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時遷手裡勾著車鑰匙圈，掃了一眼客廳的小丫頭，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喜歡什麼口味？」

　　宮笑黛自戀的覺得這話是特意問她的，畢竟，時沐卉的喜好他多少應該瞭解一些，而她現在又是客人，當然以客人為先。所以她毫不猶豫、乾脆利索的回了句：「我都行。」

　　她本來就不挑食，況且，帥哥請吃飯哪有挑挑揀揀的道理，再不喜歡她都咽得下去。

　　三人朝院外走去，她領頭自覺得朝那輛豪氣又霸氣的攬勝走去，身後意料之外的響起一聲，「這邊！」

　　她回頭，時遷正站在一輛奧迪車身前，眼睜睜看著她帶著時沐卉走向攬勝。

　　宮笑黛：「……」

　　為什麼今天不開霸氣十足的越野車了？她喜歡它的車型，坐姿高，坐在裡面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盛氣淩人。

　　她依依不捨的看了眼那輛越野車，心裡重重歎了口氣。

　　時遷解鎖，看了眼小丫頭垂頭喪氣，滿眼失落的瞥著那輛車，他不由自主的看著她的小臉，緩聲問：「喜歡路虎？」

　　宮笑黛心裡一驚，驀地抬頭看向他，他的眼神發亮，別有深意的看著她。明媚的陽光照進他的眸子，翼翼閃著光，她心頭微動，慢半拍的搖搖頭。

　　「……我喜歡別致一點的車。」

　　路虎外觀看著太野了，她曾經深深的疑惑過，外表清冷，帶著絲儒雅的時醫生怎麼會喜歡這麼彪悍的車型。

　　她的答話時遷不予評價，他心裡微哂，這小丫頭真會睜眼說瞎話，看著路虎的時候兩眼放光，還口口聲聲說喜歡別致一點的。

　　宮笑黛和時沐卉各懷心事，識趣的都爬上後座，時沐卉心裡對她同桌充滿感激，這下不僅有飯吃，還可以下館子，實屬難得。

　　時遷路上不說話，宮笑黛也不好意思在後面嘰嘰喳喳的找時沐卉聊天，她潛意識裡覺得，他喜歡安靜，不喜歡太吵，所以很有眼力見的閉口不吱聲。

　　突兀的鈴聲突然想起，時遷耳朵上掛著藍牙耳機接通，宮笑黛隱隱約約聽見裡面傳來一道年輕的女聲，她好奇，眼神朝中控箱偷偷瞥去，這個角度剛好看不清手機屏幕的備注，宮笑黛只好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靜下心偷聽。

　　「帶卉卉出來吃飯。」

　　「……」

　　「好。」

　　宮笑黛還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就見他掛了電話，她盯著他的後背正匪夷所思的時候，時遷突然側過頭，伸出一隻手遞過來他的手機，然後跟時沐卉說：

　　「用我手機，把農家院地址發給徐佳。」

　　時沐卉飛快接過，語氣裡有著小期待，「徐佳姐要來？」

　　「嗯。」

　　宮笑黛有點好奇這徐佳是何方神聖，能讓他們叔侄兩如此善待，她只知道是個年輕的女人，單聽聲音又辨不出美與醜。宮笑黛不知怎麼滴，突然想起那天電梯外偶遇的兩人，站在一起竟是那麼登對、養眼。

　　餘光瞥見時沐卉飛快的按了兩下就把手機放回到中控箱裡，「我發給她了。」

　　時遷不帶情緒的應了一下。

　　宮笑黛心裡百爪撓心，最後還是沒有抵擋住心裡小小的八卦，偷偷給時沐卉發了一個短信，「你小叔女朋友要來嗎？要不我還是先撤吧。」

　　她一個外人，多尷尬啊。

　　時沐卉抿嘴偷笑的同時還抑制不住的「哈」出了一聲，時遷抬眸朝著後視鏡循聲望過去，後排兩個小姑娘不知道在講什麼悄悄話，一人拿一個手機，還低著頭互發短信。

　　直覺告訴他，可能是什麼家長不能知道的秘密，所以如此謹慎。

　　過了兩秒，時沐卉回：「目前不是，但是，她是我奶奶心目中的最佳人選。」

　　宮笑黛一愣，快速按，「那你小叔呢？」

　　「小叔說他們只是朋友，但我才不信，我還真沒見過有什麼女人能和他走這麼近，他肯定暗戀人家。」

　　宮笑黛盯著「他肯定暗戀人家」出了一會神，然後又看看時遷，她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時遷暗戀別人的樣子，他這樣長在極寒之地的高嶺之花不都是別人暗戀、甚至明目張膽的戀他嗎，怎麼還能有輪到他暗戀別人的機會。

　　徐佳來的不算慢，他們剛點完菜單不到幾分鐘她就踩著高跟鞋到了，這身高，再加上鞋跟的高度，宮笑黛莫名覺得她和時遷配一臉。

　　而且她還帶了一個男人，時沐卉看見他們後乖巧的叫人：

　　「陸大哥，徐佳姐，你們來了啊。」

　　陸元白不滿她的稱呼，痛心疾首的建議：「卉卉啊，別叫哥，把我輩份都降低了，整的我在你小叔跟前矮人一等。」

　　時遷輕輕牽了下嘴角不說話，任由他們插科打諢。陸元白目光飄到角落，猝不及防看到一道陌生的身影，嬌小的稚嫩模樣看起來和時沐卉年紀不差上下。

　　「呦，還有一位小朋友啊？」

　　宮笑黛：……

　　她是目標太小還是太沒有存在感？還是這大叔眼神不好？

　　時沐卉向他們介紹，「我同學，今天來找我玩，跟小叔出來蹭頓飯。」

　　宮笑黛站起來笑著說了句「你們好。」

　　徐佳似有似無的打量著小朋友，總覺得這小姑娘在哪裡見過，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而宮笑黛在徐佳進來的時候就一眼認出來了，還真是她那天在電梯外碰到的美女，偷看美女的同時，心裡不忘誇自己一句：我真是在世諸葛，料事如神。

　　徐佳挺意外的，先不說很少見時遷特意帶他這侄女吃飯，單是他這帶侄女同學吃飯的行為已經讓她震驚了，看不出來，還挺會當家長的。

　　陸元白才不懂女人和女生之間的小九九，大搖大擺的拉開椅子坐下就給自己倒了杯茶。菜上的很快，他一點也不客氣的招呼大家動筷子。

　　有陸元白在，不擔心會冷場，他總能輕易把話題轟熱，就連宮笑黛第一次見的陌生人他都抓住滔滔不絕。

　　「看你模樣小小的，沒想到和時沐卉同學，多大了啊？」

　　宮笑黛禮貌的回：「剛滿18。」

　　「呦，成年了，那不能當小朋友看待了。」

　　宮笑黛嘴角抽了抽，選擇沉默，「小朋友」這個梗估計在他這是過不去了。

　　「現在學習是不是特緊張？哪像我們那會，都意識不到高考的重要性，考試前一眼私底下還偷偷給漂亮女同學寫情書呢。」

　　宮笑黛戳戳碗裡剛夾的菜，選擇性地回答：「是挺緊張的。」

　　陸元白剛好坐在宮笑黛旁邊，他慢慢湊到她跟前，小聲和她嘀咕：「卉卉這丫頭性子野得很，你偷偷告訴我，她在學校有沒有談男朋友。」

　　他挨近的時候宮笑黛一愣，片刻後，下意思後撤了一點。

　　總覺得他不會問什麼好問題，果然，還真是。

　　宮笑黛同情的向時沐卉看了一眼，她同桌究竟做了什麼才讓他有了這種想法。餘光掃過時沐卉旁邊的時遷，他極黑的眸子半眯著，無聲的朝她和陸元白審視著。

　　她不由自主的又和旁邊的男人拉開了些許距離，有些拘謹的放下筷子，撓撓眉尾，很正義的替時沐卉回答他的問題，「沒有！」

　　陸元白無所謂的笑笑，然後坐直身子一邊伸胳膊夾菜一邊說：「我就問問，總覺得漂亮的女生在學校肯定以及絕對歸有幾個追求者。」

　　宮笑黛突然被他毫不遮掩的話驚的一噎，她掩住唇頭扭一邊清了清嗓子，有些小尷尬。

　　前一秒還偷偷的問，下一秒大張旗鼓的說出來了。

　　陸元白體會不到她這個年齡段女生心裡的小害羞，用筷子點了點時遷的方向，仍舊在高談闊論，「何止你們女生，就連他高中的時候都一樣，一個男生，總讓女生圍著轉。」

　　他說的很不屑，宮笑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時遷正端坐在椅子裡，他前面的碗筷幾乎沒怎麼動。一手抄入口袋，一手的四指反扣著，漫不經心的敲著餐桌面，目光在她和陸元白之間來回流轉。

　　陸元白剛想繼續把話題延伸下去，時遷扣桌面的手指稍微使了力道，聲音不輕不重剛剛好吸引在座的目光，然後擰眉不悅，「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陸元白識相的做了一個給嘴巴上拉鍊的動作，接下來便是安靜到詭異的吃飯氣氛，只剩下筷子碰撞碗的聲音。

　　宮笑黛有點食不知味，滴溜著圓圓的大眼掃了一圈滿桌子口味清淡的菜，突然，她好想吃辣。

　　她握著筷子，用餘光判斷著哪一道菜看起來會相對辣一些，然後，遲遲沒有動碗筷。

　　服務員正好端過來最後一道菜，宮笑黛像打了雞血般立馬來了精神，身子坐的得直直的，滿懷期待的看著一小盆菌菇湯端到了桌子正中間，她瞬間氣蔫，看來這是最後的湯了，吃辣今天怕是沒有指望了。

　　這時，時遷突然對陸元白說：「不知道你也來，再加兩個菜吧。」

　　服務員正站在宮笑黛旁邊，聽見客人要加菜，機靈的快速遞過來菜單放到宮笑黛身邊，宮笑黛瞅了眼跟前的菜單，依依不捨的又遞給陸元白，陸元白沒接，看了一圈桌子，「確實沒什麼可吃的了。」

　　然後他不以為然的把菜單又推回給宮笑黛，「尊老愛幼，你看著點吧。」

　　宮笑黛心裡一喜，面上依舊保持著為難的態度，剛想再推脫一下的時候，時遷不疾不徐的開口：「點吧！」

　　東家都開口了，她只好遵命。

　　她緊抿著嘴角，兩眼放光，虎視眈眈盯著第二頁的小龍蝦。陸元白倒茶的時候隨意朝菜單看了一眼，紅彤彤的一盤格外顯眼，看的他垂涎欲滴。

　　「嗯，這個不錯，來這個。」

　　宮笑黛向陸元白投去一個「知音啊……」的眼神，仍舊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那點這個？」

　　這可不是她要點的！

　　陸元白喝了一口茶，十足的肯定，「點！」

　　宮笑黛仰頭對服務員說：「那就麻辣小龍蝦一份。」

　　這下，她徹底知足了，真心實意的把菜單雙手奉給了陸元白，「我有選擇恐懼症，還是您來吧。」

　　陸元白接過去，隨意又點了兩個錯開口味的招牌菜。

　　宮笑黛心情大好，現在看每個人都覺得格外舒心，尤其是目光觸及到時遷的時候，他眼底尋味的笑意稍縱即逝，宮笑黛還沒探究出來個所以然來他就錯開了眼神，若無其事的和徐佳聊著天。

　　有點心虛的抹抹鼻子，她就點了一盤小龍蝦，應該不至於被他記上一筆吧？他看起來也不像差錢的主啊。

　　很快，在小龍蝦上來以後她就把這些糾結拋諸腦後了，記就記吧，反正已經點了，不吃白不吃。

　　宮笑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吃小龍蝦，大快朵頤。剝蝦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陸元白被身邊的小姑娘一連串的動作鎮住了。

　　「可以啊，這剝的熟練勁兒，經常吃吧？」

　　宮笑黛一怔，瞬間放慢了手裡抽蝦線的動作，矜持的回了句：「也不是，平時在學校都吃食堂。」

　　食堂哪裡有小龍蝦這待遇。

　　「學生真辛苦，來，多吃點。」陸元白甚至體貼的多夾了兩個給她。

　　宮笑黛頭上三條黑線，這對話，好像她是沒吃過小龍蝦似的，她一邊慢騰騰的嚼著蝦肉，一邊反思，剛才自己是不是表現的太寒酸了，所以才有讓陸元白體貼照顧她這個學生的舉動。

　　吃的差不多了，她也決定收閘了，無意識的舔了舔上嘴唇，艾瑪，好辣……

　　宮笑黛瞧了一眼自己快要見底的水杯，抬頭看向水壺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吃太多辣，刺激的大腦不清晰產生了錯覺，總覺得餐桌中間的轉盤順時針在轉動，直到滿滿的透明玻璃壺在她面前停下才清醒。

　　她順著桌子弧度看過去，時遷還在和徐佳聊著她聽不懂的手術方案，他一隻手還按在轉盤鋼化玻璃上面，手指乾淨修長，骨節分明，宮笑黛心裡忽然突突突直跳。

　　他以後肯定是個男友力爆棚的人，體貼啊簡直，宮笑黛有些羡慕的看了眼徐佳。可能她的目光太熱情，徐佳猝不及防朝她看過來，宮笑黛瞬間收回小心思，低垂著眸子假裝若無其事的給自己倒水。徐佳盯了她兩秒，仿佛想起什麼，突然「啊」了一聲，嚇得宮笑黛手裡的水杯突然一抖。

　　「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

　　大家紛紛好奇，順著徐佳所指的方向朝宮笑黛看過來，時遷也把目光移了過來，只不過眼裡一片平靜，絲毫沒有波瀾。

　　「在醫院的電梯上，你還和時醫生打招呼來著。」

　　宮笑黛絕望的閉了閉眼，然後深呼吸，她就想和時遷裝回陌生人不行嗎？時沐卉知道後怎麼想？明明和她小叔見過卻閉口不談，還假裝陌生人，時沐卉知道了會打死她的吧。

　　徐佳不等宮笑黛解釋什麼，轉頭又問時遷：「我聽護士站的人說，出院那天你還開車送病人來的，是不是就是她啊？」

　　宮笑黛：……

　　這話讓她莫名產生一種女人在質問男朋友「是不是就是她？那個小三是不是就是她？？」的恍惚感。

　　時遷不答，淡定自若的朝她看過來，眸子深邃有神，薄唇緊抿，眉峰上挑，好整以暇的睨著她。

　　宮笑黛心急如焚，生怕時遷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她索性放下水杯，眼帶迷茫，聲音不確定的問：「是不是認錯人了？」

　　反正打死都不能承認。

　　徐佳苦著一張臉，滿臉寫著「我記憶力又下降了？」的懷疑。後來想想也對，時遷這不近人情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幹出這樣事的。

　　宮笑黛見美女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心裡頓時鬆了口氣，她情不自禁朝時遷投過去一眼，饒有興趣的眼神正在上下審視她，看得宮笑黛一陣心虛。

　　好在他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便移開了，接下來他對徐佳說的話差點讓宮笑黛驚到下巴。

　　時遷：「我怎麼不記得？」

　　宮笑黛：「……」

　　他是不記得她在電梯外和他打了招呼，還是不記得他送她回家了？

　　這男人，比她還能睜眼說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