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蔣慕錚還在低頭看手機，周璿已經喝了大半杯飲料下去， 他絲毫沒有要結束發信息的意思。

　　周璿忍不住打趣他：「五哥， 您老人家戀愛了？」

　　蔣慕錚幽幽道：「不行？」

　　這才收起手機。

　　周璿樂了：「還真被我猜中了呀？這姑娘我認識不？一定很漂亮能力很強對不對。」

　　她開始八卦。

　　「在我眼裡肯定是最好看的， 沒什麼能力，但配我綽綽有餘。」

　　「嘖， 能被你這麼誇的肯定不賴， 她怎麼追上你的？」

　　「是我還沒追上她。」

　　「...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 我得向她好好取取經。」怎麼整治你們這些渣男。

　　蔣慕錚端起咖啡杯，剛放到嘴邊， 又想起什麼， 讓服務員給他來一杯溫水， 把咖啡杯擱在了桌角。

　　這幾天興奮的本來就睡不著覺，再喝上一杯濃咖啡，那他要徹夜睜著眼想洛颯了。

　　周璿問他是不是不喝拿鐵， 要給他再換一杯。

　　蔣慕錚擺擺手：「最近工作忙，睡眠不太好。」

　　周璿在投行工作， 經常因為壓力太大睡不著覺， 失眠的滋味她經常品嘗，特別能理解蔣慕錚， 就沒再勉強他。

　　蔣慕錚也不太擅長跟女人聊心事， 沒什麼鋪墊，直接問她到底跟江東廷是怎麼一回事。

　　周璿歎口氣：「就是在一起時間久了，大概他也沒了激情，而我又想結婚， 他還沒玩夠，說要再過兩年二人世界。」

　　也不算什麼大事，但她就想分手了，太累。

　　如果是三四年前，剛認識江東廷那會兒，愛情是一切，她不會因為什麼時候結婚而鬧分手，但隨著年齡增大，特別是她馬上就要到三十歲，心境變的不再一樣。

　　想結婚，想跟他有個家，再生個孩子，就是這麼簡單這麼俗氣。

　　她說：「再有一個月我就三十了，你知道女人過了三十意味著什麼嗎？心裡惶恐不安，沒有一點安全感。不管是事業上還是愛情上，事業上女人始終是拼不過男人，特別是我們投行裡，能出成績的還是男人多。再說愛情，三十歲的女人怎麼去跟人家二十二三歲的女孩比？」

　　她們臉上留下的是化妝品的痕跡，而那些女孩子朝氣蓬勃，滿滿的膠原蛋白，別說是男人，就她自己都喜歡看部門裡新來的小美女。

　　跟年輕的女孩子在一起，自己都覺得能年輕幾歲。

　　她作為女人尚且都有這種想法，別說大多數只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了，有多少人不喜新厭舊？

　　蔣慕錚算是明白了，他問：「江東廷不願意結婚？」

　　周璿：「也不是不願意，只是最近兩年不想。」

　　但兩年後的事誰知道？

　　或許他想結婚了，但想結婚的對象不再是她。

　　那天她參加完同事的婚禮，回去時跟他說，江東廷，要不我們結婚吧。

　　他愣怔很久，而後笑說，婚姻就是墳墓，讓愛情再多活兩年。

　　當時她就跟大冬天墜入湖底沒什麼區別，嘴角的笑都是僵硬的。

　　這婚算是她主動求的，但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就在那麼一瞬，她開始懷疑她跟他之間快四年的感情。

　　也許他壓根就沒打算要結婚。

　　加上工作壓力大，她壓抑失眠了很久。

　　後來她想通了，他不想結婚太正常。

　　他有過一段婚姻，談不上失敗，只是他和他前妻都不願去經營，各玩各的，生了孩子也不用他管。

　　他現在才三十五歲，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段，要錢有錢，有長相有長相，他怎麼會輕易再將自己困在婚姻裡？

　　蔣慕錚的手指毫無節奏的輕輕敲打桌面，他並不擅長做別人的思想工作，更不喜歡多事管別人的感情問題。

　　但這人是江東廷，跟程亦一樣，都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他不能坐視不管。

　　雖然江東廷以前在感情上挺不是東西的，風流債一大堆，但他遇到周璿，的確收斂了。

　　他看著周璿：「你信我一次，如果江東廷是真的不打算結婚，還想繼續玩，那我都支持你，如果他不是，你再給他一個機會，我會弄清楚。」

　　周璿抿抿唇：「可是我太累了，而且我堅持那麼久沒理他，我就怕一旦給他機會，陷進去的是我，而不是他。」

　　她矛盾的不行。

　　蔣慕錚：「我會處理好的。」

　　他看了眼手錶：「點餐吧，我早就餓了。」

　　周璿笑：「你一說我也餓了。」

　　她喊來服務員，兩人都要了一份西式簡餐。

　　等餐時，蔣慕錚主動問她：「你跟江東廷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心結？今晚難得我們有時間聚在一起聊天，你要是不介意，都跟我說說，爭取一次性把你們之間的毒瘤都摘了。」

　　周璿怔了下，而後笑：「你以前不是最煩別人囉嗦？」

　　蔣慕錚：「現在不一樣了。」

　　「？？」

　　「你跟江東廷之間的問題，說不定以後就是我要跟我們家那位遇到的，事先瞭解了，少走一些彎路，未雨綢繆。」

　　「...」

　　簡餐來了，他們邊吃邊聊。

　　周璿感覺自己可能抑鬱久了，逮著個信得過的感情垃圾桶，就說個沒完沒了，後來不僅說跟江東廷之間的問題，還說了好多工作上的事。

　　這一聊，就把時間給忘記了。

　　快十一點鐘，洛颯還在客廳看電視。

　　挑了一部電影頻道的電影看，兩個多小的電影，她加起來看了不到半個小時，其他時間一直在斷片。

　　手機就在邊上，從九點鐘到現在，她瞄了不下八百回。

　　蔣慕錚說九點左右要來找她，她下意識的就在等他的電話。

　　後來索性用抱枕把手機蓋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洛颯想起周妍的一句話，當你對著手機發呆，只為了等某個人的信息時，你徹底淪陷了。

　　這是個危險的信號，它能讓你收穫幸福，也能讓你萬劫不復。

　　電視裡傳來片尾曲。

　　洛颯嫌吵，關了電視機。

　　偌大的客廳瞬間變的安靜沉悶，只有小區裡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

　　她陷在沙發裡，望著水晶吊燈發呆。

　　二十八年了，她第一次經歷愛情的味道。

　　酸的、鹹的、甜的、更多的是苦，這種苦堪比黃連。

　　這才剛剛開始，她已經患得患失了。

　　現在才發覺理智的人並不好，因為一旦不理智時，胡思亂想的就更多。

　　洛颯眯上眼，順手摸了一個抱枕捂在臉上。

　　消沉了一會兒，她呼口氣，調整好自己，把手機踹口袋裡，起身去廚房弄點吃的。

　　從下班到現在她什麼都沒吃。

　　洛颯拉開冰箱上下看了一番，沒什麼想吃的，後來燒開水泡了桶面吃。

　　幾分鐘後掀開蓋子，泡面的香氣撲鼻而來，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還沒等她吃兩口，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好多下。

　　她趕緊拿出來點開，沒想到是周妍發來的小視頻。

　　好幾個。

　　然後又給她語音。

　　洛颯點開視頻，畫面出現的男人竟然是蔣慕錚，他在一家餐廳門口，邊上還站著一個女人。

　　她仔細辨認了下，好像是周璿？

　　又點開第二個視頻。

　　蔣慕錚替周璿拉開駕駛室的門，淺笑著在跟周璿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麼，周璿也在笑。

　　第三個視頻。

　　周璿已經坐進車裡，車窗降下，周璿又仰頭跟蔣慕錚說了幾句，蔣慕錚做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

　　洛颯愣怔許久才回神，周璿今晚相親，竟然是跟蔣慕錚？

　　為了弄清楚情況，她接著聽周妍給她發來的好多條語音。

　　「洛洛，還沒睡吧？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剛巧路過那家飯店，就看到我妹，然後還有那個賤男，沒想到我妹剛從一個渣男坑裡跳出來，就又掉進另一個賤男坑裡。」

　　「我剛才把車停在路對面拍的，停近了怕被我妹看到，你不知道他們倆從餐廳出來到上車離開，兩人磨嘰了多久，邊走邊聊，幾十米的距離竟然說了有二十多分鐘的話。」

　　「蔣慕錚一看就是情場高手，這邊追你追的那麼緊，感覺離開你就沒法活了一樣，可他轉臉照樣去跟別的女人相親吃飯。」

　　「我妹性格跟你差不多，很少跟男人囉嗦，特別是陌生男人，她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跟一個相親男聊那麼晚，笑的跟朵花似的。」

　　「我當時怎麼說來著？蔣慕錚那樣的男人，一旦對女人浪起來，沒幾個女人能招架得住。」

　　「洛洛，幸好你理智，沒有一時貪圖男色答應蔣慕錚的追求，不然現在哭都來不及。」

　　「不過也感謝我妹這次相親，讓我們看清了蔣慕錚的本質。」

　　洛颯沒回周妍，擱下手機，看著面前的那碗泡面，好久才緩過來，拿起叉子低頭接著吃麵。

　　時間太久，面都坨了。

　　她勉強吃了幾口，沒什麼胃口，簡單收拾了下餐桌，漱口後上樓。

　　到了臥室，洛颯打開手機上的智能控制器，熄掉別墅裡所有的燈，和衣躺在床上。

　　屋裡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

　　洛颯想了很多，腦仁都脹的發疼。

　　她爬坐起來，翻開手機的通訊錄，直接撥了蔣慕錚的電話。

　　蔣慕錚很快接通，言語間有絲驚訝：「洛洛，怎麼還沒睡？」

　　洛颯：「嗯，跟你說件事。」

　　蔣慕錚已經習慣了她清冷的聲音，也沒多想，笑說：「你說，我聽著呢。」

　　洛颯咬了咬嘴唇，心底掙扎的像兩撥人在拔河。

　　她還是決定說清楚：「以後你別來接我了，汽車你明天開到我們大隊，車鑰匙你放在保安室。如果你看中了這車，就抵給你，這車都五六年了，也不值多少錢，差不多能夠你那輛布加迪的修理費。」

　　她屏住呼吸，一次說了這麼多。

　　蔣慕錚有點蒙，下班時不是還挺好的嗎？

　　「怎麼了？洛洛。」

　　「沒怎麼，我想了很久，我們之間不合適，我也不想耽擱你時間，而且你這樣影響到我工作和生活了。」

　　洛颯頓了下又說道：「我媽媽和陶阿姨又是這麼多年的同學和朋友，我們就看在長輩的面子上別鬧僵行嗎？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以後...我們也別再聯繫了。」

　　不管他是什麼樣的為人、又做了什麼，總歸是她第一次動心的男人，她什麼都不想再去計較。

　　就想趕緊翻篇，回到以前。

　　蔣慕錚手肘抵在車窗上，持著手機放在耳邊，始終沒有說話，右手用力攥著方向盤。

　　她生氣的說他煩，踹他，打他，他都會特別高興。

　　覺得她是在跟他撒嬌。

　　唯一能打擊到他的就是她認真又冷淡的說他們不合適，他怎麼都沒法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再努力也做不到像平時那樣嘻嘻哈哈的。

　　電話裡沉默的就好像深夜的山區。

　　洛颯感覺自己快僵持不下去；「我先掛了。」

　　「洛洛。」蔣慕錚喊她，聲音顯得急促。

　　「還有什麼事？」

　　「是不是我沒陪你吃晚飯？我現在陪你去吃宵夜好不好？別不高興了行嗎？」

　　蔣慕錚的語氣軟了下來。

　　洛颯：「你想多了，我心眼沒那麼小。是我們兩人的性格還有生活圈子都不合適，我們在一起待了也不少時間，但基本都是沒話可說的。」

　　先撇開蔣慕錚去相親的事不對這一點，單說周璿。

　　周璿是職場精英，所在的工作生活圈子都是跟蔣慕錚同步的。

　　可她不一樣，除了交警的那點基本執勤工作，她什麼都不懂。

　　就在看完周妍發給她的那幾個視頻，她突然意識到了她跟蔣慕錚之間很多現實的問題和差距。

　　周璿是常青藤名校畢業，而她呢，英語六級都是考了兩次才通過。

　　好幾次蔣慕錚在用英文講電話，她幾乎都是聽不懂的。

　　第一次，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不自信裡。

　　蔣慕錚：「洛洛，不是我們沒共同話題，是你還不習慣跟不太熟悉的人暢談，以後會好的。」

　　洛颯不想跟他扯跑偏，沒共同話題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對他的工作和生活圈子一點都不瞭解。

　　也或許，他對很多女人也是這樣的。

　　一時興起就去追，從不會考慮以後。

　　「洛洛，你下樓，我就在你家門口。」

　　洛颯一愣，他怎麼在她家門口？

　　蔣慕錚：「我剛才來的時候你別墅是黑的，以為你睡了。」

　　他正準備回家，結果她電話就打進來了。

　　「洛洛，有什麼事我們當面說清楚，如果你給我的理由是我接受的，我順便把車還給你，保證從此以後不會跟你打照面。」

　　洛颯的心頭一震，「我馬上下去。」

　　他還是穿著白襯衫，在夜色下，格外顯眼。

　　洛颯做了個深呼吸，快步走向門口。

　　蔣慕錚丟掉煙頭，也朝前邁了幾步，她開門出來。

　　她穿戴整齊，頭髮挽起，可能是趟在床上的緣故，髮髻鬆了，還有幾縷頭髮垂下來。

　　迎著路燈，他清晰的看到她臉上還未卸下去的妝容。

　　白天他們見過，她現在的妝容和白天的不一樣，具體他也描述不出來，白天的妝要清新一些，現在的妝容透露著女人味。

　　而從她說馬上下來到現在也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她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穿好衣服再化好妝。

　　所以這是晚上回家就補的妝？

　　蔣慕錚心裡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洛颯伸手：「車鑰匙給我吧。」

　　其他的她並沒準備說什麼。

　　蔣慕錚沒動，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洛洛，告訴我到底怎麼了行不行？晚上你下班時我們還好好的。」

　　洛颯偏過頭，看著矮矮的灌木叢。

　　「洛洛。」

　　「周璿是周妍的堂妹，我知道周璿今晚去相親。」她點到為止，但這短短的一句話，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她並不喜歡去當面揭別人的短，合則來不合則散，沒必要鬧得不可開交。

　　蔣慕錚總算明白了，哭笑不得的『呵』了聲，問她：「你看到我跟周璿一起吃飯的？」

　　洛颯搖頭，如實說：「周妍今晚查酒駕，回家時正好看到了周璿，你們在餐廳門口。」

　　蔣慕錚看著她：「既然你認識周璿，就該知道她交了個離異有孩子的男朋友，那人是江東廷，他們倆正鬧分手，江東廷沒轍了，找到我，我就去做個和事佬，至於周璿相親這事我不知道，可能她推了。」

　　洛颯猛的轉過頭，跟他對視，這段話她消化了許久。

　　她說：「對不起。」

　　蔣慕錚的心一緊，她哪裡需要說對不起。

　　伸手將她攬過來，順著她的手臂往下，握住她的雙手穿進他的風衣裡，環住他的腰。

　　洛颯第一次跟一個男人這麼親密接觸，眼神，雙手都無處安放。

　　「抱緊了。」蔣慕錚又吩咐她。

　　很難得，洛颯配合的十指扣緊，低著頭。

　　蔣慕錚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扣緊她的腰，將她用力箍在懷裡。

　　他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摩挲了幾下。

　　蔣慕錚沒再像以前那樣嬉皮笑臉的逗她，也沒趁機偷親她。

　　只剩下心疼。

　　冬天夜裡，風大。

　　蔣慕錚抱著她原地轉個身，用身體給她遮擋住寒風。

　　之後誰都沒再動，誰也沒再說話。

　　就這麼用力抱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