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小雨之後，天氣放晴。

　　寒風凜冽刺骨， 呼氣成霜， 冬來了。

　　接下來的兩天， 蔣慕錚每天早上六點準時出現在洛颯家門口，喊她起床， 帶她去吃豆漿油條。

　　因為那個吻痕， 洛颯基本不愛搭理他， 但蔣慕錚樂得不行，他喜歡被她彆扭撒嬌的感覺。

　　特別是每次一轉臉看到她的高領毛衣時， 簡直心花怒放， 他還在心裡盤算著， 下次多種點小西紅柿啊，小草莓什麼的。

　　週五早上洛颯跟蔣慕錚一樣，點了鹹的豆腐腦， 裡面調料比較多，吃過後怕嘴裡有味道， 坐上車後她跟蔣慕錚說：「薄荷糖給我一粒。」

　　方向盤控制台上方有一小盒薄荷糖， 應該還是那晚她買給他的那盒。

　　蔣慕錚正在系安全帶，聞言手微頓， 系好後， 趕緊把小盒子拿手裡，洛颯以為他要打開，結果他直接踹兜裡了。

　　洛颯眨了眨眼，又重複了遍：「給我一粒薄荷糖。」

　　蔣慕錚毫不猶豫的拒絕：「不給。」

　　洛颯：「...」

　　蔣慕錚發動車子， 緩緩開向馬路上，他說：「你要想吃我一會兒給你再買一盒。」

　　但他那盒不行，誰都不能給吃，包括她。

　　洛颯覺得莫名其妙，不由懟他：「還是我買的呢。」

　　蔣慕錚：「就是因為是你買的。」

　　所以他才不會給任何人吃，留著自己慢慢吃。

　　一小盒本來就不多，才夠他吃到12月底。

　　洛颯盯著他看了數秒，後來也沒再說什麼，收回視線看向前面的車流。

　　蔣慕錚打開廣播，他們一路聽著，誰都沒再說話。

　　後來她就把這事忘在了腦後，快到她們單位時，蔣慕錚靠邊停車，「你在車裡等我下。」

　　說完，開門下車。

　　洛颯的視線一直隨著他，他小跑著進了路邊的一家便利店。

　　沒用兩分鐘就跑回來，手裡多了兩盒薄荷糖。

　　洛颯微微咬了下唇，蔣慕錚拉開車門，把薄荷糖遞給她：「兩種味道，可以換著吃。」

　　洛颯把兩盒都拆了，各吃一粒。

　　兩種味道有什麼區別，她也沒品出來，但都有絲甜。

　　她又想起修理費的事情，問他：「修理費出來了吧？多出理賠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管他現在是在追她，或是以後怎樣，這個錢還是要還給他的。

　　蔣慕錚：「放你那裡吧。」

　　又瞥她一眼：「反正用不了多久，我的錢都要上交給你。」

　　洛颯：「...蔣慕錚，沒跟你開玩笑，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蔣慕錚若有思忖：「這樣吧，一年後再說，如果我們在一起了，你就不用再還給我，反正到時候我的錢就是你的，如果...」

　　他自己也說不下去，頓了頓：「反正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

　　洛颯轉過臉，真沒法好好聊天了。

　　週六。

　　是到路面宣傳的日子，一早洛颯自己開另一輛車去了單位，又給蔣慕錚發了信息：【不用來接我，我去單位了。】

　　蔣慕錚才剛起來：【這麼早？昨晚怎麼不告訴我？】

　　洛颯：【嗯，今天有宣傳。】

　　對為什麼不告訴他要早去，避而不談。

　　現在還不算是男女朋友，她總不能事事巨細的跟他說。

　　說到他們倆現在的關係，她也挺困惑的，這算是在一起了？每天一起上下班，雖然話不多，但戀愛的感覺越來越多。

　　到了單位，今天值班的同事都來了，隊長也比她到的早，她剛坐下，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抬眸，是尚媛媛，收回視線，繼續忙自己的。

　　尚媛媛幾乎一路小跑著上樓，到了座位上氣喘吁吁的。

　　拿出小鏡子又整理下妝容。

　　今天五點半就起來了，就為了化妝。

　　隊長要求不能化濃妝，她就花了淡妝，精緻的淡妝最耗時耗力，害的她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

　　合起鏡子，尚媛媛不自覺瞄了眼洛颯，她這幾天明顯感覺到了洛颯妝容的變化，第一次上班見面，洛颯很普通的生活妝，大概是對自己的素顏有自信，沒太特別打扮。

　　但這兩天，洛颯的睫毛、眼線和唇線都是下了功夫的，她對各種妝容都有研究，一眼就能瞧出來。

　　洛颯難道也是為了傅延博？

　　自古女為悅己者容，別的她想不出緣由。

　　尚媛媛把玩著手裡的小鏡子，思索著如果她跟洛颯當面鑼對面鼓的競爭，她勝算的幾率有多大？

　　就在她走神時，隊長進來，喊他們去開會。

　　他們不到八點鐘就到了宣傳的集合點，這次『禮讓斑馬線』宣傳活動由他們交管局牽頭，聯合了交通局、電視臺法制頻道、教育局舉辦的。

　　一共有五十名志願者，其中還有二十五位小小志願者，都是來自某實驗小學一、二年級的孩子們。

　　宣傳活動還有個儀式舉行，地點在中聯集團大廈前的廣場上，他們去的時候志願者早早就到了，橫幅已經拉好，簡易的舞臺也搭好。

　　洛颯以為傅延博要到十點多才過來，以往做宣傳，很多領導都是來這邊一個多小時，正好下班時，他們就回去了。

　　沒想到傅延博只比他們晚到十多分鐘，跟上次她在靶場見到的一樣，還是那套制服。

　　局裡宣傳股的負責人和幹事都來了，他們內部攝像人員也來了兩個。

　　隊長看到傅局從車上下來，快步迎過去。

　　尚媛媛也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傅延博，還是跟以前一樣，每次見到他都免不了的小激動。

　　她無意識的把碎發朝耳邊別了下，整理下帽子，這是工作場合，她還是知道分寸的，沒有冒然走過去，心不在焉的忙著手頭的活，不時把視線落在那邊。

　　而傅延博好像沒看到她，一直在跟隊長聊天。

　　隊長把現場情況彙報給傅延博，傅延博點點頭，示意他先去忙，不用一直陪著自己。

　　還有個開幕儀式，要安排的事情挺多，隊長就先去忙活了。

　　由秘書陪著傅延博過去跟志願者一一握手問好，弄的志願者激動不已，紛紛拿著手機要跟傅延博拍照，傅延博笑著應下來。

　　拍完照，志願者也不好意思一直圍著傅延博，又都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洛颯正從車上搬今天的宣傳資料下來，傅延博快步走過去幫她一起，洛颯以為是自己的同事，一轉頭差點碰到他。

　　「對不起，傅局。」

　　傅延博溫和一笑：「嚇到你了？」

　　洛颯如實說：「嗯。」

　　「你往邊上去點，我來。」傅延博抱的分量是她的三倍還多。

　　「宣傳單頁還分好幾種？」他又問。

　　洛颯點頭：「有發給行人的，還有給司機的。」

　　兩人邊搬運宣傳資料，邊聊今天的宣傳活動。

　　傅延博的秘書和洛颯的隊長都知道洛颯之前調令一事，現在傅延博主動過去找洛颯聊天，他們倆都以為是代表局裡表達一些歉意和關心，他們都沒過去打擾。

　　就連攝像的工作人員都被交代，拍拍志願者，不用一直跟拍領導。

　　攝影師心神領會，去拍志願者取材。

　　尚媛媛剛才被隊長安排別的事，忙完後一轉頭，就看到傅延博也洛颯一起搬資料的一幕。

　　兩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就跟兩口子一樣。

　　尚媛媛及時打住胡思亂想，嫉妒的都快抓狂。

　　如果要是擱在平時，她肯定早就擠過去，把洛颯擠到一邊去，可現在不行，這是正兒八經的在工作。

　　要是弄出什麼岔子，傅延博說不定直接跟她父母告狀，媽媽顧及面子，極有可能不讓她再交警隊待下去。

　　她只能忍著忍著再忍著。

　　她轉過身，用力揉揉心口處，差點心肌梗塞死掉。

　　緩了緩神，她走到隊長身邊：「隊長啊，一會兒我們是不是還要分組去街頭髮宣傳單頁？」

　　隊長抬頭：「開會時你耳朵還在家裡睡覺是不是？」

　　尚媛媛撇撇嘴：「我腦子不太好，記性一般不超過一小時。」

　　隊長：「那我叫什麼名字你也不記得了是不是？」

　　尚媛媛：「...」

　　被噎的翻白眼。

　　隊長歎口氣：「小尚呀，不是對你嚴苛，是你最基本的注意事項都沒聽進去，剛才開會我已經分過小組了，你還來問我是不是要分組，你說你...」

　　他搖搖頭。

　　尚媛媛趕緊保證：「隊長，我保證我下回一定把耳朵、腦子和心都帶去會議室。」

　　又問道：「那我跟誰一組？是不是跟我們傅局？我想跟我們傅局多學習學習。」

　　隊長：「你跟我一組。」

　　尚媛媛：「...」

　　她再笨也聽懂了，隊長的言外之意，她不跟傅延博一組。

　　「那洛姐呢？也跟我們一組嗎？」

　　隊長：「她跟傅局一組，她是老交警了，知道宣傳時怎麼做，你剛來，跟著我好好學學。」

　　尚媛媛張張嘴，又無力反駁。

　　但心裡的醋意早就把北京城給淹了。

　　這時廣場上開過來一輛校車，是小小志願者來了。

　　隊長轉頭看洛颯那邊，傅延博正跟宣傳股的負責人在交流什麼，他喊洛颯：「小洛，學生來了，你過去跟他們先講講今天宣傳時的注意事項。」

　　洛颯：「好，來啦。」

　　她抬步走向校車。

　　孩子們統一穿著校服，還系了紅領巾。

　　洛颯跟帶隊的老師簡單聊了幾句，就吹起口哨，讓孩子們分三隊站好，前面兩排8個，後面一排站9個。

　　排在最後排，最高的男孩子太頑皮，隔著兩個同學，去拍打小夥伴玩。

　　洛颯餘光看到了，又吹了次口哨。

　　男孩熟視無睹，帶隊的老師走過去使勁揉揉他的頭，眼神示意他別再鬧，聽交警阿姨的話。

　　後來男孩才安靜下來。

　　洛颯把今天的活動詳細給他們介紹一番，又告訴他們待會兒到了路面上怎麼做，要怎麼注意安全。

　　全部介紹完，讓他們原地先休息。

　　那個調皮的高個子男孩蹦蹦跳跳的來到洛颯邊上：「警花姐姐，能跟我合個照嗎？」

　　他長得好看，笑起來春光都燦爛。

　　但言語上就略顯成熟，油腔滑調的。

　　洛颯有些恍惚，那種神態，那頑劣不堪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的江東廷，江東廷打小就這樣，痞裡痞氣的，愛欺負漂亮的小女孩。

　　「警花姐姐？可以嗎？我想以你為榜樣，以後做警察。」江毅皓還在笑，笑裡有三分狡黠，七分童真。

　　洛颯無奈的望著他，這個小屁孩呀，鬼心眼還不少。江毅皓感覺到了一線希望，他爹說過，通常女人猶豫時，就證明有機會。

　　他不再徵求洛颯意見，趕緊把手機遞給同班同學：「幫我跟警察姐姐拍張照，謝謝。」

　　說完，立馬跑到洛颯旁邊，緊挨著洛颯站，還又對鏡頭敬了個禮，雖然姿勢不標準，但他那認真的模樣，洛颯不免心裡動容。

　　拍完照，洛颯伸手拍拍他的腦袋：「以後不許再調皮搗蛋，好好聽老師的話。」

　　江毅皓抬頭，咧嘴：「報告領導，一定做到。」

　　洛颯：「...」

　　今天風有點大，離儀式開始還有一個小時，老師就讓孩子們先去校車上等著，也方便管理。

　　孩子們上車後，洛颯走向隊長那邊幫忙。

　　教育局和電視臺還有交通局那邊的相關領導陸續到來，傅延博跟他們一一打招呼。

　　蔣慕錚把車拐進來時怔了下，這是什麼情況？

　　前面被好幾輛車擋住，他一時沒法進去。

　　再一看舞臺那邊的橫幅，原來是洛颯她們在這邊搞宣傳活動的開幕式。

　　他們中聯大樓前的廣場在附近算是最寬敞的地方，又是市中心，經常會借給一些企事業單位搞宣傳活動。

　　這些都是公司的企宣部對接，他從來都不過問，沒想到今天會是交管局在這邊做宣傳活動。

　　蔣慕錚降下車窗，在人群裡找洛颯，找了一圈沒找到，他正前方有車擋著，也看不見。

　　剛要下車去，沒想到前面的車輛向前開了。

　　後面還有公司加班職工的車過來，他只好隨著一起往前開。

　　終於看到了洛颯，她正忙，沒注意到他。

　　蔣慕錚把車開到不妨礙他們的地方停下，剛推開車門，就有志願者過來，說這裡要搞活動，不讓停車，讓他把車停到車庫去。

　　蔣慕錚：「...」

　　他自己的地盤都不許停車了。

　　傅延博無意間轉頭時，就看到了廣場另一邊的蔣慕錚，正好跟他的視線撞在一起，這下不打招呼都不行。

　　這邊，志願者還在催蔣慕錚把車挪走。

　　蔣慕錚下巴微揚：「我跟傅局說幾句就開過去。」

　　志願者轉頭，傅延博已經過來，志願者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蔣慕錚就離洛颯幾米遠，但她一直低頭看資料，沒有注意到他，忽然隊長跟她說：「小洛，你車怎麼在這？」

　　洛颯抬眸，一頭霧水：「啊？什麼車？」

　　她順著隊長的視線轉身看去，愣了下，蔣慕錚怎麼在這裡？

　　來找她的？？

　　傅延博走近蔣慕錚這邊，兩人幾乎同時伸出手，輕輕一握，隨即鬆開。

　　客套寒暄的話全都免去，傅延博大概猜到了，但也不太確定，問道：「週末還要加班？」

　　蔣慕錚淡笑點頭：「來公司處理點事情，沒想到你們在這搞活動，都到了我公司門口，工作結束後一定要賞光到我辦公室喝杯茶。」

　　傅延博：「有空一定過去。」

　　洛颯離他們很近，他們的對話她都聽到了，原來中聯是蔣慕錚的公司，他過來是加班。

　　傅延博認出了蔣慕錚開的那輛車是洛颯的，對那個車牌號他印象太深刻，當時車禍那個早上，洛颯就是開了這輛車。

　　他一時猜不透洛颯和蔣慕錚之間的關係，朋友？還是在一起了？

　　蔣慕錚看了眼手錶，九點鐘還有個會。

　　他跟傅延博說：「不耽誤你時間了，一會兒你忙完了上去坐坐。」

　　傅延博禮貌性的應下來，又道：「你們公司為我們交管局提供了這麼寬敞的場地，我代表交管局和二大隊謝謝你了。」

　　蔣慕錚餘光瞥了眼洛颯那邊，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淡笑說：「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是我應該做的。」

　　一時間，周圍空氣裡劍拔弩張，莫名生出一種不可言喻的濃濃火.藥味。

　　外人聽不出他們話裡有話，只有他們倆心照不宣。

　　他們自己也挺意外和詫異，之前的幾十年裡，他們對什麼都不屑去爭，沒料到有天會因為一個女人而錙銖必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