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洛颯到了餐廳樓下， 停好車，剛推門下來，手機就震動了下， 她以為是傅延博催她， 趕緊拿出來查看， 結果是蔣慕錚。

　　他說：【我在大廳。】

　　洛颯：「...！！！」

　　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吃飯？

　　應該是媽媽跟他說了。

　　她眯了眯眼，陰魂不散。

　　估計是第一次相親， 媽媽又不在國內， 怕她不上心，應付過去， 所以找個人來監督她。

　　不管了，蔣慕錚要去就去吧，飯局後，她再跟傅延博解釋下。

　　到了大廳，蔣慕錚正在電梯口等她。

　　洛颯微微一怔，他今天穿著正式的商務裝，白色襯衫配黑色西裝， 看上去穩重成熟，跟之前那個自戀犯賤搭不上丁點的邊。

　　蔣慕錚也看到了她，不耐催促：「還磨嘰什麼， 快點吧。」

　　他摁了電梯鍵，電梯門緩緩打開，他下意識伸手擋著門，讓她先進去。

　　洛颯沒再磨蹭， 大步跨進去，他緊跟其後。

　　門緩緩關上。

　　透過電梯鏡面，她看著他：「你不覺得煩？」

　　蔣慕錚：「煩啊，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是真沒打算來，叮囑她後，他就往家走，結果接到了俞鈺的電話，言語急促，說要拜託他件事情。

　　也許是心裡有那麼點私心，他竟然腦抽答應了。

　　到現在，他都覺得匪夷所思。

　　陪人去相親，還是陪一個女人，這是他三十多年來，做過最荒唐的一件事，沒有之一。

　　以後也不會再有。

　　電梯在十二樓停下。

　　洛颯出來後，走在前面，蔣慕錚緊跟在她身後。

　　她每往餐廳多走近一步，他心裡就越不是滋味。

　　說不清道不明。

　　洛颯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走到早先預定的餐位。

　　傅延博已經坐在那裡，正低頭看手機。

　　他還是跟第一次她見到時一樣，穿白色襯衫，頭髮短碎，臉部線條剛毅、英俊。

　　有股自帶的冷傲氣場。

　　走在她身後的蔣慕錚，掠過她，也看到了傅延博，那一瞬，他恍惚了下。

　　而後笑了。

　　他跟他之間，到底是什麼緣分？

　　洛颯加快步伐，走近後，傅延博聞聲抬頭，他幾乎同時看到了洛颯和蔣慕錚，愕然驚詫，但也瞬間斂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緒。

　　他收起手機，站起來，洛颯淺笑，歉意道：「不好意思，傅局，讓您久等了。」

　　傅延博：「都下班了，就別再傅局傅局的喊，直接叫我名字。」

　　洛颯欲要介紹身邊的蔣慕錚，結果這兩個男人同時伸出手握了握，幾乎異口同聲：「好久不見了。」

　　洛颯臉上的笑意凝住，疑惑的眼神在他們倆之間來回穿梭，傅延博解釋道：「我跟蔣慕錚從小就認識。」

　　別的沒多說。

　　洛颯也不便多問，嘴角彎了彎：「真有緣。」

　　她和蔣慕錚並排坐下，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

　　傅延博先打破沉默，很隨意的問道：「沒想到你跟洛颯也認識。」

　　蔣慕錚點頭，避免洛颯尷尬，他解釋了自己為何而來：「俞阿姨正跟我媽在瑞士遊玩，知道洛洛要相親後，挺高興的，大概做母親的都是這樣，喜歡催婚，怕洛洛性格淡漠，不愛講話，會冷場，讓我過來活絡活絡氣氛。」

　　他說的基本就是俞鈺的原話，他跟傅延博之間，從來都不屑玩什麼小兒科的幼稚把戲。

　　服務員還在邊上站著，洛颯小聲問傅延博：「傅局，您喝點什麼？」

　　傅延博看著她，糾正道：「剛剛不是都說了，喊我名字。」

　　洛颯：「不習慣」

　　傅延博：「多喊幾遍就習慣了。」

　　點過餐後，服務員便離開了。

　　感覺出她的拘謹，傅延博試著聊些輕鬆的話題，問她：「你是警官學校畢業的？」

　　洛颯點頭：「對。」

　　接下來傅延博跟她聊了很多她們學校的事，大到哪屆校友的英雄事蹟，小到食堂的什麼菜好吃。

　　洛颯順口問：「你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傅延博說：「不是，聽我師傅說的。我軍校畢業，後來去了刑偵局，今年剛調到交管。」

　　刑偵局？

　　洛颯微怔了下，而後笑笑，「在刑偵局很辛苦吧？」

　　傅延博：「嗯，不是一般的辛苦，特別是遇到重特大刑事案件時，幾個通宵都沒法合眼，我師父這個人要求也高，有時結束一個案子，就跟翻了十座大山一樣，差點累癱。」

　　洛颯想到自己的爸爸，對待下屬那叫一個嚴苛，不過這些她也都是聽舅舅說的，她跟爸爸的交流很少，有時候兩三個月見不到一面。

　　蔣慕錚坐在邊上，也插不上話，而他又不是飯局的主角，坐在這裡備受煎熬。

　　他看了眼時間，歉意的打斷他們：「你們也都熟悉了，我還有個商務酒會，現在必須得趕過去，就不陪你們一起吃飯了，下次我請客。」

　　都是藉口，彼此都心知肚明，傅延博也沒再勉強，說下次有空聚。

　　蔣慕錚臨走前又叮囑洛颯：「到家後給我電話，如果太晚，我來接你。」

　　他今晚做的比較到位，她不能當著傅延博的面不給他臺階下，點點頭，「嗯，你開車小心點。」

　　蔣慕錚離開後，洛颯在心裡鬆了口氣，又跟傅延博說了聲抱歉。

　　傅延博：「用不著道歉，我叔叔還想跟著一起過來呢，被我給拒絕了，說他來後，咱倆肯定沒戲。」

　　洛颯特別喜歡他能站在別人立場為別人考慮的品質。

　　傅延博又關心了下她的工作強度，兩人正聊著時，突然被一聲女音打斷：「傅延博？這麼巧啊，在這都能碰到你。」

　　洛颯和傅延博一起轉頭看去，一個高挑時尚的女人走了過來，洛颯跟她目光相撞時，明顯感覺到了那個女人的敵意。

　　她收回視線，反正她對傅延博也沒想法，就沒把這敵意放心上。

　　尚媛媛冷面看著洛颯，見她低頭，她就把目光瞬間移向傅延博，臉上也立馬笑靨如花，「我跟我媽在這吃飯，沒想到能遇見你。」

　　其實哪裡是偶遇，是她無意中知道傅延博來相親，心裡氣不過，就跟著過來看看那個女人長什麼樣。

　　傅延博微微頜首，並不是太熱絡：「我一會兒過去跟阿姨打聲招呼。」

　　尚媛媛知道再待下去也不合適，「那我先過去了啊。」又掃了眼洛颯，才轉身離開。

　　她回到座位後，尚媽媽問她：「去哪兒了？」

　　「哦，剛碰到傅延博跟朋友在這裡吃飯，我去打了聲招呼。」尚媛媛沒說實話。

　　尚媽媽並不知道女兒的心思，提起傅延博，她又說道：「延博好像最近也調去了交管局，以後你在交警隊上班，收斂著點，別給他惹麻煩。」

　　尚媛媛：「嗯，我知道了。」

　　然後低頭開始吃東西。

　　媽媽以為她突然想安下心來好好磨練自己，才去交警基層工作。

　　其實，她就是因為傅延博調到了交管局，她才跟爸爸說想去交警隊上班，鍛煉鍛煉。

　　本來她打算去交管機關待著，但想到成天見面，他會煩得慌，索性就選個下面的支隊上班，既有距離感，又可以沒事去跟他請教一些問題。

　　聽說跟他相親的那個女人也是名交警...

　　洛颯和傅延博從餐廳出來已經九點多，兩人吃法餐時都喝了點紅酒，到了樓下，傅延博笑說：「不能開車了。」

　　洛颯打趣：「您要是開了，也沒人敢查你。」

　　傅延博笑了出來，「你這是埋汰我呢。」又跟她說：「我打車送你回去。」

　　洛颯婉拒：「不用，我散步回去，前面路口轉個彎就到我家了。」

　　傅延博提出：「這樣吧，陪你走一段，到你家後我再打車回去。」

　　洛颯：「真不用麻煩。」

　　「不麻煩，正好順路。」

　　兩人沿著人行道並肩走回去，傅延博跟她刻意保持了些距離，聊天時不管語氣還是內容都溫和有分寸，讓洛颯很舒服。

　　他們聊到了跳傘，傅延博說哪天有機會也去重拾一下這種感覺。

　　洛颯好奇，「你也喜歡跳傘？」

　　傅延博：「不是喜歡，是當初在部隊訓練時有高空傘降這個項目，好多年沒跳了，還挺懷念那個時候的感覺。」

　　洛颯跟他說等他休息可以去石家莊的那個跳傘基地再去感受一下，傅延博應了下來，說改天休息了找她一起去。

　　後來兩人的腳步越來越慢，聊天內容也不再受拘束。

　　從天南到海北，從工作到興趣愛好。

　　而他始終禮貌謙和，跟他之間，洛颯有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舒服感。

　　不像跟蔣慕錚走路，他總是會有意無意的撩她一下，最過分的是還把她給抱了起來。

　　她疑惑了下，怎麼想起了那個賤男。

　　趕緊打住思緒。

　　而此時的蔣慕錚，已經跑完步，跑了十公里，汗流浹背，像從泳池裡剛出來，他對著停止的跑步機怔神幾秒，轉身去了浴室。

　　衝過澡後，蔣慕錚正準備去書房處理工作，手機震動起來，他以為是洛颯回家給他打電話了，結果是蔣慕承。

　　「四哥。」

　　「沒出去玩？」

　　「沒，最近程亦忙。」

　　「你就吊死在程亦這棵歪脖子樹上了？」

　　「...」

　　「說正事。」蔣慕錚在電腦前坐下，打開，桌上有煙和打火機，他拿著煙盒，倒出一支。

　　蔣慕承把車停好，降下車窗，「傅延博你還記得嗎？」

　　怎麼不記得，剛剛還見了一面。

　　蔣慕錚問道：「怎麼了？」

　　蔣慕承：「我剛在小區裡看到他了，他送洛颯回來，這兩人是談戀愛了？幾米的路，走了大半天。」

　　蔣慕錚的手微頓，火機沒拿，倒是又把嘴裡的煙拿下來。

　　沒吱聲。

　　蔣慕承：「我到家了。」直接摁斷電話。

　　蔣慕錚看著電腦屏幕，凝神片刻，他把手裡的煙直接丟桌上，起身，抄起車鑰匙下樓去。

　　週五晚上，街上異常熱鬧。

　　十點多了，路上還堵，本來十多分鐘的車程，快二十分鐘才到。

　　他之前看了她的身份證，知道她具體住哪棟，到了別墅門口，給她打電話：「我在你家門口，出來下。」

　　洛颯懵：「你說什麼？」

　　「我在你別墅門口，出來拿一下資料。」

　　洛颯剛洗過澡，頭髮還在滴水，她用毛巾擦著，「你等我一下。」

　　這人真是奇怪，說了有空找他去拿。

　　洛颯換上衣服，把頭髮梳理好，拿上鑰匙，匆匆走出去。

　　打開門時，她怔了下，他的汽車囂張的堵在她大門口，車燈還亮著，人倚靠著車門。

　　她小跑著穿過院子，「你不用送的，我明天會找你拿。」

　　蔣慕錚隨便胡謅了句：「我明早出差，週一才回來。」

　　原來如此。

　　洛颯遙控開了大門，第一次真誠的說了聲：「麻煩你了。」

　　蔣慕錚把一大疊資料遞給她：「不懂的可以打電話給我。」

　　洛颯毫不猶豫的拒絕：「不用，我問我表弟就行。」

　　蔣慕錚嘴角一勾，嗆她：「既然你表弟什麼都懂，你怎麼不找他給你報名？」

　　他嘴角有笑，但眼神是冷的。

　　還有莫名的火氣。

　　洛颯被噎個半死，來不及去細想為什麼不找表弟報名，而是不甘示弱的懟回去：「你不是挺煩我出現在你面前，怎麼？現在倒是挺積極的，就不怕我賴上你呀？」

　　蔣慕錚：「...」

　　差點被問的無話可說，緩了緩，他道：「我不找你，俞阿姨也會找我。」

　　洛颯咬了咬唇，想徹底打消他自戀、自負、自以為是的念頭，「不過呢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我會賴上你。」

　　蔣慕錚微微蹙眉：「嗯？」

　　洛颯看了他數秒，淡笑著說道：「我移情別戀了，跟傅延博相處了一晚後，覺得傅延博比你更好。」

　　蔣慕錚：「...」

　　他嘴角的笑有瞬間的僵硬，又不動聲色的調整好，還是之前一副漫不經心的揶揄口吻：「是麼，遇到你這種見異思遷的女人，傅延博也夠倒黴的。」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令人不愉快的話題，看了眼時間，下巴微揚：「回去換衣服。」

　　洛颯不明所以：「幹嘛？」

　　蔣慕錚：「我還沒吃飯。」

　　「跟我有關係嗎？」

　　「要不是給你送資料，我現在早就吃完了。」蔣慕錚催她：「快點去，我餓了。」

　　已經洗過澡了，洛颯不打算再出去，「你多大的人了，吃飯還要別人陪著？我要休息了。」

　　蔣慕錚盯著她望：「今晚陪你相親，我沒攪局，給了你足夠的面子吧？為了能安排你早點考執照，我疏通了多少關係？於情於理，你是不是都該請我？」

　　洛颯竟無言以對，她無奈歎口氣：「等我一下！」

　　氣哼哼的轉身回屋。

　　蔣慕錚打開車門坐上去，把汽車挪了下位置，停在路邊的露天停車位上。

　　他下車，落鎖。

　　倚在車門上，想抽煙，摸摸口袋，剛才出來的急，煙忘記帶了。

　　他按按太陽穴，其實他不餓，沒一點食欲，但就想讓她陪著他去吃飯，大概最近中了什麼邪。

　　洛颯出來後，蔣慕錚抬步就走。

　　洛颯：「...誒，你車在這兒呢！」

　　蔣慕錚頭也沒回：「走路去。」

　　洛颯站著沒動：「我不想走。」

　　蔣慕錚回頭看著她，跟傅延博就想走了？

　　他說：「去餐廳把你車開回來。」

　　洛颯納悶：「你怎麼知道我車在餐廳那邊？」

　　蔣慕錚：「猜的。」

　　洛颯：「...」

　　蔣慕錚繼續朝前走，洛颯只能跟上去，緊追著那個話題不放：「誒，你怎麼知道我車在餐廳，你跟蹤我？」

　　蔣慕錚嫌棄的睇她一眼：「再自戀點！」

　　洛颯『哼』了聲。

　　蔣慕錚道：「你院子裡沒車，用腦子想想也知道車沒開回來。」

　　他沒再跟她說話，洛颯就更不會主動找話題聊，兩人一路無言。

　　如果說那次在石家莊吃飯的狀態是離婚夫妻最後的散夥飯，那現在他們之間的氣氛就是已經從民政局領了離婚證出來。

　　周圍在『喀喀喀』的掉冰渣子。

　　直到路過一家便利店，氣氛才好轉一些，蔣慕錚轉臉跟她說：「等我一下，我去買包煙。」

　　洛颯『嗯』了聲，站在路邊等他，太無聊，她用腳尖在地上胡亂畫著，忽的便利店裡傳來一聲：「洛洛。」

　　這聲『洛洛』不像之前他喊『洛警官』那樣揶揄，反倒有絲寵溺，洛颯的心頭一震，猛的抬頭，蔣慕錚衝她招手：「過來。」

　　「幹嘛？」她問。

　　蔣慕錚：「給你買冰淇淋吃，過來選個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