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宮笑黛瞬間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不然她怎麼感覺現在他這話裡有話呢。
什麼叫一人推車, 一人拿衣服?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 總感覺有幾分曖昧的意味。
她默默想了想那次的畫面,時遷和徐佳兩人各推一輛購物車,一前一後, 反觀,對面的她和韓胥辰……
韓胥辰幫她拿著棉衣外套, 而她, 推著一輛購物車, 兩人並排一起。
好像,確實她和韓胥辰更像是約會似的。
宮笑黛心虛, 眼神飄忽不定,怎麼也沒想到會被他反將一軍,她有點措手不及。
而前面的男人此時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仿佛在等她解釋。
宮笑黛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挫敗感,她皺著眉心抬頭,看他那意味不明的表情,不由得想開口, 「我和他……」
話剛開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滴溜著圓圓的黑色眼珠轉了下, 忽閃了兩下長長的睫毛,仰著小臉一臉得意的望著他, 聲音挑釁,「……你管得著嗎?」
說完她還朝他哼了一聲,扭頭不再看他。
她這囂張的話讓時遷啞然失笑,睨了她一眼沒心沒肺的笑臉,他忽然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自嘲的暗暗歎口氣,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一個小丫頭吃得死死的,偏偏他還甘之如飴。
他哂笑一聲,看著她,「高興了?」
宮笑黛絲毫不避諱,明目張膽的斜他一眼,從嗓子裡又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就要回廚房繼續清洗沒有洗完的菜。
偏偏有人不想如她意,從後面猝不及防拽住她,宮笑黛回頭,雄赳赳氣昂昂的看他著,「怎麼著?」
時遷淡淡的笑了下,一雙眸子牢牢鎖著她,「不怎麼著,就想問問你和那小子是怎麼回事?」
宮笑黛下意識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的問,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半晌,特坦然的說,「沒怎麼回事啊,就是那天我請他去我家裡吃火鍋。」
只是吃個火鍋而已,就這麼簡單。
時遷倏然眯了下眼,冷著臉問,「還有嗎?」
她停頓片刻,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坦白從寬,「還有,就是他以前追過我啊。」
但是,是很久以前,她早把他拒絕到太平洋了,估計他也死心了。
男人臉色更沉了些,周身氣壓也有些低,「現在呢?」
宮笑黛茫然的看著他,不清楚他問這些要幹什麼,她擰著眉毛不悅,「問這麼多幹嘛?」
她才問他一個問題,他倒好,劈裡啪啦問了一堆。
而且,都是私人問題,她不想回答。
時遷默了一下,片刻後,他揚了下嘴角,嗓音低啞而乾涸,「瞭解一下具體有多少情敵要對付。」
宮笑黛猛的一驚,如果說他那蠱惑人心的笑讓她有片刻的失神,那他這句話更是讓她魂不守舍。
什麼叫「瞭解一下有多少情敵要對付」?
她以前只知道自己的算數成績不好,不曾想有一天這語文的理解能力也是挺渣渣的。
宮笑黛愣愣的,有些回不過味兒的望著他。
時遷看她一臉懵圈又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無奈的深深歎口氣。他伸手輕扣住她的下巴,微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聲音平靜又無奈,「這句話這麼難理解?」
她不解的大眼忽閃了一下,然後輕輕的點點頭。
不理解,所以,能不能直白一點?
她那雙顧盼撩人的大眼睛每一忽閃,微微上翹的長睫毛撲朔迷離地上下跳動,輕輕的,猶如羽毛。
時遷心尖微癢,他垂頭,手指捏她下巴的力道微微收緊,五官猝不及防朝她逼近,眸子裡的柔情和寵溺顯而易見,他睨著她,俯身,在她嘴裡輕輕一吻便撤離,「這樣呢?」
宮笑黛渾身一顫,從頭到腳猶如電流般穿過,擊的她的頭皮發麻,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耳畔傳來他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我在追你。」
她瞠目結舌的呆呆望著他。
雖然知道他寵她哄她,她又不是傻子,曾經也往這方面聯想過,可是,他是時遷啊,外人眼裡那麼高冷不容易親近。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全當他是因為時沐會的囑託才格外的慣著她。
現在他說他在追她。
宮笑黛的小心臟早就失去節奏的砰砰直跳了,她心裡也有小希冀,可是,真等他說出口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她卻害怕的想退縮了。
彷徨又不知所措。
她清楚的知道他在學校、醫院,甚至這諾大的四方城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這件事被傳出去,後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更多的,對他影響會不好,畢竟他們現在的關係容易引起社會輿論,新聞上類似的報導不是沒有過。
宮笑黛忽然有些後悔曾經衝動的時不時撩他一下了,現在撩到手了,她卻沒膽子接受。
她心虛的把眸子慢慢移開,不再和他對視,有些驚慌失措的緩緩垂著。
時遷一瞬不瞬盯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小的神情變化,她眼底的迷茫和懊惱他都看在眼裡,心,突然就不安了起來。
他沉聲,「現在理解了嗎?」
他對她的好,全是有因可尋。
宮笑黛默默的點點頭,就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了,曾經那個說話毫無忌憚的她仿佛一瞬間消失了。
過了半晌,在時遷拿她這鴕鳥狀態無可奈何的時候,她幽幽抬起頭來,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裝傻充愣,她眨巴著大眼,哀怨的問,「是不是因為我的衣服鞋子花了你那麼多錢,你不甘心啊?」
「所以,想讓我抵債?」
時遷一愣,理解不了她的腦回路,「嗯?」
宮笑黛從他懷裡跳出來,一溜煙兒跑到臥室,不一會兒,提著兩個包裝出來,遞到他面前,「我洗乾淨了,還給你,不至於讓我賣身吧?」
時遷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東西,臉上瞬間黑壓壓的,深邃的眼底猶如一片寒潭,望著她的時候絲毫沒了剛才的寵溺和溫柔。
他現在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她的腦回路是怎樣的曲曲繞繞,想看看她是真的傻還是在裝傻。
時遷冷冷的瞥著她,宮笑黛受不住,硬著頭皮笑著看向他,「我去給你放櫃子裡啊。」
管他要不要,反正她給他掛進去了。
宮笑黛一絲不苟的把衣服掛進去,等她再出來後,時遷已經在廚房繼續忙了,她輕手輕腳走進去,準備伸手幫他一把。
男人聽到腳步聲回頭,沉著臉看向她,聲音也涼涼的,「出去玩會兒,做好了一會叫你。」
宮笑黛訕訕的放下手裡的東西,悻悻的出去了,心不在焉的在客廳「哢嚓哢嚓」吃著剛才時遷買給她的小零食。
好像,她確實沒良心了些。
等她吃的差不多飽的時候,時遷從廚房出來,視線瞥到消失了一大半不見的零食,他皺眉看向她,聲線克制,「這玩意都吃飽了你還怎麼吃飯?」
宮笑黛往嘴裡放薯片的手一頓,慢慢收回來,委屈巴巴的看著他,「你買了不是給我吃的嗎?」
她幽幽的瞥了一眼剩下無幾的零食,頓時心裡沒了底兒。
該不會真不是給她買的吧?!
時遷重重的把手裡的盤子放到餐桌上,深呼吸壓了一下即將破蹚而出的那口濁氣,看向她,「洗手吃飯,零食一會再吃。」
他發現,她有的是本事氣他,偏偏她還一副不自知的表情。
宮笑黛默默放下手裡的零食,洗完手就乖乖的坐到餐桌上去了,垂下眸子心不在焉的扒著飯。
碗裡突然多出來的油燜大蝦讓她握筷子的手一頓,她茫然的抬頭看過去。
時遷面上風輕雲淡的,若無其事的幫她夾著菜,「牙疼就少吃辛辣的,以後糖也收斂點。」
宮笑黛怔怔的看著他,心裡又不由得開始心猿意馬。
油燜大蝦能代替小龍蝦?她的大白兔奶糖以後也不能吃了麼?
她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時遷吃飯的時候話很少,宮笑黛此刻又很識相的閉嘴不說話,一頓飯安靜如雞。
時遷放下筷子,睨著她,輕聲問,「沒什麼想說的?」
宮笑黛抬頭,一臉淡定和從容,她朝他豎起大拇指,眼睛彎彎,笑著說,「廚藝很棒,很好吃。」
他微挑了一下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暗暗歎口氣,起身去了書房。
現在捏碎她的衝動都有了。
隨著門板合上的聲音,宮笑黛偷偷看了眼書房的方向,頓時整個人都放鬆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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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十五。
宮笑黛濕著頭髮從臥室出來,書房的門板還是合的嚴嚴實實,她狐疑的慢慢靠近,貼著門縫偷聽了一下,可能是隔音效果實在太好了,裡面安安靜靜的,什麼也聽不出來,她撇撇嘴,轉身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著週末的綜藝節目。
可能是她的電視聲音打擾到了他,時遷推門出來,宮笑黛聽到動靜,瞬間端端正正的坐直了身子,眼觀鼻鼻觀心的正襟危坐。
視線始終盯著電視的液晶屏幕,對不遠處那抹身影熟視無睹。
時遷站在書房門口,只一眼就看到沙發上處於戒備狀態的小丫頭,客廳裡飄著似有似無的沐浴後的香氣,小丫頭全神貫注看電視的模樣不知是真還是假,他不動聲色的睨了她片刻後直接回了臥室。
拉開衣櫃門的那一瞬間,視線掃到緊挨著他西裝外套的黑色風衣後,身形不由得一震,整件衣服和他的並排掛在這裡,看起來竟覺得格外順眼,毫無違和感。
時遷洗完澡再從臥室出來,宮笑黛已經歪歪扭扭的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外面乍然響起的打雷聲也沒有把她驚醒,雷打不動,依舊縮在沙發的角落裡安安靜靜的合著眼。
他走上前,居高臨下的睨了她一會,把遙控從她手心抽走,關掉電視。
窗外一道閃電忽然劃破寂靜的夜空,緊接著響起一聲惡雷,沙發上的人不安的動了動身子。
美國芝加哥。
五歲的小女孩第一次跟著媽媽來外婆家裡,外公因為重病住院,她一個人趁著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一個人在醫院裡亂跑,結果在花園裡迷了路。
不一會,黑雲壓城,烏雲滾滾,宮笑黛小小的人縮在角落,仰著小臉迷茫的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以及陌生的人說著陌生的語言,他們在她跟前來來往往,她突然感覺怕極了。
突然,視線定在一個大哥哥身上,和她一樣的黃皮膚,黑頭髮黑眼睛。小小的人就篤定的認為這個大哥哥和她是一個世界的。
認定大哥哥和她一樣,會說中國話,能溝通。
她跑過去,衝著那道希望的背影不斷的喊「大哥哥,你別走」,最後,男孩停下腳步轉身,他看向她,眼睛黑又亮,就像一道曙光,讓小小的她瞬間安心了。
「大哥哥會中國語言的對不對?」她問的小心翼翼,生怕大哥哥一開口就說一串她聽不懂的鳥語。
男孩看著她怯怯的眼睛,點點頭。
宮笑黛瞬間笑了,「太好了,終於找到同一個地球的人了。」
男孩不明所以的望著她。
她生怕大哥哥扭頭拋下她不管,急忙上前拽著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大哥哥,你帶我找我舅舅去好不好,我一個人好怕,還有壞人想抓我。」
有好幾個長相奇怪的叔叔阿姨過來向她說話,她覺得他們是爸爸媽媽嘴裡經常說的壞人。
男孩看她微微發抖的手愣了一下,他情不自禁的安慰她,「你別怕,我爸爸是中國軍人,他能保護你的。」
事實證明,大哥哥說的沒錯,她最後成功的找到了擔驚受怕的家人。
她為了感謝,把奶奶為她求的平安符親手送給了大哥哥表示誠意。
雖然大哥哥很勉強的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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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遷輕手輕腳把懷裡的姑娘放到了臥室的床上,他剛想鬆手的時候,這丫頭卻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角,她眉頭緊皺著,嘴裡輕聲呢喃著,「不要走,不要走……」
他腳步一頓,彎身睨了她一會還是不見她鬆手,時遷暗暗歎口氣,替她順好貼在臉頰的碎發,哄了她兩句卻絲毫不起作用,反而握他手的力氣更緊了。
雷聲大作,她不安的朝他的方向縮了縮。
時遷盯著她微顫的睫毛和緊鎖的眉頭,無奈的握住她的纖細柔若無骨的小手,身子靠在床頭,輕聲在她耳邊安撫,「我不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