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宮笑黛捂著肚子, 渾渾噩噩快要睡著的時候, 時遷領著她需要的東西回來了。
她掃了一眼男人手裡的購物袋, 根據袋子大小默默數了一下,有四五包?
她坦然自若的伸手接過來,打開後往裡面瞄了一眼, 不解的看向他,「買這麼多幹嘛?」
一包日用, 一包夜用就夠了啊。
時遷深深看她一眼, 啞著嗓子, 「放家裡,下次用。」
宮笑黛:「……」
總覺得這句話哪裡有不對勁兒的地方, 可又覺得沒毛病,她甩甩腦袋,懶得追究。
時遷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睨著她, 聲調微微上揚,「牙不疼了?」
宮笑黛臉一黑,經他這麼一提醒,那種要人命的感覺又從四面八方襲來, 她可憐巴巴的點頭, 聲音委屈,「疼。」
那模樣, 有多矯情就有多矯情,但是, 偏偏時某人心疼了。
時遷歎口氣,心想,真應該當時攔著她點,由著她性子胡吃海喝,最後她遭罪不說,他還得跟著心疼。
時遷無可奈何的捏起她的下巴,語氣低沉又無奈,「揭了傷疤忘了疼?看你下次長不長記性。」
宮笑黛真想大聲反駁!但此時牙疼的又沒精力去抗議,她委屈的撇撇嘴,小聲嘀咕,「分明是你拿小龍蝦誘惑我的,你還怪我?!」
如果不是他提什麼小龍蝦,她會受這罪?!
時遷挑眉,失笑的看著她,「你如果乖乖聽話,還有這麼多事?」
不聽話就算了,定力還不足,幾隻小龍蝦就被忽悠走了,這不是好習慣!
宮笑黛垂眸,沉默著不答話,下頜在他手指間漫不經心的一下一下往下搗著,絲毫意識不到問題所在,沒有一丁點認錯的態度。
時遷深呼吸,稍稍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宮笑黛被這動作撩得頓時止住,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無辜又可憐的看著時遷。
他被這眼神看的心尖微顫,情不自禁低下頭,在她嘴上輕輕一啄,低沉沙啞著聲音說,「等著。」
時遷放開她,朝廚房走過去,宮笑黛一臉懵逼的站在客廳一動不動,聽候發落。
心跳又不明所以的加快。
不一會兒,他手裡捏了幾粒花椒過來,站在她跟前,沉聲命令,「張嘴!」
宮笑黛好奇的看向他手裡的東西,看清後猶豫著看著他。
「放心,沒毒!」
她乖乖聽話的照做,舌尖突然一麻,下意識就要往外吐,微嘟的嘴巴猝不及防被微涼的唇堵上,男人捧著她的臉,眯著眼睨著她,宮笑黛恍惚又詫異的直勾勾看著俯下來的五官。
心猿意馬。
就這樣乖乖含著花椒,呆呆的看著他。不禁舌尖發麻,整個大腦已經麻到無法思考。
時遷見她不再動小心思,五官撤離,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聲音比剛才更低了幾分,「牙齒咬著,疼的位置會好受一點。」
他鬆開她,退後了半步,清了一下嗓子又說,「牙疼忍忍,這幾天最好別吃止疼藥,對身體不好,過幾天帶你去牙科看看。」
宮笑黛回神,琢磨了一下他話裡的意思,笑吟吟的看向他,咬著花椒口齒不清,「看不出來,你還懂婦科啊?」
時遷忽然側頭看向她,眼底情緒隱晦不明,片刻,在她感覺快要被這眼神淩遲的時候,他幽幽開口,「我還懂的教你怎麼生孩子,信嗎?」
宮笑黛:「……」
瞬間,她的臉色又黑又窘迫,還有一絲爆發在邊緣的隱忍。
她可以理解為,他這是在暗暗向她說騷話嗎?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高冷禁欲的時遷麼。
宮笑黛斜他一眼,氣鼓鼓的窩回沙發繼續低頭刷題。
片刻後,鼻子聞到一股濃鬱的味道,她抬頭,發現茶几一端不知何時多了一碗熱騰騰的紅糖姜水,宮笑黛眨眨眼,怔怔的看著他。
時遷睨她一眼,衝他招手,「過來,喝了去睡覺。」
宮笑黛輕飄飄掃他一眼。
討好她?別以為一頓小龍蝦之後就能讓她放下心裡對他的芥蒂。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這個道理她懂,休想讓她妥協。
她故意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太難聞了,我不喝。」
宮笑黛硬著頭皮嘴硬,「我牙還疼呢,紅糖是甜的,喝了會更疼……」
他之前還囑咐過她少吃糖的。
時遷倏然眯了一下眸子,似有似無的打量著她,千鈞一髮時刻,宮笑黛抓過手機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急忙躥到臥室,「我困了,你也早點睡吧。」
門板被「砰」的一聲合上,時遷擰著眉心望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無可奈何的暗暗歎口氣。
說她小白狼她還不承認,這才替她下去買了東西,回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翻臉比翻書都快。
驀然想到她說的那句「我們太衝動了,我需要靜靜」,時遷不由得眉心蹙緊了。
可能他們之間是有一些意料不及的快,但是他絕沒有衝動,過去的那段時間裡,那種愛而不得,念而不見的思念肆意的在他心底發酵,這種感覺很糟糕,餘生,他都不想再體驗一次。
小丫頭一時之間飄忽不定也有情可原,畢竟就這麼草率的被他追到手,時間一過,估計著,怎麼想怎麼感覺吃虧。
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冷上他個幾天。
偏偏他下周還要去一趟外地,短時間幾天內可能回不來,她鬧脾氣倒是小事,只是,隔著距離,他想哄都摸到人的時候,心裡會沒有把握。
時遷捏捏發疼的眉心,有些自嘲又有些無可奈何的哂笑一聲,他呼出悶在胸口的一口濁氣,深深看了眼次臥的門板才進了書房。
宮笑黛打定主意要和他靜到底,回到房間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床上,牙疼加上小腹疼,讓她無暇顧及那麼多,頭粘上枕頭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有人沒心沒肺,有人卻失了眠。
時遷忙完工作已經過了12點,他視線瞥到次臥門板下暗掉的燈光,微微發了會愣,客廳裡燈光耀眼,他眯了下眸子,按掉牆壁上的開關,過了兩秒,適應了黑暗,他輕車熟路的走到茶几處,摸到抽屜裡的煙盒,抽出一根,漫不經心的夾在指尖,走到陽臺倚在護欄上。
打火機清脆的聲音響了一下,將煙點燃,煙頭上猩紅的一點忽明忽暗,客廳裡蔓延著尼古丁的誘惑,男人被籠罩在那煙絲萬屢之中,頭微微低垂,深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煙,悶了好久才輕輕吐出來。
瞬間,染霧繚繞,他皺了皺眉,抽出茶几底下的煙灰缸,將煙頭壓在裡面,輕輕一碾便熄滅了星火。
腦子裡瞬間想起之前小丫頭說的那句「抽煙對身體不好」,他緩了片刻,端起煙灰缸朝垃圾桶走去。
她應該不知道他也抽煙吧,只是他沒有煙癮,很少去碰,抽屜裡的這半盒煙還是上次陸元白來的時候留下的,他今天也是被這丫頭的態度整的煩心的不行。
好像,一切都失了控。
第二天早上,時遷要去醫院,宮笑黛自然而然的搭了他的順風車,還是昨天那輛SUV,她坐在副駕駛,默了片刻,扭頭看向開車的男人,「你真換車了?」
就因為她當時賭氣放下的豪言壯語?
時遷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輕聲「嗯」了一下。
宮笑黛頓時心跳加快,那股異樣的情緒悠然滋生,她靜了片刻,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就因為我說再也不坐你的破奧迪和破路虎?」
他微微一笑,淺淺勾著嘴角,怕她有心理負擔,解釋,「確實破了,好幾年了,該換了。」
「幾年了?」
時遷想了想,「第一次見你前。」
前一個月裡提的車,兩輛都是,前後不差一個星期。
算算時間,也有三年多了……
宮笑黛默默算了算,故意有些為難他,挑釁的問,「如果這車,或者,只要是你的車,我都不坐呢?」
時遷無奈的笑了笑,回她,「那我只好給你再買一輛,你的車,以後我去哪由你當司機。」
「不是報名考駕照了嗎?正好用上。」
宮笑黛:「????」
她一臉懵逼的看著他,時遷也不瞧她一眼,專心的開著車,只是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想的美,哼!!」
想用一輛車收買她,免費讓她當勞動力?他怎麼這麼聰明呢?以為她很笨是麼?
再說,她已經決定和他靜到底了,才不會受他三言兩語的誘惑就妥協。
這氣鼓鼓的話讓時遷笑著扭頭睨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繼續目視前方。
****
回到學校,新室友已經到了,是個長相甜美,聲音婉轉悠揚的美女,人看起來文文靜靜的,舉手投足間流露著優雅,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看到宮笑黛打開門進來,她愣了一下,然後笑的甜蜜蜜的看著門口的人,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蘇窈,今天剛搬過來的。」
宮笑黛也朝她友善的笑笑,「你好,我是宮笑黛。」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哈,名字拗口了些~。」
蘇窈抿嘴淺笑,「不會,很好聽。」
宮笑黛眼睛一亮,新室友不僅看起來溫柔,還很會說話,笑起來的時候更是讓人感覺少了七魂六魄。
兩人一見如故,宮笑黛性子使然,她不是那種慢熱的性格,恰好蘇窈也是格外好相處的一類,於是,很快的融入了彼此。
為此,宮笑黛還自戀的想了一下,她覺得自己的脾氣性格是真的好,人見人愛。不然為什麼當初簡薇和她無話不談,現在換了新室友,也相處融洽。
要知道,成人的世界就是一部大型宮鬥劇,她們能有緣聊到一起,她格外珍惜。
有了蘇窈,時遷就被她拋到了腦後,天宵雲外,宮笑黛絲毫不記得她還有個新晉男朋友。
況且,還是一個她想和他靜到底的男朋友。
偏偏時遷幾天也沒聯繫她,兩人的狀態仿佛回到了從前。
她覺得真的靜到底了,靜的猶如平靜的湖面,不起一絲漣漪。
如果不是週五的解剖實驗,她都忘了他還是她教授的身份。
實驗課內容是活體解剖兔子,宮笑黛打從心底是抵觸的。
時遷接手他們的解剖課後,幾乎每個實驗都要他們再重新演示一遍,最後還要計入操作考試分數。
宮笑黛實在不想對無辜的動物下手,可是又不想掛科。
她哀怨的看了一淡定又從容的時遷,認命的把視線放回眼下的小兔子身上。
課上兩人一組,她和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就像學霸的女生分到了一起,兩人視線交流。
宮笑黛於心不忍,看向學霸,「我按著,你解剖?」
學霸一顫,「你……你剖,我來按。」
宮笑黛默,就按照學霸的建議分工了。
剛開始還是格外順利的,越往後兔子掙扎的越厲害,她顫顫巍巍的剪開兔子的頸部皮肉,也不知道剪錯哪根動脈了,突然那血管噗嗤往外飆血,衝擊力就像爆開的水管一樣。
她頓時傻了,全程懵逼地看著血像撒水車一樣飆到學霸的白大褂上,學霸也嚇得不輕,花容失色,都哭出了聲音……
邊哭邊不放棄的按住垂死掙扎的兔子。
她們這一組動靜太大,引來其他組的目光,時遷皺著眉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經過腥風血雨的戰場,和不知所措的兩個女學生,無奈的把她們這組叫停。
學霸的白大褂徹底報廢了,就連裡面的衣服都染上了一片猩紅。
宮笑黛卻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有幾分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