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番外五 寶寶篇

　項小川四歲那一年，差點炸了家裡的廚房，事情的起因是他要吃蛋捲，項臣正打算做，聞川下班從研究所回來，項臣就有了媳婦忘了娃，繫著圍裙過去跟聞川討吻，兩人吻著吻著就回了臥室，項小川皺了個眉站在廚房裡，想著靠老爸不如靠自己，於是踮著腳去冰箱拿雞蛋，因為身高不夠拿不到，一氣之下肉嘟嘟的小手一抓一握，因為還控制不好力度，一堆雞蛋瞬間如小炮彈般劈頭蓋臉砸了過來，項小川嚇壞了，忙躲到門後，這一被驚嚇，門框的鎖扣也壞了，砸在地上，鍋碗瓢盆飛了起來，撞在牆上，電磁爐自動打開又自動關上，來回幾次，冒起了黑煙。

　廚房裡一陣乒鈴乓啷，項臣從臥房裡沖出來，光著上身，褲子皮帶鬆垮吊著，忙不迭先將項小川抱了出去，然後拿了滅火器將黑煙給撲滅了。

　聞川臉頰緋紅，襯衫敞著，沖出來抱住孩子，皺眉怒道：「說了不行你偏要！傷著小寶怎麼辦！」

　項臣一個頭兩個大：「就離開了一會兒……」

　項小川左看看右看看，象徵性癟了下嘴，乾巴巴地哭了兩嗓子將鍋都推給老爸，又若無其事地去客廳玩玩具了。

　項小川七歲的時候，各項資料指標超出常人，但身體很健康，並不需要擔心什麼。唯一讓聞川擔心的，是他的智力也明顯高於常人，學什麼都很快，小小年紀就像個古板老頭，成日沒有個笑臉，周圍的小朋友都不敢和他玩。

　他現在已經能正常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不會再引起麻煩，家裡被他火燒了五次，廚房客廳各炸了三回，研究團隊發明了減弱他能力的頭盔，戴在頭上好了許多，這讓他的童年顯得灰暗了不少——不知真相的小朋友總愛笑他頭上戴得東西。

　時間久了，項小川就知道，笑他的小朋友什麼都不懂，沒意思得很，於是更不愛說話，也不愛和別人交流，看起來顯得有些自閉似的。

　為了讓項小川開心一些，項臣和聞川花了很多心思陪他玩耍，去各地旅遊，告訴了他很多當年的故事，人類基因進化研究團隊設立在曾經的A城，只保留了最後幾隻成活的喪屍，關在專門的地方，用於進行基因進化研究和分析。

　項小川站在門口，領了參觀的證件，被聞川牽著手進了門，在地下室裡隔著防彈玻璃看著裡面呆滯的喪屍，面無表情。

　項臣拿著相機給項小川拍遊客照，道：「當年我和你爺爺、舅舅一起潛入這裡，找到了你奶奶，逃跑的時候遇到了襲擊，那場面，嘖嘖……後來跟你媽會合的時候，又遇到了意外，你安靜叔叔和羅叔叔差點就活不了了。」

　聞川說了很多遍「不是媽媽是爸爸」，但項臣就像他永遠改不了對季鴻源的稱呼一樣，怎麼提醒都沒用，聞川懶得再說，終於是默認了下來。

　項小川奶聲奶氣，一本正經道：「為什麼活不了？」

　「遇到了很多喪屍，就像這樣的，有一大群。」項臣道，「好在後來有驚無險，你安靜叔叔也算是撿了條命回來。」

　項小川蹙眉：「這有什麼難的？」

　他一伸手，隔離室天花板上的消防滅火設施猛地打開，噴灑出水花，工作人員慌忙去關，有些為難又新鮮地看著他。

　項小川有超能力的事已經不是秘密，畢竟紙包不住火，一年兩年可以隱瞞，三年四年卻再也瞞不住。這些工作人員還是頭一次見到真實的超能力運用，一個個眼睛都發起光來，欲言又止地想靠近，又礙於項臣警告的眼神，不敢動作。

　「別亂碰東西。」聞川輕輕道，語氣不重，卻讓項小川立刻低頭收手，一副做錯了事的委屈表情。

　項臣心說：這小子小小年紀就有兩副面孔，對著自己這個老爸一天到晚囂張得要上天，動不動就是「這有什麼難的？」、「是你太弱了。」、「很簡單啊。」對著他媽媽就可憐巴巴，又會裝委屈又會裝乖，照這個樣子看，第二性別估計是Alpha沒跑了。

　項臣想到這個又頭疼，就自家兒子這個性子，以後長大了誰敢嫁給他？眼高於頂，拿鼻孔看人，比他媽當年還要傲氣，心思多得不行，能力又強……雖然項臣是很驕傲自豪啦，但「老父親」還是操碎了心，生怕他以後沒人要。

　參觀完喪屍，一家人又去了災後專門建立的博物館，裡面有病毒爆發後完整的事情發生順序圖和時間表，英雄石碑上刻著無數烈士名字，項臣和聞川在石碑前站了很久，聞川眼眶微微發紅，小聲地對項小川介紹裡面他們認識的那些人。

　項小川很難有共鳴，畢竟沒有經歷過，但還是認真地聽著。

　到了最後一間展館，裡面是人類基因進化後的各種介紹，包括普通人類、半獸人和可隨意變換人形和獸形的初代獸人資料。

　項小川在裡面看到了老爸老媽、舅舅、爺爺奶奶、安靜叔叔、羅叔叔、201叔叔、祁十一小哥哥等等熟人的名字和照片。

　有認識的人，項小川的代入感強了很多，瞪大了眼睛看著照片上的人。

　照片裡的項臣穿著制服，面容嚴肅，跟在家裡總笑嘻嘻的老爸不太像，眼神裡帶著一點狠厲，一手按在腰間的槍上，一手扶著帽檐，高挺的鼻樑和緊抿的嘴唇能隱約推測出未來項小川的模樣。

　照片裡的聞川則穿著白大褂，頭髮比現在短一些，面容清冷沒什麼情緒，一雙漂亮的眼睛朝鏡頭看過來，帶著點空靈感，白皙的肌膚，紅潤的嘴唇，挺直的脊背，看著氣質很是特別。但對項小川來說，這樣的媽媽有些陌生。

　他熟悉的媽媽，在家裡會繫著圍裙給他榨果汁，因為不擅長做飯臨時抱佛腳地研究菜譜，會在被老爸抱起來時露出燦爛的笑容，不管多忙也會親自去接他放學，提著小蛋糕站在校門口，見到他出來，眼底就泛起溫和的亮光。

　跟照片裡冷淡疏離的樣子判若兩人。

　後面還有很多合照，有聞川還在上學時和老師楊逍等團隊的合照，聞川穿著白襯衫休閒褲，面容帶著點稚氣，表情還要更加淡漠，眼裡沒有一點笑意，反而有些不耐煩；有項臣軍訓結束的合照，穿著迷彩服，和幾個同學勾肩搭背，笑出了小虎牙，光看照片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燦爛陽光和青春氣息。

　有兩人在學生會裡參加活動的合照，活動大廳裡拉著橫幅，寫著「慶什麼什麼周年祭」，有很多人出現在鏡頭裡，有的在掛氣球，有的在寫海報。鏡頭裡的兩人是被不小心拍進去的，靠近門的角落，聞川一手指著口袋，一手拿著單據，顯然是在說什麼，項臣則站在旁邊，一手叉腰，一手揉著後脖頸，滿臉不爽。

　還有末世結束後，一群人的大合照，老爸老媽並肩站在一起，兩人臉上都有笑容，不再青澀，不再青春，但卻溫和如暖陽，帶著內斂的醇厚，像經歷過颶風後屹立不倒的支柱，讓人看著就有安心感。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為人類做出傑出貢獻的英雄回憶錄，一眨眼就掃過去了，而對聞川和項臣來說，這短短幾分鐘就走完的小走廊，卻寫滿了他們的相識相遇，相知相愛。

　項小川聽著照片背後的故事，項臣說：「我敢打賭，你媽當年就喜歡我了，只是沒好意思說。」

　聞川拍了項臣的背一下，好笑道：「胡說八道！」

　項臣笑起來，摟著自家Omega親了一下：「行，其實是我當時就喜歡你了，但我太笨，沒發現。」

　他說著放低了聲音：「如果沒有病毒爆發，也許我們很難再有交集了，你說這是幸還是不幸？」

　項臣想著，又不爽起來：「如果沒有我，你會喜歡上誰？做研究的書呆子？還是哪個老師？你這腦子裡一天到晚只有做研究，就不能放點別的？」

　聞川聽出了對方話裡的酸味，勾起嘴角：「那你呢？你會喜歡上哪個Omega？一定是說話很甜，不會惹你生氣，長得可愛……」

　「打住。」項臣捏了捏聞川的下巴，「跟你比起來，其他的都是將就，明白嗎？」

　聞川笑出聲，靠在項臣肩膀上，帶著一點愉悅和不好意思，小聲道：「馬屁精。」

　項小川：「……」

　項小川按照經驗分析，老爸老媽又要開始談情說愛了，時間起碼不低於二十分鐘，於是他自顧自脫離了隊伍，在博物館裡慢慢溜達，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照片，最後停留在了舅舅聞夏和他的實驗團隊的資料前。

　他知道，在他一歲零八個月的時候，舅舅的實驗團隊終於攻破了生育困難的問題，基因無明顯進化的人能順利自然懷孕；半獸人則需要培育機器進行輔助；可在人形和獸形裡自然切換，基因強大的初代獸人，則需要用藥以及配合培育機器雙管齊下，只是這類人群的生育率只提高了5%，越強的基因，生育率越低，似乎事實已經無法扭轉，只能靠時間慢慢去調整和改變這種基因問題。

　截止目前的人口資料情況來看，新生兒在這兩年開始逐年上漲，大部分是無明顯基因進化者的後代，其中有1%的新生兒在出生後基因有飛躍性的變強，10%為半獸人，剩下的均為無明顯基因進化。

　少部分半獸人的後代中，5%的新生兒出生後基因增強，能夠隨意切換人形和獸形，大部分依然為半獸人基因。

　而在最強基因裡，目前包括項小川在內只有寥寥幾位新生兒，皆擁有不同的超能力，身體素質非常強大，但其中一位新生兒卻在滿一歲後毫無預兆的夭折，資料分析為基因序列突然崩壞。

　這件事的發生，令所有人心驚膽顫，類似項小川這樣的孩子，很快被單獨保護了起來，資料觀測也比以前更加嚴苛了。

　項小川是從這一年開始才終於不用天天去實驗室報導，頭上的頭盔也摘掉了，迎來了難得的自由。

　他從走廊拐角出去，因為一直低頭看著玻璃展櫃，沒注意拐角處走來一人，兩人撞在一處眼看要雙雙倒地，項小川下意識抬手，兩人就像被繩子拉住了似的，慢慢地站好了。

　對方瞪大了眼睛，看著項小川，好奇極了：「你好厲害！」

　那是個目測年紀和項小川差不多大的孩子，理著小平頭，眼睛帶著一點海藍色，皮膚白皙十分漂亮，像個精緻的瓷娃娃，他頭頂有一對狗耳朵，身後還有短短的尾巴，正熱情地搖晃著：「你是二代獸人？你叫什麼？你住在A城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二代獸人……」

　這傢伙像是個話癆，喋喋不休，看樣子是個二代半獸人。

　項小川沒什麼興趣，繞過他要走，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腕：「喂！別不理我，我第一次看到二代獸人，你太厲害了，我們做個朋友吧？我叫蔣宇，你可以叫小宇！你住哪兒？我可以去找你玩嗎？你上學了嗎？我今年七歲半，馬上要上A城的星星小學……」

　項小川蹙眉，掙開了對方的手，他本想徑直離開，但對方眼裡的光太亮，笑容十分燦爛，尾巴搖得快螺旋起飛了，項小川抿了抿嘴，冷淡道：「我叫項川。」

　「項川……？」對方歪了歪頭，突然反應過來，「啊！你就是那個……」

　項小川頓時沒了耐心，他很討厭別人過多地關注他，有關他的新聞漫天飛，雖然老爸老媽已經竭力保護他，為他創造一個安穩成長的環境，也從不特殊對待他，但有些影響是不能完全隔絕的。

　他已經習慣了其他人聽到他名字的幾個反應，無非是：第一，啊你是那個超能力很強的人！第二，你舅舅超級有錢！第三，你爸媽超級厲害！第四，你總是惹麻煩，你爸媽一定很累！

　他身上過早地貼了很多標籤，同齡人又不敢和他玩，也沒人願意真正去認識他，瞭解他，這讓他十分不爽。

　可這個叫蔣宇的小孩兒，卻興致勃勃地說：「你就是那個救了小狗的項川？我看過你的新聞，你好厲害啊。」

　項川愣了愣。

　蔣宇興致勃勃道：「當時車都要撞上它了！你就那麼一抬手，就讓車從小狗頭頂飛過去了！你反應好快啊！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項川手指無意識地握緊了，片刻才有些不確定地說：「你不害怕嗎？」

　「怕什麼？」對方奇怪。

　「這力量……你不怕嗎？」項小川聲音很低，難得有些小心翼翼，捏著手指道，「我可能會傷到你。」

　「那我就變強一些！你就傷不到我了！」蔣宇笑起來，主動來拉他的手，「我的夢想是當員警，我希望能變得像你一樣強，保護更多的人！你多教教我好不好？」

　項小川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終於露了個淺淺的微笑，點頭答應了。

　走廊後頭，項臣和聞川欣慰地互相對視一眼，兩人牽著手，緊貼的手心滾燙，覺得這趟旅遊沒白來。

　後來，項小川轉學到了A城和蔣宇在一個班，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項小川一直自詡為蔣宇的保護者，將好友護著，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還總將自己的零食分給蔣宇吃，連作業也幫他做。

　再後來，項小川第一次分化，第二性別卻是Omega，而蔣宇則是Alpha，項小川大受打擊，請假在家裡蒙著被子哪兒也不去，蔣宇提著零食來看他，哄了好久才將人哄出了被子。

　那是項小川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哭，滿臉淚水皺著眉說：「怎麼辦，我不能娶你了。」

　蔣宇笑起來，青澀的眉眼隱隱有了未來帥氣英俊的雛形，頭頂的犬科尖耳朵動了動，抬手抹掉了項小川的眼淚：「你可以娶我，我不在意這個，只要你願意娶……」

　話沒說完，項臣沖了進來，提著蔣宇的衣領將人丟了出去：「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和小寶保持五米以上距離！」

　項小川不爽：「老爸你幹什麼！」

　項臣頭都大了，本以為兒子是個難搞的Alpha，沒想到是個招人疼的Omega，老父親再次操碎了心，眼下看誰都是害蟲，尤其這個跟兒子走得最近的小Alpha！

　項小川的未來還很坎坷，但有很多很多愛著他的人在身邊，光明的前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