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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白月光替身後》311|雙向暗戀
到此為止?

始元帝尊好奇地抬起眼,看著面前這漂亮到有些邪氣的佛者。

「一個和尚?」

佛者半闔眼,藏藍色的發被吹得四下飛舞,身後倒映著火紅的夕陽。

他伸出手,脊背後面已多出了一輪轉動的法輪,赤日耀耀。

霎時間,四周迅速黯淡了下去,妙法身後的法輪好像吞沒了光明,僅僅只在他站立的方寸間留了一寸光明。

拋下一句「快走,帶著其他人有多遠走多遠」之後,妙法沒有再分出半分目光給喬晚一行人,他睜開了凜冽的鳳眸,目光直直地刺向了面前的男人。

青黑色蜿蜒如蛇,迅速爬上了佛者冷峻的臉,剎那間,額上三眼,身具六手。

宛如滅世的神明一般,一步一步走來,撥動身後的法輪瘋狂轉動!!每走一步,佛光伴著腥風四起。

看著眼前這一幕,蕭博揚頭皮迅速漫上了一陣戰慄的麻,二話不說,趕緊拽著住喬晚,和方凌青一道往回拖。

始元帝尊的眼終於「蹭」地亮了。

他理了理衣衫,微笑道:「一個有殺意的和尚?」

「這就是修真界專門用來對付我的?」

妙法尊者眼神漠然,那驀然張開的第三隻眼,射出一大團炙熱的火焰,將前路盡數燒成了灰燼!!

喬晚怔了一下,張張嘴,神智終於恢復了清醒,大聲提示:「前輩,他不會空間類的法術!他只是速度快!!「

一個有質量的物體運動速度越快,質量越大。

對方為什麼這麼強悍,就是因為他能任意將一顆靈子加速到趨近光速,砸落下來時,從而爆發出強悍無比的力量。

但越接近光速,所消耗的能量也就越大。

始元他,並不適合打持久戰和耐力戰。

不管已經具心魔相的佛者有沒有聽進去自己說的話,喬晚說完,咬緊了牙關,同蕭博揚一道兒,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察覺到喬晚幾個的逃離,始元沒有動,沒有追,他的注意力此刻已經全然被妙法尊者吸引了。

與面前這個佛者相比……唔……

喬晚幾個明顯無趣多了,他懶得再花時間和精力在他們身上,他興緻勃勃,笑容滿面地看向妙法。

「來,讓我看看你要怎麼殺我?」

話音未落,一步跨出,一錯眼的功夫就已經「瞬移」到了妙法身前!

妙法與始元這一戰,打了很久。

久到北境日升月落,星辰偏移。

他們足足打了三個晝夜。

馬懷真幾個肩膀和眼睫上都落滿了一層冰霜,凍成了無聲的冰雕。

看著衝天的佛光好像撕開了天幕,將天際燒成了一片赤紅。

喬晚幾個狂奔在沙漠中,清點戰損,聯繫同袍,一點一點往外撤離。

她幾乎已經用盡全力去跑了,汗水模糊了視線,眼前呈現出個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緋紅天光盡數往他們身後偏移,天穹漸漸地暗了下來,在他們身後,狂風大作,璀璨的光包裹著狂風,形成了個風渦,風渦強大的引力宛如黑洞一般直拽著他們往後吸!!

沙子迎面拍打在臉上,割出了深淺不一的傷痕。

幾乎就在妙法與喬晚碰頭的那一刻,冰原上又有兩道劍意,先後倒插入天際!將那道天穹中的裂縫,撐開了點兒,劍意如水般點點滴滴灑向了人間。

公孫冰姿驚喜道:「滄浪!珊湖!!」

這兩道劍意正是收到消息之後,不眠不休,禦劍了幾個晝夜,狂奔而來的孟滄浪和白珊湖!!

白珊湖那身潔白已經被血浸透,怎麼也算不上多美麗曼妙。

至於孟滄浪,衣著襤褸,手腕骨瘦得微微凸起,但眼神依舊沉靜。

白珊湖擦了一把頰側的青絲,與孟滄浪交換了個眼神。

師姐弟二人先後逐著那劍意,義無反顧地飛入了那道裂縫中,宛如流星般滑墜進了魔域!

……

還剩四百多個人。

喬晚身形微僵,看著這剛剛清點出來的戰損。

此刻他們這些剩餘的弟子集結在了一起,蹲守在一座殘破,但姑且還算安全的偏殿裡。

或坐或站或靠,沉默地隻喘氣。

天光已經往西偏移,如今他們所處的地方,只剩一潑的黑暗。

楚桐徵張張嘴,嗓音沙啞地問:「妙法前輩……能贏嗎?」

「能。」回答她的是喬晚。

少女提著劍,站在了殿門前,目光平靜地看向天幕。

一定能的。

……

這場戰鬥波及的不止是北境和魔域,整個天下,都受到了波及。

業報之力如同海潮倒灌入這個世界,位於業報中心的始元帝尊受到的影響最大,之後,業報之力依次向外擴散,落到天下人腦袋上時只剩下了那麼輕飄飄的一縷陰影。

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輩子曾經做過的那些錯事,那些好事。

牽著孫女的老翁停住了腳步,站立在田埂上。

孫女驚詫地問:「爺爺,那是什麼啊!」伸手一指,天際的光,那些星辰盡數往西方偏移,電閃雷鳴,宛如末日。

老翁頓了頓,「那是一場浩劫啊。」

「魔域那兒已經打了三天三夜了,」修犬神情肅然,慢慢地說,「陛下你當真不出兵嗎?」

「那位帝尊就是個瘋子,戰勝之後,他不可能與我們合作。」

伽嬰烏黑的眼看向了修犬。

這三天時間裡,他在思索,在權衡利弊。無數個念頭在他心裡交織,出乎意料的是,最終卻定格在了那道粉色的身影上。

他鬼使神差地緩緩站起身,垂下眼,「通知下去,妖族參戰,點幾萬精兵即刻開往魔域。」

喬晚,很好。

給她時間,她或許能成長為能與他痛快一戰的對手。

喬晚,和她那些朋友,死在魔域,太可惜了。

花了整整三天時間給這位陛下做思想工作,眼看終於成了,修犬微微鬆了口氣,露出個發自內心的笑。

於此同時,南線戰場上。

這黑了三天三夜的天穹,似乎終於帶給了青年信心。

魔域那兒打了三天三夜,修真聯盟隱約有勝利的希望,而始元帝尊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梅康平的承諾已經失去了效力,他這個時候出兵,也是結合了諸般考量,是對得起族人的。

他……他要向之前那樣……

青年張張嘴,一旋身,終於遵從本心,化成了個雪龍直入天際。

他要像之前那樣,把晚兒妹子接回來!!!

……

祭壇上,一切終於塵埃落地。

始元帝尊半跪在地上,看著面前這淵渟嶽峙,長身玉立,神情漠然的佛者。

他合上眼,動了動手指,手指微顫,他整個人忍不住直打擺子,腦袋裡像鑽孔一樣地疼,這一切都不受他控制。

他輸了。男人靜靜地闔上眼,露出個笑,笑罵道:「不惑,老子他媽的究竟欠了你什麼?死了還來折騰我?我當初對你怎麼也算不錯,你就這麼對付我的?」

一個從裡,一個從外,這一個佛修,一個儒修,徹底瓦解了他。

不甘心嗎?倒是有點兒的。

畢竟被關了六百年,才剛剛探出頭來喘口氣兒,立刻又被面前這兇殘的佛者給摁了回去。

「業報之力,你會反噬自身的。」留下這麼意味深長的一句,始元帝尊唇角動了動,再度扯開了個笑,那道衣衫襤褸的身影漸漸模糊在了一片虛空之中。

神情平靜地目睹著這位帝尊的消散,妙法平靜地張開手,他手上拈著顆渾圓的晶瑩的圓核。

佛者身形一晃,踉蹌跪倒了原地,腰腹上露出個恐怖的大洞,不斷往外湧著黑血。

他活不下去了。

妙法神情淡然,平靜地將這枚晶核塞進了袖中。

直到鳳眸半掀,目光瞥見遠遠奔來的那道迅捷的身影,這才在眼底稍微起了點兒變化。

「喬晚。」他微微頜首,一語道破了來者的身份。

在天光與星辰回歸原位的那一刻起,喬晚就立刻按住了劍,不顧蕭博揚等人的阻攔狂奔而來。

妙法跪倒在地上,那藏藍色的發簾中,金色的眼微微一揚,目光落在她身上。

喬晚的眼淚反倒是不受控制地先落了出來。

「前……前輩……」

「我……我帶你去療傷。」一咬牙,喬晚果斷蹲下身,反手就將佛者給用力搭在了她背上!!

妙法比她高出不少,被她背著的時候,兩條腿微微垂在地上,顯得有些滑稽。

佛者沒有阻止他,實際上,他正在全神貫注地對付著心魔的反噬。

臉頰上爬上的青黑色的紋路越來越濃,他快要,徹底入魔了。

星辰重回正軌,不遠處的天際上,一輪赤日正在緩緩降下。

喬晚身形微顫,背著妙法,一路狂奔,晚風飛快地掠過頰側。

她快背不動了,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步幾乎一個血印。

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前輩……前輩你等等,我這就帶你出去。」

腳下一個踉蹌,在一處綠洲前,她撲倒在地上,帶著背上的妙法滾落了下來,立刻手忙腳亂地想要扶他起來。

對方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喬晚,殺了我,」妙法眼神清明冷冽,眼角的金紋彷彿閃爍著燦光,「就是現在。」

喬晚跌坐在原地,眼淚木木地順著臉頰瘋狂流淌。

「殺了我。」妙法半闔上眼,眼神清明到以至於冷酷,「否則,我會殺了這兒所有人。」

喬晚緩緩地舉起劍,手中的聞斯行諸重若千鈞。

她……她做不到。

張了張嘴,喬晚垂下頭,咬牙再度背起妙法,義無反顧地往前跌跌撞撞地走!!在沙地中拖曳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她……她一定能救下前輩的,只要再快一點,快一點。

好像有怎麼流也流不盡的血,順著佛者的腰腹,浸濕了她的衣擺。

血淚順著眼眶滑落,她快要撐不住了啊。

喬晚絕望地睜大了眼,清亮烏黑的瞳仁死死地看著前方的路,肝膽欲裂,近乎泣血。

不斷有血從口鼻中接二連三地湧出,她來不及去拭,也不敢耽誤任何時間。隻覺得身上佛者的血燙得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盡量捂住腰腹上的傷口,卻阻止不了鮮血順著指縫淌出。

快一點,快一點。

少女的手臂很瘦弱,祭壇上不管不顧地伸入颶風之中,幾乎刮乾淨了她手臂上的肌肉。

兩截白骨森森的臂骨,硬是背起了他。

妙法微微闔眸,好像有什麼東西劈開了常年處於禪寂中的心,想要訓斥,最終脫口而出,卻成了一聲嘆息。

「孽障。」

「沒事的,前輩,一定會沒事的。」咬牙嗚咽了一聲,喬晚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狂奔!

湖泊中倒映出漫天的霞光與枯草衰敗的影子,波光粼粼,秋水冷澈。

然而,看了眼遠處天際的裂縫,一股絕望自內心深處吞噬了她。

通紅的晚霞前,這道天幕裂縫好像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目睹這一幕,馬懷真遽然回神,立刻疾言厲色催促身後修士:「快!叫上一隊精兵,下去救人!!」

然後又將目光落在了,天穹上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粉衣姑娘臉上,半面猙獰的骨面,能清楚地看見兩排哆哆嗦嗦的牙齒。

「孽障。」妙法闔眼,嘆息了一聲,「聽話,殺了我,在這兒砍下我的頭顱。」

她走不到,她走不到天際。

看著這遠處的天縫,喬晚終於崩潰,嚎啕大哭。

她沒有辦法,她也想任性妄為,可是……可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

妙法眉頭微皺,猶豫了一下,端詳了面前的姑娘一眼,輕輕抬起手,緩緩拭去了她眼角的血淚。

動作緩慢輕柔,又像是在剋製。

然後他伸出另一隻手掌掌心,將那晶核塞到了她掌心,「這是你父親的神魂,拿好。」

北域上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俱都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心裡突然湧上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卻沒有一個人敢驗證,也沒有了再驗證的機會。

「前輩……對不起……對不起。」

感受到眼下那細微的肌膚觸感,終於,喬晚嗚咽了一聲,口中零碎又反覆地說著這些話,緩緩抬起了聞斯行諸。

他們……他們都有不得不為之事,為了滌盪邪氛,還天下間一片浩然正氣。

睜大的眼裡,有血淚流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怒吼,劍鋒朝著佛者脖頸義無反顧地揮下!!

鮮血如噴泉瞬間澆了喬晚一身。

妙法的動作停滯在了她擦拭她眼角血淚的那一瞬,指尖緩緩垂落,頭顱啪嗒一聲砸落在了她腳下。

少女眼睫動了動,木然地跌坐在地上,髮絲,眼睫上都有滾燙的血珠滑落,她鬆開了劍,緩緩拾起了地上的頭顱。

藏藍色的發溫柔地垂落在她掌心,微癢。

薄紅的凜冽的劍鋒下,宛如掣開了旖旎的花色,劍光輕搖,那凜冽的眉眼平靜地閉上了,臉上的青黑迅速褪去,秀眉舒展,神情近乎恬靜。

巨大的天幕上,隻倒映出少女捧著佛者的頭顱,放在膝前,跌坐在湖泊前,枯草沒膝。

喬晚唇瓣微顫,垂下眼,敬畏,仰慕,最後同歸於平靜地在對方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一個小心翼翼的吻,是她做出的最逾距的行為。

遠處的霞光落在起伏的沙丘前,朦朧出溫暖的光。

北境冰原上,馬懷真輕輕別過了眼。

就在親手砍下佛者頭顱的那一剎那,神識崩解中,她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的心魔。

紛紛揚揚的佛光在她四周崩解,散落。

——「儒家有言,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世上,或許唯有淡如水的知交之情可長久。」

「喬晚,你可願不計較我的年歲,與我平輩相交,真正做我這修鍊路上的好友?」

「我長你數百歲,我知道,這對你而言不算公平,若你不願,我也不會勉強於你。」

這份仰慕,或許是出於色相,或許是出於年歲造成的不平等。

他長喬晚數百歲,經歷得比她更多,懂得也比她更多,不過是佔盡了年齡的優勢。既為長輩,就不該利用這年齡造就的不對等,和這不對等早就的仰慕之情。

——「前輩這回要閉關多久?」

——「直到心魔安生。」

——「江湖紛擾,難得有此機會,前輩且安心修行。」

——「請讓晚輩……請讓晚輩,送前輩一程吧。」

在這散落的佛光下,她看到了個秘密。

大漠中,白練倒映出一輪蒼涼的落日,銀碗盛雪,明月藏鷺,白馬入蘆花。

原來,在那棵菩提樹下,其實早有個抱劍的粉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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