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弟
葉季歌拿了他想要的得救消息,先走一步了。而凌灝淵則一心想抓鬼,帶著遲鷹揚去他府上。
不過,凌灝淵當然不會把遲鷹揚帶去金碧輝煌的將軍府。
要被這喜歡銀子的銀子先生見到,他的將軍府那麼富有,而他還是銀子先生想要入贅的對象,那還得了。
只是帶去一個小小的別院。
就是這種小小的別院,在京城的角落,那沒錢的銀子先生,也能兩眼放光,在扣扣摸摸的。
遲鷹揚扣了扣大門邊上的石獅子,說道:「這是四百年前的雕的鎮宅獅子吧?宅子年紀已經不小了。一般人家鎮不住獅子,不過小兄弟,你能鎮得住,可以的。」
凌灝淵親眼見到,銀子先生扣扣索索的,從公獅子的前爪處扣了五六隻血灰色的猙獰殘魂,扣出來了就丟在一個略微發白的錢袋子裡。
另一隻公獅子也這麼扣的,扣完了,銀子先生望向他的別院內,美目裡透出來些許垂涎的目光。
而銀子先生剛剛扣完殘魂的手指,還是那麼修長、雪白、細膩、乾淨,好像沒扣過鬼似的。
凌灝淵:「……」
國師帶著弟子抓鬼的場景他見過,好像是用桃木劍,費好大勁兒才砍完一隻,還不如他放出煞氣,讓鬼魂不得近身。
他真的第一次見,抓鬼是這樣抓的。
雖然喜歡銀子,但真的是有真材實料的天師先生。
不知道銀子先生能抓多少隻。
凌灝淵輕咳一聲,親自叩開了門,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天師先生入內,一邊說道:「先生謬讚了,都是祖上賞的,石獅子本來就有,於是就這麼一直放著了。先生,您說我陰氣重,是家宅的原因嗎?」
不然石獅子爪裡怎麼壓著這麼多殘魂。
遲鷹揚擺了擺手,說道:「這要等會兒慢慢看。」
這間別院凌灝淵來得少,只有一些或殘、或疾、或老的老兵守著。凌灝淵一示意,老兵們就不喊「將軍」不喊「王爺」了,只喊道:「老爺!」
裝成是普通但陰氣重的人家!
凌灝淵矜貴地點了點頭,便有老兵去沏茶招待貴客了。
老兵去到廚房,心情十分興奮,一邊沏茶,一邊激動地對他的老戰友說:「嘿!你見到了嗎?將軍第一次帶男人回來!」
「對!還是帶回來穿得這麼美的男人,太少見了!可是將軍幹嘛不把男人帶回將軍府?」
「應該是剛認識不久,將軍說出來身份,會怕嚇著人家吧?」
……
老兵們還在興奮的沏茶,遲鷹揚則跟著凌灝淵入內,卻不急著看宅子,也不去廳堂裡坐著說話,而是指了指天井處,讓凌灝淵站在天井下、光線猛烈的地方。
凌灝淵依言站了過去。
凌灝淵一身玄衣,即使站在陽光底下,還是顯得黑煞煞的,臉色也冷酷陰沉。身上煞氣自動殺鬼,此刻都收斂了起來,好像還能自如地使用煞氣。
在「見」字裡看的不清晰,現在遲鷹揚也走過去天井之下,真真切切地看,見凌灝淵的臉天庭飽滿、鼻若懸膽、嘴唇豐厚,不但英偉帥氣,還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福氣滿滿的相,而且有情不刻薄,大方還富有的那種。
左邊的小刀疤斷了劍眉,讓凌灝淵的臉更顯英俊,斷得十分有特色。
而遲鷹揚看了兩遍都還沒看懂的是,他的前世和將來——
看別人的相,能看穿一生,大多都入了土,遲鷹揚能算到他們的壽數命數。可是凌灝淵的不能,應該是與他有姻緣的人,都不能看穿吧?
遲鷹揚又瞄了瞄凌灝淵的身板。
雙兒都天生骨架不大但盤骨大,柔弱婀娜,凌灝淵則不然,他長得桀驁野性,身體寬肩窄臀,手腳修長,長年征戰鍛煉,線條飽滿,幾乎都要把緊窄的衣裳撐爆了,真不愧是百戰百勝的將軍!
要不是額上紅點鮮艷,誰也看不出他是個男雙兒,只能讚一句真男人。
這身板,應該能扛得住他好幾百年都沒輸出過的精力。
遲鷹揚上下端詳,評估了一番,發現天意給他挑的天命姻緣,從煞氣到俊臉再到身板,都挺合適的。
凌灝淵老神在在地雙手抱胸,任由遲鷹揚看了又看,見遲鷹揚的眼神兒上下漂浮,他終於忍不住了,內心「哼」了一聲,問道:「先生在看相?」
看相用得著把他從頭到腳都盯一遍?
銀子先生雖然能抓鬼,但穿成這樣,眼神也不正經。
那修長的眉毛、那不語卻含笑的桃花眼、那細嫩的皮膚、那桃花外袍……還盯著他看,相由心生,肯定不怎麼正經。
剛剛小葉子也是這麼被他勾引的,凌灝淵挑了挑眉,直截了當地問道:「看相要看全身?」
遲鷹揚繞到凌灝淵身後,繞著他轉了一個圈,點了點頭,正直道:「要的,看相除了面相,還有身相、形相、聲相、手相……要知道為什麼你陰氣纏身,我看得越多越好。小兄弟,可以攤開手來,讓我相相嗎?」
這聲音,清泉滴翠,清澈爽朗,聲調語氣還正直無比。
凌灝淵忍了忍,從銀子先生抓鬼的手段來看,可能還是會看手相的,便攤開了右掌。
遲鷹揚道:「兩隻手都可以看的。」
說著,遲鷹揚那修長的手指,拈起凌灝淵的左手手尖,捏著凌灝淵的中指,把他的一雙手都托在陽光之下,桃花眼裡透出一股認真的勁兒,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這還不夠,遲鷹揚的拇指指腹掃過凌灝淵的每一根手指,把每一根手指都捏過了。
柔軟的指腹摸上去,摸到一層厚厚的繭,還有一些凌亂的小傷痕,好像在摸老樹皮一樣,十分粗糙。
廳堂裡,把熱茶沏好了端出來的兩位老兵看到這一幕,他們內心十分激動,但茶盤還端得住。
像貓兒一樣,把茶盤放好,老兵們貓在門柱邊上,露出眼睛圍觀,壓低聲音道:
「光天化日摸手,看不出來,將軍真會玩。」
「是的,將軍帶回來的男人見到將軍不慫,還會玩,挺好!」
「那,那位美公子會報名入贅嗎?」
……
凌灝淵手上的繭很厚,這種被摸的細癢感覺,太難受了。特別是,這銀子先生長得太美,那修長的手指又涼又軟,凌灝淵從來都沒被這樣摸過手指,銀子先生這樣看手相,弄得他渾身都不對勁。
凌灝淵忍住暴揍他一頓的衝動,催促道:「你摸……不是,相手完了嗎?相出來什麼。」
遲鷹揚聽了,非但沒停下,還把凌灝淵的手背翻過來,又看了看,才沮喪地說道:「相不出來什麼,你手上的繭和傷痕,把命理掩蓋住了。」
凌灝淵:「……」
如果銀子先生長得不好看,那他應該被登徒子佔便宜了。
以手相為名,行佔便宜的事實,摸完還沒有任何算命的結果。
按理說應該狠狠地暴揍。
可凌灝淵把手抽了回來,只挑眉道:「你給別人相手也這樣的嗎?」
這樣翻來覆去的摸?
他這麼粗糙的雙兒,這麼粗糙的雙手,有什麼好摸的,這銀子先生莫不是眼光有問題。
反倒是凌灝淵佔便宜了。
遲鷹揚惆悵地回道:「不是,給別人不相手,看臉就完事了。」
凌灝淵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我的臉你相不出來嗎?」
所以光看臉不能完事。
要不是剛剛看到遲鷹揚在石獅子爪下扣出鬼,凌灝淵肯定會以為這先生光長得美了,一點水平都沒有。
遲鷹揚點了點頭,說道:「你是大富大貴的相,其餘的,除了長得俊,也看不出來什麼了。」
凌灝淵:「……」
他早該知道,銀子先生真的不正經。
凌灝淵收回了手,說道:「那就不相了,請先生把宅子裡的鬼魂都抓了吧。」
說著,凌灝淵想從懷裡摸出一片小小的金葉子——哦,他的金子在隨從那兒,身上沒有多餘的金子。
抓鬼能手不是人人都有,但見銀子先生對剛剛小葉給他的那點銀子都那麼高興了,肯定用不著給金子。
算了。
凌灝淵在袖子裡掏了掏,好不容易掏出半兩碎銀,問道:「這些酬金夠嗎?」
遲鷹揚一見,眼睛發亮。
半兩碎銀,給他送鬼吃,還給他錢!
好!
遲鷹揚開心昂頭微笑:「好的,我這就來,不過,小兄弟,實不相瞞——」
凌灝淵被這撿了金子的明亮笑容晃花了臉:「嗯?我不叫小兄弟,我姓凌,銀子先生可以稱呼我為,廣鎮兄。」
廣鎮,是他大敗北國後,當今聖上賜的字。
遲鷹揚眨了眨眼,說道:「我也不姓銀子,廣鎮賢弟,可以稱呼我為遲真人。」
兄什麼,就是個小弟,不能稱兄。
廣鎮弟·凌灝淵:「……???」
他哪里長得像弟弟了?
都二十八了好嗎?
還氣度威嚴,軍中誰敢喊他弟弟,就是他太子和二皇子,都會尊稱他一聲將軍。
凌灝淵挑眉道:「遲真人年歲幾何?為何稱呼我為廣鎮弟?」
遲鷹揚回道:「我啊,好幾百歲了,記不清了。」
凌灝淵:「……」
幾百歲了還賺不了錢,信他有鬼。
凌灝淵「嘖」了一聲,說道:「呵,我信你。遲真人,請。」
算了,請先生抓鬼,管他是兄是弟,讓他睡個好覺就行。
半兩銀子就抓鬼的銀子先生是個好先生。
遲鷹揚卻道:「好的,賢弟。是這樣,賢弟你是陰氣重、招魂吸鬼的體質,我這邊把宅子都清一遍,不過時間一長,鬼魂聚集,只會多,不會少。」
總之,就是個長期金主,他喜歡兒!
凌灝淵:「……」
所以,他不但是個賢弟,那鬼還抓不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