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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舔蜜》第11章
第十一章

  陸長亭到「沽酒」的時候沈戾正在卡座陪陸長歌玩抽烏龜的紙牌遊戲,輸的人要讓贏的人在臉上畫一筆,也不知道是沈戾有意放水,還是陸長歌真運氣那麼好,陸長亭走近的時候陸長歌正笑著在沈戾額頭添上最後一筆,威風凜凜的一個「王」字。

  陸長亭瞧著,不像老虎,像是只大花貓。

  「胡鬧。」他輕呵了一聲陸長歌,「多大的人了,還玩這些。」

  陸長歌忍著笑從包里翻出一包濕巾,塞給沈戾。

  沈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胡亂的擦了擦額頭:「就是玩著打發時間的。」

  陸長亭自問自己和陸長敘已經夠慣著家裡的妹妹了,沒想到沈戾也這麼慣著……轉念想到沈戾這麼照顧家裡的妹妹多半是看在陸長敘的面子上,心就往下一沈:「玩夠了嗎,玩夠了就跟我回家。」

  陸長歌被陸長亭微沈的語氣給唬到了,乖乖的點了點頭,拿上包和兩罐蜂蜜柚子茶,跟著陸長亭往外走。

  沈戾也跟著:「我送你們。」

  出了酒吧,看到酒吧門口立著的小黑板牌和上面寫著的字,陸長歌沒忍住笑出了聲:「沈哥,這個牌子真的要在酒吧門口立三天啊?」

  「嫌不夠?」

  「夠了夠了。」陸長歌道,「今天的事情謝謝沈哥,還有蜂蜜柚子茶。」

  陸長歌揚聲道:「改天我請你去望江樓吃飯!」

  給範驚聲一個教訓就好了,要是一直掛著,難免範驚聲會氣不過做些什麼。

  不過為了防止範驚聲找沈戾的麻煩,這件事回家她得跟父親和爺爺說說。範驚聲以為有範家撐腰就能為所欲為,還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當他們陸家沒人了?

  陸長亭一直安靜的站在旁邊,等他們說完話,等陸長歌上了車,替陸長歌關好車門,這才看向沈戾。

  沈戾垂眸道:「你開車……小心些。」

  他其實想說到家能不能報個平安,可又覺得他和陸長亭的關係沒有親近到這種程度,只能幹巴巴的道句「開車小心」。

  陸長亭定定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伸出手點了點他的額頭。

  修長的手指在青年額頭上一點,很輕的描摹那一小塊被擦花的殘留的墨跡:「這裡,沒擦乾淨。」

  「嗯?」

  ……黑色的法拉利消失在路口。

  沈戾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額頭,然後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來。

  駕駛座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隨意的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的男人瞥了一眼後視鏡,看到那人還傻站在路邊,嘴角不自察的微微揚起。

  陸長歌驚奇的看著他:「長亭哥,你笑什麼?」

  「我沒笑。」

  「你明明就笑了。」

  「沒有。」陸長亭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放在腿上的兩罐像是糖漿的東西上,「你抱著的是什麼?」

  「蜂蜜柚子茶。」陸長歌把紙袋拉開了些,給他看,「沈哥自己做的,送了我兩罐。」

  蜂蜜柚子茶?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好喝嗎?」

  「好喝,聞著酸酸甜甜的,用溫水泡著喝,多加點糖就能把酸味全壓下去。」

  陸長亭語氣淡淡:「你一個人要兩罐,吃得完嗎?」

  「一罐我自己喝,一罐給長吟。」陸長歌點開微信給陸長吟發消息,「這個喝了潤肺去火,排毒養顏的,長吟肯定喜歡。」

  陸長亭看了一眼陸長歌抱著的蜂蜜柚子茶,嘴角壓了下來。

  不能跟妹妹搶東西。

  他想了想,問:「你有巧克力嗎?」

  「巧克力?沒有。」陸長歌偏頭看向他,「你低血糖又犯了?不舒服嗎,你先靠邊停車,休息一下。」

  「我口袋里有,你幫我拿一下。」

  陸長歌伸手摸到他的衣服口袋,摸出一塊黑色糖紙包裹的巧克力。大概是被捂熱了,稍微有些軟化,陸長歌拆開糖紙,餵到他嘴邊。

  甜味在嘴裡化開,陸長亭抿了抿唇,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蜂蜜柚子茶算什麼,巧克力才是最甜的。

  陸長亭回到家,踩著拖鞋走進房間,隨手拉開床頭櫃,把口袋里的糖紙用紙巾擦乾淨,壓平,扔進抽屜里。

  沈戾送了他一盒巧克力,巧得很,正好二十七顆,對著他的年歲。

  到今天,糖紙已經攢了十三張了。

  一堆黑色糖紙里混著一張便簽紙,是那天沈戾留宿後貼在客房門上的。

  他把紙條撿了出來,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然後拿手機點開微信,發了條信息過去。

  [L:我到家了。]

  發完他就把手機隨手放下了,然後拿了乾淨的睡衣,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他身上只松松垮垮的穿著睡褲,赤裸著上身,頭髮還在滴水。隨手拿毛巾擦了擦,點開手機看了一眼。

  沈戾回了一個「嗯」字。

  陸長亭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等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才不滿的皺著眉頭,把手機扔開。

  ……

  範驚聲安分了一天不到,就開始蓄意報復,找沈戾麻煩。

  惡意舉報「沽酒」有人聚眾賭博、賣淫、吸毒,每天都有一支警隊去「沽酒」搞突擊檢查,攪合得生意都沒法兒做。

  警隊的人去「沽酒」巡查了兩三次,什麼都沒查到,就私下跟沈戾商量,叫他配合一下,停業整改半個月,這事兒也就過了。

  可沈戾軟硬都不吃,停業整改等於坐實了臟水,他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找關係疏通,任由警隊一次次的檢查。

  總之大家一起折騰,誰也別想好過。

  「沽酒」本來就是高檔酒吧,出入的人大多是些富家子弟,現在被人攪和得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少不得發朋友圈罵幾句瞎舉報的傻逼。

  就這麼傳到了陸長亭耳朵里。

  正巧這天陸長敘約他打球,閒聊一樣的說起這件事,陸長敘拍球的力度都重了些:「他啊,性子倔,第一天有人查‘沽酒’的時候就跟我們打了招呼,叫我們別管這事兒。」

  這件事要解決,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

  陸家的一句話,或者蕭遙的一句話。

  範驚聲算計陸長歌,這件事陸家完全可以跟範家好好清算一下。而蕭遙和範驚陵是發小,範驚陵這個人性情古怪,交心的朋友不多,所以對朋友一向道義,這事兒只要蕭遙提一句,範驚聲在範驚陵手裡就落不到什麼好。

  但沈戾說,叫他們不要管這件事。

  「最氣人從來都不是以勢壓人,而是以勢壓人都壓不住人。」陸長敘投了個籃,「沈老闆是個規矩人,從來都不怕這種明著來的。」

  「‘沽酒’真的不做那些生意?」

  「不做。」陸長敘跑過去撿球,拍運了兩下,把球隨手傳給了他,「總之沒什麼,就算真有事,也多得是人幫他。

  「哐當」一聲,球砸在籃板上,又滾動著撞進籃框。陸長亭撩起衣角擦了擦額頭的汗:「範驚聲這是在打我們陸家的臉,任由妹妹讓他欺負,我咽不下這口氣。」

  陸長敘笑了一聲:「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咽不下沈老闆被欺負的氣。」

  陸長亭沒理會他,走到籃球場邊,彎腰拿起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開口問:「他身邊,一直很多人麼?」

  陸長敘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沈戾。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他古怪的看了陸長亭一眼,「也還好吧,就是喜歡他的人挺多的,然後平時應酬逢場作戲什麼的。」

  「他那個人吧——」陸長敘頓了頓,搖了搖頭,一副不好說的樣子,反問,「你不是對他沒那個意思麼,問這些做什麼?」

  吊足了陸長亭的胃口,又故意不說,看著陸長亭微皺的眉頭,陸長敘在心裡樂了樂。

  熟人誰不知道沈老闆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陸長亭以為他浪蕩,可他才是最乾淨磊落的那一個。

  試問有幾個人能在醉生夢死聲色犬馬里保持清醒,不同流俗,始終欹嶔歷落。

  沈戾能。

  若不然,他也不會和沈戾如此交好。

  「說起來,這次的事還沒好好謝謝沈老闆。」陸長敘拿手背抹了一把下頜的汗,笑得有些散漫,「既然你沒那個意思,那就我請,我和他熟,也正好,順便巡店。」

  陸長敘又說了一遍「你沒那個意思」,還有那句「我和他熟」,雖然都是事實,可聽著卻叫人心裡發堵。

  語氣淡淡的扔下一句「隨便」,陸長亭拿起搭在一邊的外套,摸了支煙出來。

  然後隨意的在球場邊坐下,一隻手擋著風,點燃打火機,點煙。

  慢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煙草氣,他這才覺得心裡舒服了些。

  好久沒這麼痛快的打球了,淋灕的出一身汗,隨意的坐在球場邊,衣衫寬松,四肢舒展。不是一身西裝革履端坐在辦公室里的總裁,而是瀟灑自在的陸長亭,沒有規矩條款,想做什麼都能做,百無禁忌。

  可惜他現在每天都是陸氏集團的總裁,偶爾才是陸長亭。

  「你知道,我為什麼撮合你和沈老闆嗎?」陸長敘抱著球在他旁邊坐下,嘆了一口氣。陸長亭或許確實對沈戾有好感,只是陸長亭自己都沒發覺,而他撮合得太過心急,反而把事情弄糟了。

  他這麼心急,說到底也是因為家裡開始急陸長亭的感情大事了。

  他跟陸長亭不一樣,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高中就在一起了,感情穩定,家裡也都知道。現在對方在國外進修學習,出國的時候他們就說好了,等她回國,就結婚,所以催婚相親的事情跟他是沒關係的。

  自然而然的,現在陸家上下,最關心的就是陸長亭的感情問題。

  「家裡在開始給你安排相親對象了。」陸長敘說,「之前你才接手集團,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不知道這事。」

  「但這是遲早的事,估計過不久,就會安排你和對方見面吧。」

  陸長亭眉峰愈加緊皺,語氣沈鬱:「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納蘭容若《採桑子?塞上詠雪花》

  欹嶔歷落(qī qīn lì luò):形容品格獨特,心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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