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距離撤離點還有不到十公里,車快沒油了。
項臣找到了一家加油站,超市裡的貨物幾乎被搶空了,幾罐運動飲料滾在地上,白色的地磚上大片渲染著已經發黑發乾的血跡,凌亂的腳印將這些血跡一路從超市裡帶到了門口地毯上,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
四周靜悄悄的,羅子淞拿著槍確認周圍沒有危險便坐在車邊給自己固定手臂,項臣看著油箱上跳動的數字,又轉頭去看站在超市門口朝裡張望的聞川。
「膽子真大,是不?」項臣對羅子淞道,下顎點了點不遠處的人。
羅子淞愣了一下,笑起來:「他是你愛人?」
「不是。」項臣撇嘴,「大學同學而已。」
羅子淞點點頭,並不八卦多問,他年紀比項臣和聞川都大,目測三十出頭,體格十分健壯,肱二頭肌繃起,將制服撐得很飽滿。
他額頭的傷已經用創可貼遮住了,身上落滿灰塵,臉也髒兮兮的,不過牙齒很白,眼睛黑白分明,鼻樑高挺,看起來很英俊,帶著成熟男人內斂的魅力。
聞川走了過來,懷裡抱著超市裡僅剩的一點食物和水,還拿了一些被人忽略的電池、口罩、暖寶寶等東西,用白大褂包起來扔進了後座。
「薯片?牛肉乾?」項臣嘖了一聲,「就剩這些了?」
「你可以去找找有沒有人放了個禮盒,裡面裝著方便面、自加熱米飯、手電筒、壓縮餅乾和消炎藥之類的,最好還給你紮了個蝴蝶結,用牌子畫著箭頭閃著LED燈歡迎你隨時領取。」聞川面無表情道。
項臣:「……」
羅子淞忍不住笑出聲,打圓場道:「有這些不錯了,油加好了,趕緊走吧。」
項臣摔上門坐進車裡,等聞川坐進來時忍不住道:「聞少爺,老子好歹也救了你的命吧?你這什麼態度?不會說話就別說話,少說一句會變異嗎?你嘴怎麼就這麼欠呢?」
聞川平靜地看著他,坐姿斯文乖巧,彷彿先前把人噎得說不出話的不是他:「我只是實話實說,你覺得這種路邊加油站裡還能剩下什麼嗎?你問得不是廢話嗎?」
項臣掛擋,哼道:「我只是隨口一問……」
「無意義的廢話只是浪費有效交流時間。」
「……」
羅子淞一直聽著通訊器裡的聲音,抬手道:「別吵了。」
項臣將車開出去,嘲道:「我就不該幫我爸去跑腿拿什麼鬼資料,你現在就會跟那些喪屍一樣,穿著白大褂吊著舌頭掛著眼珠子在外頭跳popping,多好。」
聞川目視前方平靜道:「如果不是研究所有S級防護,你以為你能活著出來嗎?」
羅子淞疲憊地坐在後頭,捏著眉心,問:「你們有誰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他從手指縫裡看著副駕駛的聞川:「研究所沒有辦法嗎?這是病毒感染?還是基因變異?」
聞川沒說話,片刻後道:「我現在也說不好,我們還在研究……」
羅子淞皺眉,坐直了:「研究什麼?」
聞川想了想,禮貌地說:「抱歉,這屬於內部機密……」
「機密個屁啊?」項臣冷嘲,戴著露指手套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玩意兒會感染人,而且沒有有效疫苗,你還保密什麼?保密你們有多無能嗎?」
聞川皺眉:「在疫苗有眉目之前,我不贊成告訴普通民眾……」
「你說不說都那樣了,還怕有人造謠傳謠?那也得有機會傳啊?」項臣攤手,「現在信號都沒了,花錢在世界頻道買喇叭乾嚎嗎?」
項臣嘖了一聲:「已經是世界末日恐慌級別了,還怕個屁啊。」
聞川顯然不喜歡項臣的說話方式,沒再搭腔。
羅子淞道:「我只是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項臣見聞川不說話,主動道:「簡單說吧,一個月前,有人撿到了未完全燃燒的隕石塊,當地人將那東西送去了博物館,博物館又轉送到了研究所,研究所的人在隕石背面發現了生物反應。」
羅子淞驚訝:「外星生物?」
「確切是怎麼回事不知道,」項臣聳肩,「研究所的人聯繫當地醫院,先將接觸過隕石的人都隔離了,就我聽說的消息是他們一直在做人體實驗。」
「不是人體實驗,」聞川皺眉,「這些人在72小時後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狂暴、抑鬱、過敏性應激反應以及猝死症狀。研究所派了人前往當地醫院配合治療。」
「你們沒找出病因,」項臣道,「不就是在做人體實驗嗎?」
羅子淞意識到什麼:「這些人……?」
聞川打斷了項臣的話,道:「我們是正規的科研機構,不會做人體實驗這種事。除非按照流程招募志願者,實驗風險我們也是會提前告知的。」
羅子淞擺手:「這個現在不重要,等等,你們不會找了志願者吧?」
聞川猶豫了一下,道:「我和我的老師是極力反對的,但其他人發現了這些病人身體裡的細胞開始極速變異,變異方向是……自我修復治癒,甚至能突破原本的人體極限,這對他們的誘惑力太大了。」
項臣冷笑一聲,沒說話。
羅子淞皺眉:「那之後……」
聞川疲憊地靠進椅子裡,茫然地睜著眼睛看著窗外。
羅子淞明白了,那之後大概就是全面失控,也許是隔離措施不到位,也許是發生了意外,過程已經不重要了,其結局就是眼下這個彷彿人間地獄般的世界。
羅子淞沉默了片刻,道:「我前年離婚,有個女兒。」
聞川下顎猛地繃緊了。
羅子淞沒再說下去,從衣兜裡摸出了一枚婚戒,茫然地摸了摸,費力地將它戴在了手指上。
「砰——」
一輛車突然從斜後方的高架入口位置撞了上來,羅子淞猛地往前一撞,捧著手臂「嘶」了一聲,聞川抓緊了頭頂拉手回頭,就見一輛黑色SUV正瘋狂以S型前進,車喇叭不斷響起,在項臣他們車的右後方又狠狠撞了一下。
項臣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見司機是個年輕男人正奔潰地狂按喇叭,副駕駛上一個變異的喪屍歪著脖子被安全帶勒著,正費力地要襲擊男人。
男人幾乎握不住方向盤,不斷朝邊緣躲著,又把車抱枕擋在駕駛位和副駕駛位中間,降下車窗大喊:「救命啊——!救命!」
項臣嘖了一聲,放慢車速同SUV並列,項臣降下車窗在呼呼的風聲裡大喊:「下車!」
男人渾身發抖,崩潰大喊:「不行!我全部身家都在車上!」
項臣皺眉,羅子淞彈了個響舌,道:「我來,你保持車速。」
項臣往後看了眼,沒說話,他保持勻速加速,車後座漸漸和SUV副駕駛位平行,他降下車窗,喊:「我是警察!放鬆!把副駕駛的車窗降下來!」
男人哆哆嗦嗦,降下車窗,一股噁心的腥臭味立刻隨風飄了過來。
聞川摀住鼻子,那喪屍卻似敏銳地察覺了什麼,立刻轉頭,裂開發黑的嘴唇口水狂流,對著聞川的方向嘶叫起來。
男人見對方的注意力被轉移了,興奮道:「快!快救我!快點!」
羅子淞單手握槍,盡量探出身體,風將他額前的短髮吹得飛起,露出貼著創可貼的額角,血跡從裡面浸染了出來。
他沉穩地握著槍,道:「躲開!」
男人見他拿槍,嚇得猛踩了一腳剎車,喪屍的腦袋登時從槍口下後退出去。
項臣暗罵一聲,按了下喇叭。
男人又跟了上來,拿抱枕遮了自己的臉。
項臣:「……」
槍聲響起,子彈穿過喪屍的腦袋對穿出去,打在了前擋風玻璃上。
血液和腦漿迸濺了駕駛位上男人一身,他丟了抱枕無法忍耐地大喊起來,項臣打了個手勢,慢慢停了車。
男人將車停在他們後面,從駕駛位上蹦出來脫了衣服褲子,崩潰地大叫,他從後備箱拿出一瓶水,打開了澆在自己頭上臉上,又沖洗了一下身體和手。
羅子淞和項臣將那屍體從副駕駛裡拖出來,扔在一邊。
聞川蹲下身拿相機拍了幾張照,又用紙擋著手翻開喪屍的眼皮、口腔查看,項臣往後躲了躲:「你惡不噁心?」
聞川沒理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男人從行李箱裡拖出衣服換上,走過來道:「謝謝幾位兄弟,你們這是去哪兒?我可以跟著你們嗎?」
他摸出名片,雙手遞過來:「我叫陶非。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的非。」
項臣接過來看了一眼:「房產中介?」
陶非笑了笑,他不慘叫崩潰的時候看起來還挺正常,長了張好人臉,眼睛圓圓的很和善的模樣。
「我是個B,」陶非看了看項臣三人,「你們是去撤離點嗎?」
「對。」項臣指了指自己,又挨個指過羅子淞和聞川,「我項臣,羅子淞,聞川。」
陶非顯然覺得跟著兩個看起來十分健壯結實的A更有安全感,尤其羅子淞還有武器。
他立刻道:「我車裡有水和乾糧,咱們一起走吧?」
他打開了SUV的後備箱,裡面排滿了各種超市口袋,簡直是個移動儲備庫了。
項臣轉頭看羅子淞和聞川,二人都沒有意見,項臣便打了個手勢,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