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下午三點多，洛颯完成了A照的最後一跳， 當她從半空緩緩降落下， 地面的景色越來越近。

　　從一個小黑點，到螞蟻大小， 再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她又在降落點看到了蔣慕錚。

　　第一次獨立跳，他在這裡等她。

　　最後一次跳， 他還在。

　　今天他穿了件黑色襯衫， 以前她覺得性感只能用來形容女人，今天這個詞放在他身上， 正合適。

　　落地時，他再次伸手抱住了她。

　　「放我下來。」

　　蔣慕錚沒動， 只笑笑， 他說：「慶祝一下。」

　　工作人員過來解開設備。

　　蔣慕錚抱著她轉了兩圈，洛颯耳根泛紅，他把她放下， 雙手揉揉她的臉頰， 「疼不疼？」

　　今天的風大。

　　洛颯拍掉他的手， 踢他一腳。

　　這人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

　　蔣慕錚輕輕推著她的後背：「走吧，去辦理下手續，我們可以撤了。」

　　洛颯搓搓自己的臉， 被風吹的發疼。

　　假期結束了，執照也考到手，一切就跟做了個長夢一樣， 她小時候期盼的跟家人一起分享喜悅的類似場景，在這個夢裡也出現了。

　　只不過他不是她的家人。

　　所有手續辦妥，執照要等俱樂部去國外代為申請。

　　回到酒店，洛颯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打道回府。

　　她無意間瞄了眼窗外，雲層越來越厚，感覺要下雨。

　　兩個小時前，她最後一跳時，天氣還算可以，能見度清晰，就是風稍微大了些。

　　現在風小了，黑雲大片聚過來。

　　收拾好行李，就等著蔣慕錚過來喊她，他剛才出去了。

　　坐著無聊，她發了條朋友圈，從相冊裡挑選了張高空降落的照片，頭髮全部吹起，還好的是臉沒變形。

　　她配了文字：【愉快的假期結束。】

　　發過朋友圈，洛颯把相冊的照片又翻看了一遍。

　　這幾天跳傘蔣慕錚都有找專業攝影師給她攝像拍照，開始她覺得無需每天跟拍，可蔣慕錚說人生也就這一次，值得留個念，說不過他，就隨他折騰了。

　　很快，好多人點贊留言。

　　周妍：請客請客請客！此處省略一百遍！

　　夏宇銘：+1

　　後面都是同事跟著起哄。

　　她回他們：成，大後天中午，食堂見。

　　又有留言，是傅延博：【恭喜。累不累？】

　　洛颯：【謝謝，還行，不累。】

　　傅延博：【嗯，回來休息一下，上班後就要去射擊集訓。】

　　洛颯微怔，原來他並不知道集訓名單裡沒她的名字，感覺情況好像比她自己想的要複雜了許多。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

　　「洛洛？」

　　「洛洛。」

　　洛颯眯眯眼，他每次喊她，都要連著喊好幾遍，她起身去開門，拉開門時，她驚了一跳，向後退了步。

　　眼前一大束鮮花。

　　不是玫瑰，是滿天星，玫瑰色的滿天星。

　　她眨了眨眼，想到他昨晚說的那番話，等她結束考證，他就要追她。

　　蔣慕錚把花遞給她：「不是追你。」

　　洛颯：「...」

　　「拿著，這是祝賀你順利通過考試。」蔣慕錚看看手裡的花團錦簇，繁星點點，「知道滿天星的花語嗎？」

　　洛颯從不研究這個，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玫瑰和康乃馨的花語。

　　蔣慕錚裝著很懂的樣子說道：「滿天星的花語是心想事成，這附近沒花店，我開車去附近鎮上買的，沒什麼特別的意思，覺得你比我那時強。」

　　他遞給她。

　　洛颯也沒再拒絕：「謝謝。」

　　蔣慕錚朝她房間看了眼：「收拾好了沒？」

　　「嗯。」

　　「那走吧，說不定一會兒就要下雨了。」

　　洛颯點點頭，回房拿行李，蔣慕錚則回了自己房間。

　　關上門，洛颯低頭聞了聞花，好香，玫瑰香，以前沒接觸過滿天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花香。

　　她以為這是滿天星本身的香氣。

　　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花，卻是她第一次親手接受。

　　「洛洛，走啦。」

　　蔣慕錚在門口喊她。

　　「來了。」她一手捧著花，一手拉著行李箱往外走。

　　到了客廳，蔣慕錚很自然的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把自己手裡的手提袋遞給她。

　　「這是什麼？」

　　「零食，我們到北京可能要七八點了，餓了可以先吃點。」

　　他推著兩個行李箱走在前面，她不自覺望著他的背影，他想的總是比她周到多了。

　　到了停車場，蔣慕錚把行李箱全放進後備箱，洛颯也順手把滿天星放了進去，蔣慕錚瞅她一眼，她也沒注意，徑直去了副駕駛那邊，開門上車。

　　洛颯系好安全帶，蔣慕錚拉開駕駛室的門，她聞到了香味，回頭，那束滿天星他拿了出來。

　　「幹嘛拿出來？」她問。

　　蔣慕錚：「放後備箱時間久了，花瓣易掉，顏色也會變。」為了說服她：「花是有生命的，別那麼殘忍對它。」

　　洛颯：「...」

　　跟他對望兩秒，她接過來。

　　汽車發動，緩緩駛離俱樂部。

　　洛颯手裡捧著一大束花，感覺自己跟個花癡似的，她扭頭看蔣慕錚，他在認真開車，嘴角卻是上揚的。

　　雖然現在的關係比一周前緩和了不少，但兩人還是沒話可聊。

　　洛颯低頭看著滿天星，小小的花瓣，精緻可愛，花瓣的顏色深淺不一，有的深粉，有的淺粉，還有玫瑰紅。

　　交縱錯雜在一起，美不勝收。

　　她手指輕輕蹭蹭小花瓣，像逗小寵物那樣。

　　忽的想起它的花語，這麼可愛的小花瓣，心想事成的花語又是怎麼來的？閒著無聊，她拿出手機搜了下它花語的出處。

　　結果滿天星的花語不是心想事成，而是：甘願做配角，隻願在你身邊。

　　愣了兩秒，她側目看著蔣慕錚：「誰跟你說滿天星的花語是心想事成？」

　　嘖，這麼快就被揭穿了。

　　蔣慕錚扶著方向盤，看了下前後車況，這才跟她說話：「哦，是花店的營業員跟我說的，怎麼了？」

　　洛颯：「你再繼續睜著眼說瞎話！」

　　蔣慕錚面不改色：「不是心想事成？」

　　她淡淡的看著他，沒吱聲，眼神說明了一切。

　　蔣慕錚歎口氣：「現在的商家呀，只顧著做生意，都不管顧客的心情了，我進去的時候就跟店員說，我要買束花語是心想事成的花，結果店員就給我推薦了滿天星。」

　　說完後，他在心底默默給那個店員道了聲歉。

　　洛颯：「...」

　　這個理由她竟無言反駁。

　　蔣慕錚看她一眼，佯裝不知道：「那滿天星的花語是什麼？」

　　洛颯：「無賴。」

　　蔣慕錚笑。

　　這個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

　　大半個小時後，車廂裡彌漫著玫瑰香。

　　洛颯感覺到不對勁，滿天星怎麼會有玫瑰香味？

　　疑惑了一路，都沒找到答案。

　　到了北京，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蔣慕錚回去還要有個會議，兩人就沒再去飯店吃飯，他把她送到別墅門口，偌大的別墅，黑漆漆的一片。

　　他心裡湧出一陣酸澀。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不害怕？

　　「你怎麼不住小點的公寓？」

　　洛颯一手捧著花，一手正在撐傘，手指落在雨傘的按鍵上，頓了下，又摁下去，傘砰地一聲撐開。

　　她說：「我爸媽離婚前的所有東西我都收著呢，住小房子盛不下。」

　　其實...並不是。

　　那些舊家具什麼的，並不占什麼位置，一個房間足夠放。

　　她一直住這麼大的別墅，是因為她給父母在別墅裡各準備了臥室。

　　怕他們有工作要處理，又各自給他們準備了個書房，互不打擾，就是希望他們可以偶爾一起過來陪陪她。

　　自從七歲開始，她已經沒法擁有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飯，出去玩，然後晚上回家有爸媽給她講故事的簡單生活。

　　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父母可以陪她一晚，雖然有保姆，可她一人住著，也害怕。

　　但願望始終都是願望，從沒實現過。

　　小時候不理解，長大後明白了一些，離婚的夫妻，大概沒法再住在同一屋簷下。

　　偶爾父親不忙了，會來住一段時間，可這麼多年，母親從來都沒來住過。

　　但母親的那個房間和書房，她還一直留著。

　　蔣慕錚看著她，喉結輕滾了下，沒說話。

　　洛颯以為他不理解，難得她耐心說了幾句：「你們家庭幸福的孩子，體會不到我們單親家庭的小孩對親情的渴望，特別像我這樣的，母親有了新家庭，爸爸常年忙工作不在家，我跟...」孤兒沒什麼兩樣。

　　可孤兒這兩個字她沒說出口。

　　洛颯把花抱在懷裡，騰出手撐傘，另一隻手推著行李箱，蔣慕錚要幫忙，她沒讓，「我自己可以，你回去吧，下雨了，小心點。」

　　她轉身走向別墅裡。

　　雨不算大，蔣慕錚也沒撐傘。

　　倚在車門上，望著別墅，抽了兩支煙才離開。

　　洛颯進屋後，把燈打開，窗簾拉上。

　　這些天沒在家，但保姆都有過來給她打掃衛生，之前保姆還問了她什麼時候回，專門給她準備了宵夜。

　　這個保姆在她家裡工作了快二十年，現在都已經做奶奶了，每天送過孩子上學後，都會抽空過來一趟。

　　洛颯把行李箱放一邊，把花放在吧台，去露臺找了花瓶，裝上水，準備把滿天星放花瓶裡。

　　當她解開包裝紙，愣住。

　　上面一層是滿天星，下面一層是錦簇的玫瑰，嬌豔欲滴，是玫瑰裡最香的品種。

　　她拿出手機給蔣慕錚打電話：「蔣慕錚，你已經是無賴的三次方了！」

　　蔣慕錚笑，知道她已經發現，他明知故問：「又怎麼了？這才剛分開一會兒呢，就找著藉口給我打電話，想我了？」

　　洛颯：「...」

　　呼了口氣，「信不信我把玫瑰花扔了？！」

　　畢竟玫瑰的寓意不一樣，她收了下來，就感覺跟默認了什麼一樣。

　　蔣慕錚：「玫瑰花？哪來的玫瑰花？」

　　洛颯被噎的五臟六腑都疼：「你再裝！滿天星下面是玫瑰！」

　　蔣慕錚笑說：「這家店還真不錯，我跟店員說，這滿天星不香啊，店員保證道，肯定會讓我滿意，包好後我聞了聞，果然香，原來是加了玫瑰在裡頭啊，我一會兒到網上給這家店五顆星的好評，良心花店。」

　　洛颯：「...」

　　氣的直接摁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