件件事，我已經連自己都騙不下去了，蔣慕錚，你說我要怎麼辦？」

　　蔣慕錚用力親著她的額頭：「沒事了，沒事了，以後跟著我混。」

　　洛颯自顧自說道；「我一點都不想她離婚，我就想，既然她過的高興，那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有時橋路相連時，我們就偶爾見上一面，然後還是各走各的，這樣不是挺好嗎？」

　　她擦擦眼角的淚：「你說她一把年紀了，二十年的婚姻，她說離就離了，肯定還是打著為我好的旗號，蔣慕錚，你不是我，你體會不到這樣所謂的母愛有多讓我壓抑窒息。十九年前，她要是離了，我肯定興奮的都能哭出來，可現在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覺得我十九年的委屈，她離個婚就能解決了，這簡直是在折磨我。」

　　電梯到了，下去後，蔣慕錚也沒走，抵著她的額頭：「洛洛，人生有很多東西可以選擇，有時候選擇的機會不止一次，但唯獨親生父母，誰都沒有權利去選擇。你實在感到沒路可走時，就這樣安慰自己，你有個很偉大的父親，他讓很多家庭免去了毒品的危害，也讓很多冤死的那些人的靈魂得到告慰。你也有個還算不錯的母親，她雖然再嫁，也沒對你很好的照顧，但她對你不是沒有真心，她把她所有的錢都給你買了房子，給你最好的物質。」

　　他站好，把她的頭按在懷裡：「以後你要是不想跟俞阿姨見面，暫時也不想跟她說話，那什麼事情都由我來，我不想讓你後悔，也不願讓你遺憾。時間是最好的情感醫生，它能醫好所有的傷，可能過程有點長，也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或許更久。」

　　他揉揉她的頭：「你今天該高興才對，心裡的毒瘤都摘了下去，別想那麼多了，好不好？」

　　洛颯呼口氣，環住他的腰。

　　許久後，她說：「蔣慕錚，謝謝你。」

　　蔣慕錚似笑非笑：「口頭上的謝我不怎麼感興趣。」

　　洛颯：「那你想要什麼？」

　　「薄荷糖。」

　　「...能有點追求嗎？」

　　「想要你。」

　　「........還是沒追求一點的吧。」

　　蔣慕錚笑，岔開話題：「你看沒看過一個繪本故事？」

　　洛颯：「什麼故事？」

　　蔣慕錚：「幼兒讀物，《猜猜我有多愛你》。」

　　洛颯搖頭：「好像沒看過，什麼故事？」又問：「你比我還大，你怎麼看過這樣的幼兒讀物？」

　　蔣慕錚：「在小米家看到的，有次我讀給小米的兒子聽，覺得蠻好玩的。」

　　洛颯詫異：「你侄女都有孩子了？」

　　蔣慕錚點頭，「嗯，她結婚早，一畢業就結婚了，早早就生了孩子。」他又把話題回到那個故事，「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故事麼？」

　　洛颯：「嗯。」

　　蔣慕錚牽著她往家走：「睡覺時我讀給你聽。」

　　洛颯：「...我又不是小孩了，聽什麼睡前故事。」

　　蔣慕錚：「我把你從六歲再重養一遍，每天給你讀幼兒故事，再讓你背三字經，不會背我就揍。」

　　洛颯笑，「你無聊不無聊！」

　　她側臉看著他，他總有辦法哄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