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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白月光替身後》144|不問鬼神問蒼生
喬晚看也沒看左手的斷指一眼,繼續打珠。

水晶球滾落,彩瓷女人莞爾:「黑色,一寸。」

孟滄浪微微頜首,目睹自己面前的線香又被剪去了半截,只剩下可憐巴巴的小半段。

彩瓷女人淡淡道:」黑色,二寸。」

隨著剪刀起落的聲音響起,至此,孟滄浪面前的線香只剩下了約莫一寸長短。

喬晚眼睫微顫,內心深吸了一口氣,只有一次機會了,要這一次還這麼非,那孟滄浪估計就是第一個被她臉黑拖累死的倒霉蛋。

雖然說了不怪喬晚,但是眼看著這線香一寸一寸被剪短,方凌青心裡也忍不住打起了小鼓,驚愕道:陸辭仙這什麼狗屁運氣。

喬晚握緊了水晶球,不由得看了孟滄浪一眼。

四目相接,孟滄浪披散著一頭血染的長發,端坐在籠子裡,目光依然含著點兒淡淡的鼓勵之色。

他當然也是怕死的,孟滄浪沉默不語地看著鐵籠,但他要是死在這兒,是天意,是他孟滄浪今日合該殞命於此,這與陸辭仙無關。人命的擔子太重,不該由陸辭仙背起。

所以就算怕死,他也想盡量讓陸辭仙放心,陸辭仙他和小芳一樣年輕,容易劍走偏鋒。

崇德古苑的諸位長老就曾經說過他性格太過沖淡平和,少了點兒年輕人的鋒芒。不過孟滄浪自己覺得這沒什麼不好,少年愛衝動行事,鑽牛角尖。他看得開,心裡坦蕩無掛礙。

目光相接的剎那,喬晚從孟滄浪眼裡看到的是:陸道友儘管放心一搏,就算今天殞命於此,我也絕無怨懟。

喬晚抿唇,目光炯炯有神:我不會讓你死的。

少年的眼神太過堅定明亮,彷彿一把一往無前,破開血色迷霧的明銳刀鋒。坐在鐵籠裡的青年,渾身一震,心口突然漏跳了一拍,隨即漫上了點兒莫名的暖意和信任。

喬晚將目光轉回輪盤,心裡開始琢磨現在就掀了這輪盤的可行性。

水晶球落入輪盤,謝行止不動聲色地立刻按上了劍。

如果有意外,他就掀了這賭局,把孟滄浪等人給搶出來!

水晶球在輪盤上飛速前進!

王如意忍不住掐緊了鬱行之胳膊,五指深深陷入了青年胳膊裡鬱行之也沒察覺,緊擰著眉注視著輪盤的方向。

雖然不樂意承認,但關注還是忍不住關注。

方凌青默默捂緊了點兒懷裡的胳膊:聖人在上,一定要保住孟師兄啊!

伴隨著水晶球一路行進,落入格內。

彩瓷女人低頭看了一眼,抬頭莞爾一笑:「白色,三寸。」

「恭喜這位道友。」

謝行止按劍的手一松。

方凌青長舒了一口氣,差點兒蹦出嗓子眼裡的一顆心重重回落,硬生生按下當場給喬晚下跪的衝動,方凌青忍不住多看了喬晚一眼。

喬晚心裡也驟然一松,成了!!

連同前世在內活了六十多年,她從來就沒這麼緊張過。

前輩在上,信女願一輩子不出SSR,換孟滄浪不便當。

彩瓷女人:「賭局繼續。」

接下來這幾局,喬晚簡直猶如一路開掛。

咚——

「白色,二寸。」

咚——

「白色,五寸。」

……

不過運氣終究有終止的時候。

咚——

彩瓷女人抬眼,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佛像,手指。」

謝行止沉聲:「我來。」

喬晚搖搖頭,自顧自拿起了桌上的刀,突然,一隻纖細修長的手快她一步,攔在了她面前。

白珊湖微微偏頭,烏黑的眼裡透著股攝人心魄的冷靜:「讓我來。」

喬晚抿唇:「還是讓我來。」

白珊湖烏髮如雲,雖然沾了一身血,但依然沒掩蓋其眉眼的清艷。

冷聲質問:「為何要攔我?」

沒等喬晚回答,白珊湖冷聲反問:「就因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白珊湖冷笑:「女人不需要你們的保護,你們能做的,我也能。甚至還能比你們做得更好。」

說完,搶在喬晚和謝行止之前,毫不猶豫地拿起刀,一刀剁下了一截小指。

白珊湖緊握著手裡那截小指,冷冷抬眼環顧了一圈兒四周,怒喝:「如今你我都被困在這鬼地方,這個時候還要計較男女之別嗎?」

女人烏髮及腰,白紗緊裹著窈窕身姿,披帛無風自動,目光傲岸,一身傲氣,瞬間碾壓四周一乾性別為男的修士。

「我是法修,你們劍修的手遠比我這手用處大。」

塔裡安靜了一瞬。

方凌青啞口無言,忍不住苦笑。

他這個表姐從小就好強,所以才能以一個姑娘的身份,躋身於孟滄浪、謝行止之流,硬是能和謝行止打個平手,偶爾還能略勝他半招。

賭局繼續。

彩瓷女人撥弄了一下輪盤:「佛像,腳。」

被白珊湖這麼一震,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幾個修士相繼站了出來。

少年鼓起勇氣,結結巴巴道:「這次就讓我來吧。」

「我是獸修,腳這玩意兒,就算少一隻也沒事兒。要是運氣好,出去之後也能重新接上。」

「讓我來。」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插入。

喬晚扭頭。

鬱行之目光沉鬱:「讓我來。」

喬晚:「你?」

鬱行之扭曲的臉上笑容涼薄譏諷,眼睛眨也沒眨,拿起了桌上的刀,對準腳踝一刀砍了下去!!

砰!

丟了手裡的刀,鬱行之捂著血流不止的腳趾,臉色扭曲,連連粗喘,冷笑道:「怎麼?你們能動手,我就不能動手?」

反正就算能出去,他這條腿也廢了,倒不如趁這機會做個人情。

鬱行之退回了人群中,一屁股癱倒在地,捂著齊根而斷的腳踝,閉上眼半天沒吭聲。

一閉上眼,就是一地血紅的肉塊兒。

那都是……那都是他同門,在這之前,曾經與他並肩作戰,而他一個都沒救回來,也一個沒護得住。

鬱行之喉嚨乾澀得幾乎冒血:那……那都是他朝夕相處的師弟師妹們啊……

他知道陸辭仙不待見他,正好他也不待見陸辭仙,他真是鬼迷了心竅才會主動砍下了自己這隻腳。或許是他們這爭相剁腳的樣子讓他想到了他那些師弟師妹,這箇中原因,誰說得清呢?

喬晚張了張嘴,低聲道:「多謝。」

鬱行之冷汗涔涔地捂著血流不止的腳踝,移開了視線,喉結滾了滾:「……你儘管去做。」

一道女聲在頭頂響起:「你沒事吧?」

鬱行之冷冷掀開眼皮。

王如意蹲在他面前,眼神複雜,伸著手小心翼翼地問:「要不,我幫你包一下?」

也不等鬱行之反應,動作利落地扯下一塊兒布,匆匆替他把腳包上了,還順便打了個蝴蝶結。

看著腳上這迎風招展,清麗脫俗,絲毫不妖艷做作的蝴蝶結,鬱行之沉默了片刻:這小乾屍審美怎麼和那傳說中的崑山喬晚一個德行?

王如意:「喏,好了。」

雖然他也不待見這小乾屍,但這小乾屍畢竟幫了他好幾次,鬱行之抿緊了唇,過了好半天,憋出了一句:「多謝。」

該做的他都已經都做了,摸上腳踝上這隻蝴蝶結,鬱行之沉沉地想,接下來,就看陸辭仙他還能轉出個什麼東西出來。

「白色,三寸。」

「黑色,二寸。」

「白色,四寸。」

「佛像,手指。」

這次剁手的是白珊湖身後的另一個少年。

鬆開刀,少年疼得話都說不利索,饒是如此還是看向了喬晚:「陸道友,儘管放心繼續,天塌下來還有我們撐著呢。」

喬晚低下了眼,默默攥緊了殘存著的半截小指,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受。

……

「佛像,腳趾。」

方凌青上前一步:「這次換我來。」

「佛像,手指。」

王如意眨眨眼:「我……我也來。」

「白色,五寸。」

「白色,六寸。」

「白色,三寸。」

「白色,八寸。」

……

她雖然挺非的,但還有許多人,不計較,不埋怨,站在她背後無條件支持她,硬生生扭轉了賭局。

人命的擔子太沉重,所以他們選擇和她一起扛。

彩瓷女人臉色不變地笑著從袖中摸出了一把精巧的黃銅鑰匙,扭開了鐵籠前的黃銅大鎖:「恭喜這位道友,你能回去了。」

在看清女人手裡拿著的鑰匙之時,喬晚呼吸幾乎停滯。

籠門打開,孟滄浪卻還是端正地坐在籠子裡,沒出來的意思。

方凌青:「孟師兄?」

孟滄浪沉著地問:「我這機會,能否與他人交換?」

彩瓷女人:「道友想與誰交換?」

孟滄浪目光落在身後一間鐵籠裡,籠子裡的男人幾乎已經不成人形。

「我想與劉辛文道友交換。」

劉辛文!那是劉辛文?!!他沒死?!

籠子裡的幾乎就是個血人兒,看不清眉目,但依稀能看清身上肉都被一片一片削了個乾乾淨淨。

孟滄浪合眼:他還撐得住,但他後面的道友不一定撐得住。

保護弱小,這是他的道。

彩瓷女人聞言看向喬晚:「道友想要換,還得先徵求這位道友的同意。」

喬晚突然出聲:「孟道友,我不換。」

喬晚一字一頓,目光灼灼:「我不換。」

孟滄浪一愣,過了好一會兒,微怔的神情終於有了點兒鬆動,青年緩緩點了點頭,也沒勉強。

這本來就是陸辭仙贏得的機會,他的確沒有資格逼迫他與劉辛文交換。

扶著鐵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抱歉,讓陸道友為難了。」

方凌青立刻上前去扶:「師兄,你沒事吧?」

孟滄浪撥開方凌青的手,脊背挺立地站直了:「小芳,我沒事,勞你多加擔心了。」

鬱行之掀開眼皮。

這位崇德古苑的君子劍,就算身處險境,狼狽不堪,到了這個地步,還要保持自己的風度嗎?

站穩之後,孟滄浪不由將目光再度投注到了喬晚身上,心裡略有點兒疑惑,不由沉思。

雖然和陸辭仙接觸不算深,但他對他也算有了點兒了解,陸辭仙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陸辭仙他到底想幹什麼?

戰力。

謝行止目光定定地落在前方,幾乎不用想,瞬間就明白過來喬晚到底想幹什麼。陸辭仙他在最大限度地爭取能用得上的戰力,自始至終,她隻想看清彩瓷女人的鑰匙在哪兒,爭取出孟滄浪,然後,掀了這賭桌!

孟滄浪一震,心念一轉間,眼裡清明,瞬間了悟。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陸辭仙究竟想幹什麼!

賭局再一次開啟。

「黑色,三寸。」

「白色,一寸。」

「黑色,四寸。」

「黑色,兩寸。」

剪去劉辛文面前最後一截香,女人柔柔微笑道:「道友,這一局你輸了。」

「道友如果不介意。」彩瓷女人走到鐵籠前,像拎起一隻待宰的羊羔一樣,將劉辛文從籠中提起。

「這一隻就由我來獻給諸天菩薩。」

被「拍」在長桌,半張臉貼在案板上,劉辛文費力地睜開了眼。

他還有意識,還能聽得見剛剛發生的對話,聽得見陸辭仙那聲斬釘截鐵的「不換」。

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劉辛文喉口嗬嗬作響,血腥味兒翻湧。

男人眼睫都被拔了個一乾二淨,全身上下光滑得像一隻被剃了毛的羊,被彩瓷女人拍在了案板上。

血順著桌角一路蔓延,甚至滴到了喬晚腳邊。

劉辛文眼睫一動,呼哧呼哧地喘了口氣。

雖然是陸辭仙他駁回了孟滄浪的要求,但他沒怪他的意思,劉辛文甚至還慶幸,慶幸喬晚駁回了孟滄浪的要求,如果不是之前在廟裡,他太衝動孟滄浪也不至於為了救他斷了一臂,他自負自己好歹也算得上一條漢子,比起欠人人情,苟且偷生,還不如光明磊落,暢暢快快的死。

劉辛文掀起光禿禿的眼皮,望向喬晚的眼裡也有鼓勵之意,甚至還含著抹淡淡的謝意。

陸道友,多謝。後面的賭局儘管放手一搏。

彩瓷女人拿起了尖刀,朝眾人笑了一下,刀尖兒朝著男人厚實的臀肉,一刀剖了下去!

就在這刀起刀落的一瞬間,一道黑,一道藍,兩道劍光如鏢般迴旋而出!

玄鐵重劍和滄浪劍幾乎同時出鞘!

兩條如海波般熠熠生輝的披帛抽出,一條捲走了女人袖中的鑰匙,一條捲走了劉辛文,抱著劉辛文往後連退了幾步,白珊湖冷喝道:「接著!」

方凌青穩穩接住劉辛文,麻溜退出戰圈,將手裡的鑰匙一丟:「接著!」

王如意提起嫁衣裙擺,騰空而上,一口咬住了鑰匙,直奔鐵籠!!

白珊湖的「照海帶」消耗為主,孟滄浪滄浪劍合成海波之勢,困殺為主,一來一往間,照海帶如同一條白浪穿梭海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配合濤濤海波,把彩瓷女人給咬死在了十步之內。

孤劍出鞘,一劍當空刺入。

謝行止眉目冷厲肅然至極。

這一劍猶如穿越亂波,翻湧百裡巨浪,掀起千丈浪濤。

三人合招,這是何等驚艷的劍招,看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發愣。

不問鬼神,問蒼生。

彩瓷女人眼珠轉了一轉:「你……你們……」

喬晚也動了,飛身上前一把抄起面前的女人,沉聲道:「雖然這世上有神有鬼,但別看輕了人。」

「沒有人,就沒有神。凡人的力量,遠比神佛強大。」

說著,將手裡的彩瓷女人朝著地面掄了下去!

砰!!

嘩啦一聲脆響!

彩瓷女人落在地上,眼睛嘴唇,眉目五官,四肢軀幹,瞬間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

率先看了眼頂樓外的欄杆,喬晚怒喝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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