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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白月光替身後》297|世界觀崩碎
對於十八層地獄之外的人而言,剛剛這就是一場殘忍的殺戮。

馬懷真捂著胸口,一口氣退到了數丈之外,氣得眼珠通紅,好像要滴出血來。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妙法是絕不會出來的,在閉關前,各宗門長老包括馬懷真在內,也曾經與佛者商議過。

妙法心魔之強,馬懷真清醒地早有準備。

但他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

看著面前這血色的戰場,馬懷真一時沉默。

竟然會強到這地步。

披著一身染血的袈裟,佛者藏藍色的長發飛揚,行走間,發梢也沾了不少血色和碎肉。

除了身後這一輪轉動的赤日之外,別無其他光明。

喬晚愣愣地看著佛者鳳眸半斂,一手持劍,法輪轉動間,宛如一輪飛旋出的赤日,所過之處,血肉飛濺。

面目青黑,青面獠牙,額生三眼。束起的頭骨發冠,好像在獰笑,從這頭骨發冠下垂落的髮絲,垂在臉頰,偏偏又多了分柔和。

像鬼,又像神。

佛者走得很慢,眼神能看出是清醒的,但法輪所飛旋之處,不論魔域或是修士,盡數殞命與這法輪之下。

法輪周遊不息,摧碾一切,所過之處,爆開一蓬又一蓬的血霧,碎肉飛濺,淋滿了這玉青色的袈裟。

佛者眼睫微垂,寸許之間的光明將瘦長的影子拖得很長,一抬手,握緊了手上濕軟的臟器,又攥緊了手心,繼續向前。

袈裟掠過寸寸白雪,寸寸枯草,飛揚在一輪血色夕陽前。

荒蕪,蒼涼,甚至於荒謬。

簡直像在清掃戰場,眼中倒映出的無非都是眾生。

蘇瑞是一擊就被這法輪給擊飛的,青年魔將神情一凜,立刻抬手整兵往後退,但不論這位魔域戰神退得又多急,依然阻擋不了被法輪寸寸碾過的魔兵!無數魔兵與修士就在這法輪之下被碾成了一地碎肉!!

蘇瑞愣了半秒,驚愕地發現,面前的佛者這是在無差別攻擊?

馬懷真捂著胸口,氣血翻湧間吐出一口血,結果一抬眼,目光突然撞見了疊羅漢似的甩出來的幾個小的,頓時崩潰。

怒吼:「跑!!快跑!!」

方凌青一愣,跑?跑什麼?這不是妙法尊者嗎?

馬懷真差點兒又被氣得一個倒仰,吐出一口血,恨不得怒罵道,是個屁!!

直面面前這佛者,喬晚隻感覺,渾身上下彷彿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眼裡清楚地倒映出佛者手上那血淋淋的,鮮紅的,好像還在跳動的人體臟器。

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一股無法言喻的森寒和恐懼霎時間湧上心頭,喬晚手腳冰涼的同時,眼神已經和妙法尊者撞了個正著。

佛者目光落在她,方凌青,蕭博揚等一乾人身上。

明顯是認出他們來的。

但垂眼間,手一招,法輪竟然沖著他們直直地飛了過去!!!

彷彿赤日墜地,倒映在眼裡,喬晚竟然荒謬地彷彿感到了一陣來自天道的威壓,耳畔是法輪飛旋是轟轟的雷鳴,如天雷一動。

震法雷,曜法電。

好像被人兜頭敲了一下,剎那間,她腦子裡竟然浮現出了無數血色的畫面,好像穿越了一陣亙古般漫長的時光,伴隨著蒼涼的笛聲一併響起。

這些畫面紛亂交織,地點時辰各不相同,但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她」在殺人。

一個被「她」一劍擊碎了丹田的中年修士,目眥欲裂地瞪著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一個被「她」一劍削飛了雙腿的修士……

數不清的修士,魔兵,異獸都死在了她的劍下。

少女一身粉衣,緊抿著唇眨了下眼睫,眼睫上的血珠滴落。

緊跟著,又一些陌生的男人,女人,相貌不盡相同,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長得美的也有長得醜的,無不在殺人,傷人,誹謗人。

喬晚想動卻又不敢動,只能挺直脊背站在原地,被迫接受著「審判」。

難怪,剛剛這滿坑滿谷的修士和魔兵竟然沒多少能抵抗得了這法輪的。

蕭博揚面目驚駭,和喬晚,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無不驚恐戰慄地想,這他媽是什麼玩意兒?

一個人的身上,怎麼會給人一種恍若天道的威壓。

跑,跑不掉。

眼看著這一夥幾個人就要盡數被法輪碾成一灘碎肉,馬懷真氣得眼珠滴血,剎那間,深吸一口氣,和李判一人一個,拚了老命招來數道靈絲,在這法輪即將傾壓下來之際,硬生生強頂住這法輪下的威壓,額頭青筋暴起,一把捆住了這幾個小的,強行把喬晚一行人從法輪下面給搶了出來!!!

哐當!!

喬晚隻覺得眼前一黑,已經被丟在了輪椅前,頭頂上傳來在這位馬堂主嘶啞的怒吼。

「不是叫你們跑嗎?!!」

「沒聽見嗎?!」

這一開口,又被剛剛這行為反噬地噴出了一口血。

從這法輪下面搶人,馬懷真差差點兒咬碎了一口牙,真不是人乾的事兒。

嘩啦!

男人一口熱血噴出,摔得位置最不巧的喬晚,立刻被馬懷真噴了一臉血!!

喬晚等幾個小的,明顯已經被面前這一幕給嚇傻了,就算被噴了一臉血,也只是獃獃地站著。

直到陸辟寒終於率先回神,踉蹌著扶著輪椅站了起來,神情複雜:「這是……怎麼回事?」

馬懷真看了一眼,行走在戰場間,轉動法輪的佛者,看了眼在這法輪下連個聲兒都沒來得及出,就立刻被碾壓成了一地碎肉的修士與魔兵,閉著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就是這位妙法尊者為什麼要壓製心魔的原因了。」

妙法的心魔有多恐怖,只有修真聯盟少數的高層知道。

他的心魔,是不分敵我的屠戮。

馬懷真目光落在這一身血的粉衣姑娘臉上。

就連眾所周知的和妙法尊者交好的喬晚,剛剛也沒見著對方手下留情。

如果說妙法尊者做著一切的時候是失去理智的也就算了!但現在他已經能掌控自己的心魔了,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明顯是清醒的,清醒得認出了喬晚,認出了他馬懷真,認出了所有人。

齊非道那弔兒郎當的神情終於收斂了個乾乾淨淨,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視著馬懷真,正色,甚至有點兒壓迫的意思。

「馬堂主,事到如今,你總得告知我們妙法尊者這是怎麼了吧?」

李判細細地打量了一眼喬晚,平靜地抬眼,看向那血色夕陽下緩步行走的佛者。

說實話,這袍袖飛揚,藏藍色的長發飛舞,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單薄的影子,竟然真有點兒詭異的美感。

「沒個人的心魔都不一樣,表現方式也不一樣。」頂著面前這些小輩的視線,李判與馬懷真交換了個眼神,終於沉聲說出了這個修真聯盟隱瞞了多年的秘密。

有的人心魔是謔謔自己,有的人是謔謔別人,但大部分陷入心魔的人,神智總歸是不清醒的。

但妙法尊者不一樣。

「他的心魔,就是個殺招,就是個殺器。」

「就是專門用來殺人的。」

蕭博揚喉口微啞,終於忍不住開口:「但……他這明擺著敵我不分啊。」

馬懷真面無表情地木著張臉:「於天道看來,這世上並無敵我之分。你,我,妖,魔,鬼……有情眾生,無情眾生,沒有任何區別。天道無情,任自然,無為無造,萬物自生自滅,自相治理。」

瞥見喬晚等人怔愣的表情,李判不由嗤笑:「你們覺得不可置信?覺得委屈?」

男人沉下了嗓音:「這世上最應該覺得委屈的應該是普通的凡人。」

「若這世上沒有修士,天地萬物輪轉不息,運轉正常。但偏偏出了點兒岔子。」李判抬起手,比了個手勢,「出現了一批人,這些人太過霸道,竊取天地的氣機,掠奪這世間的靈氣資源。扭氣機,奪造化,為自己所用,隻為滿足自己『飛升』的私慾。這天地間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修士,是竊取天地氣機,為自己所用,自私自利之輩……

喬晚猛然一怔。

蕭博揚等人也被這言論給狠狠地震了一下。

「你們想想。」李判不動聲色地繼續道:「人類,草木,飛禽,走獸,因著這天地間流轉不息的靈力而繁衍生息,欣欣向榮,但修士出現後呢?挖掘靈脈,掠奪靈氣,致使本來平衡的氣機徹底失衡,無數草木枯萎,無數飛禽走獸從此滅絕。修士爭鬥中,地動山搖,打起架來,不少凡人無辜殞命。」

「早就罪業深重。」李判道:「為了一己私慾,導致天地陰陽失衡,就這樣還妄圖飛升成仙?」

中年修士的目光遙遙地看向了戰場上另一頭的那魔域戰神。

「或許為了平衡修士的存在,魔,誕生了。修士與魔不死不休,但兩者總歸是打破平衡的異物。」

「眼見兵燹四起,禍及八方,無法收場,於是,妙法尊者的心魔誕生了。」

「兩種生靈都擾亂了天道,造作諸業,給眾生帶來痛苦。妙法尊者的心魔即是『殺』,從誕生起,就是為了『殺』,隻殺修行者與魔,無差別地殺,撥亂反正,重新使這天地間恢復正常的秩序。」

話音剛落,一片死寂,四周只剩下這血色的風雪呼嘯而過的聲音。

喬晚等人,已經被李判這番話,徹底震呆了。

鬱行之愕然,修士,才是罪魁禍首??

他們一口一個天道,其實才是擾亂天道的異端??

接受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三觀在這三言兩語之間盡數被打破,鬱行之混亂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右手卻被人冷不防地一把攥住。

女屍擔憂地看著他:「你……你不要緊吧?」

鬱行之喉口滾了滾,目光落在王如意臉上時,總算短暫地清明了半晌。

「我沒事,小殭屍,我沒事。」

看著面前這一乾小的反應,馬懷真神情微微一動,冷下了神色。

他們第一次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反應何嘗比這些小的好到哪裡去。

甚至還不如這些年輕人。

主要是因為他們修行的時間更長,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信念,在一朝被打破,

他們是天道的異端,甚至是天道之敵,天道早在數百年前,數千年前,就已經在調整這一切,於是,飛升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有不少長老,無法接受這現實,選擇了自戕。

喬晚震駭了一瞬之後,迅速收斂了情緒。

對於這件事的接受程度,她比方凌青他們要好上不少。

一是因為,她從沒想過要成仙,二是因為,她從小就接受過相似的教導。

過去,人類以為是自然的主人,後來才發現人類其實才是地球之敵。

在這齊非道都被震得面色煞白的這一刻,喬晚心念一轉,迅速提出了個新想法。

「為什麼,我們不能……呃……」整理了一下措辭,喬晚沉聲道:「保護這世間萬物,維護這其間的秩序呢?」

「有節製有計劃地利用資源,與魔共生,重新融入這秩序之中。」

出現的,已經出現,殺掉這一切,讓天地重歸平靜。

這太荒謬了,喬晚無法苟同。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就想辦法彌補,想辦法合作共贏啊,否則這和滅霸有什麼不同啊。

喬晚睜大了眼:「修真聯盟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活了上百年,若說沒想出解決的辦法,那也太奇葩了。

馬懷真與李判俱都驚訝地看了喬晚一眼,沒想到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她。

這反應之迅捷,甚至超過了不少宗門長老,實在有點兒,出乎兩人的意料。

「有倒是有。」李判微微頜首,「順為凡,逆則仙。修仙,修的是後天返還先天。我們初步設想的是,我們修士攫取了不少氣機,若能將其返還與天地呢?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倒過來,便是萬物返三,三返二,二返一,統歸一個圓融的本元。」

「有取總歸有還的。」

「我想我們在修仙這條道上,都走岔了路,修仙修的是順逆之間的顛倒。」李判道:「修的是隨方就圓,與大道自然合二為一,而非超越,更非殺人奪寶,掠奪氣機,若照這條路走下去,路只會越走越窄。直到天路徹底斷絕。」

「只是,我們如今還在摸索要如何返還,做到這一三之中的顛倒。「

這和剛剛那番言論有啥區別啊。

鬱行之忍不住苦笑。

總歸來說就是你修了幾十年的道,突然有人來告訴你,不好意思你修錯了,這麼修下去永遠不可能成仙的。

這怎麼可能接受得了啊!!

喬晚心中微沉,目光看向遠處的妙法尊者。

「但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攔住這位……尊者……」

自心魔誕生起,他就是天道,肅清世事,還天下一個清平。

難怪剛剛直面對方的時候,她好像感到審判的巨斧兜頭劈下。

「攔?」馬懷真沉聲問:「你想怎麼攔?」

就在這時,佛者已然抬眼,視線淡淡地掃了過來,再撥法輪!!

快不及眼的剎那!這輪赤日就已經深深地切入了馬懷真的腰腹!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風停了,雪也停了,飛舟也停在了半空,昏黃的探照燈光灑落了一地。

蕭博揚的怒吼聲陡然響起:「快!!」

隨之響起的是齊非道鎮定的嗓音:「在後頸!!」

開口的剎那,烏黑的發就已經染上了點兒霜白。

喬晚腳尖一點,拔地而起,如流星般率先沖了上去!!

方凌青神情鄭重,十根指頭靈絲齊發!

就在這短暫的空隙之中,喬晚已經借力衝到了佛者面前!高高地舉起了手刀,打算直接劈過去時!

突然間——

少女額前的髮絲輕輕揚起,露出她震驚的目光。

時間重新流動了——

四目相對間。

佛者紺青色的眼角彷彿流轉著淡淡的金光,赤日般的法輪已經對準了她這脖頸。

「喬晚?」妙法尊者沉聲問,眼中流瀉出淡淡的冷光。

喬晚心裡一沉。

完蛋了。

今天恐怕要交代在這兒了。

佛者垂眼。

咻——

一陣腥風伴著冷意猛然貼著脖頸掠過,喬晚渾身僵硬,眼睜睜看著法輪突然緊貼著她脖頸飛過。

喬晚愣愣地摸上脖子。

一道血線浮現,微涼,鮮血滴滴地落了下來。

卻沒想象中腦袋搬家的慘劇。

蕭博揚這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堵在了嗓子眼裡,也愣住了。

「馬堂主。」佛者蹙眉,合眼,又睜開眼,收了法輪,快步朝馬懷真走了回來,一手扶起渾身是血的男人,一手往他體內灌注靈力。

被差點兒腰斬,馬懷真硬是吭都沒吭一聲,眼皮上飛濺了一串自己的血滴子,男人一抹眼皮,沉聲道:「醒了?」

佛者沉默了一瞬,沉聲:「始元尚未出世前,我不會將修士趕盡殺絕,只是方才,殺性難馴。」

馬懷真一掀眼皮,目光落在佛者身後那四手上,頓了頓,「需要供奉嗎?」

馬懷真笑了一下:「人骨碗和新鮮的腦花,隨便你自己取用。」

妙法又是沉默了片刻,袍袖獵獵作響,露出的手腕蒼白如雪,青筋鮮明,瘦弱,甚至於脆弱,藏藍色的長發微揚間,更顯單薄:「如今不需要。」

喬晚:……

聽到這段對話,喬晚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個世界的佛修都是怎麼一種兇殘的物種的啊?!

而且看樣子,這位前輩,好像還認識她的樣子。

喬晚斟酌了一下,默默斂衽行禮道謝:「晚輩喬晚,方才,多謝前輩不殺之恩。」

妙法尊者微微頜首,沉默不語,袈裟微揚間,緊貼單薄勁瘦的肌膚,赤著的腳趾,踩在這一地濕潤的濕腸臟器之中。

礙於佛者這可怕的威壓,在場之中,沒一個敢吭聲。

直到陸辟寒主動打破了沉靜:「妙法尊者心魔屠戮方式,就是這法輪嗎?」

「不。」馬懷真出聲道:「比這還要可怕得多。」

「只是如今,不能說。」

剛剛這一幕,與那玩意兒相比,其間差別猶如天塹鴻溝。

那玩意兒真的出現,才叫天道赫赫威嚴降臨,這世上沒人能攔住。

至於始元帝尊——

馬懷真沉沉地想,就算是他來,那也擋不住。

那是當初佛者對修真聯盟坦言時,曾經驚翻了一票老妖怪的幾乎近神的可怕的力量。

當時,不論是岑家,陸家,崑山鄧一眾宗門勢力的長老,還是元嬰,化神,甚至是合體期的老妖怪,都遽然變色。

故而,妙法尊者將會成為修真聯盟的最後一張底牌,哪怕這張底牌將是以全體修士的性命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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