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强烈的光芒下，周圍都成了茫茫的白色。背著光，許峻天看不清伊恩的臉，但他知道，如果不是被這個少年護著，他早就跟那些石頭一樣，變成粉末了。空氣很灼熱，有一種錯覺，血液似乎都沸騰了起來。突然，他聞到了一股燒焦的氣味。伊恩抱住他的臂膀用力收緊，指甲掐進他的肉裡。

　　「伊恩？」他沙啞的叫喚少年的名字。手掌觸摸到的肌肉繃得很緊。伊恩身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愈合。愈合，再裂開，如此循環往復。

　　汗水從伊恩頭上滴下來，落在許峻天頸脖裡。一瞬間，便蒸發了。

　　「放開我吧！」歎息一樣呢喃著，要是沒有他，伊恩不會這麼狼狽。

　　那團刺眼的光芒裡，人影漸漸清晰起來，帶著强大的威壓向他們逼近。

　　伊恩沒有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把手臂收緊。

　　爆炸終於慢慢停歇下來。伊恩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露出綫條流暢的身體，白晰的肌膚宛如軟玉一樣，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愛德華？」男人的頭髮很長，一直垂到腳邊。

　　「那是我父親的名字。」伊恩將許峻天拉到身後，戒備的盯著十步之外的男人。

　　「哦。」男人笑了起來，「你們長得很像，不過你比他能幹。在這種强大的爆炸中竟然還能安然無恙，在狼族的新生代裡，算是難得的了。」男人的聲音很溫和，看著他們的目光甚至可以稱得上和藹，但他們知道男人絕對不像外表表現得那麽無害。

　　「你叫……伊恩？」男人遲疑了一下，用手比了一個高度，「我記得以前，你只有這麽高，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狼族的壽命很長，成長期也十分緩慢，能够見到自己從前的樣子，這男人到底睡了多久。

　　「為何突然醒過來？近來那不尋常的能量波動，是你造成的吧？」

　　「能量……波動？」男人神情從容，五指在虛空中輕輕握了一下，「的確如此，黑暗的力量已經漸漸將光明吞噬，真令人不舒服。」

　　絕不是在惋惜什麽，只是單純的感到不舒服而已。不知道為什麼，許峻天有這麼一種想法。

　　黑暗與光明，對男人來說，只不過是兩個名詞，幷沒有實際意義。何況，狼族本來就是遊走在黑暗和光明之間的種族。只不過因爲生存的時間太長了，習慣了光明的力量而已。但是對於狼族的幼兒來說，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們脆弱的身體，還不能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

　　突然，四周浮起四個光環，不，仔細看去，是變化繁複的符咒。這四個咒印拉出綺麗的光綫，宛如蛛網一樣將男人緊密的包裹起來。

　　伊恩伸出與身體比例嚴重不符的利爪，向男人刺去。他的速度極快，許峻天只看得到一條白影。已經漸漸被淡忘的銀色巨狼和纖細的少年重合起來，一部完美的殺戮機器。

　　彎曲的利爪撕開了男人的身體，像波浪一樣，男人的身體扭曲了幾下就消失了。

　　不對。

　　「伊恩！」許峻天大叫，可是已經來不及。男人從後面，扣住了伊恩的脖子。

　　「不可能。」伊恩低低地道。在破除冰塊之前，他就在周圍設下咒印。當咒印浮起的時候，被環繞的空氣就會變成無比粘稠的膠質，哪怕能够掙脫，行動也會受到限制。他想要的，就是那滯緩的一瞬間。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男人的速度為什麼還能這麼快。

　　「很驚訝嗎？」注意到伊恩的表情，男人露出玩味的笑容，「很簡單啊，因爲你們學習的咒術，都是我編造出來的。」

　　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男人很有耐心的爲伊恩解除疑惑，「我的生命十分漫長，偶爾會想出一些游戲來給自己解悶。你們學習的咒法書……」似乎一時想不起來，男人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叫做《源書》吧！就是遊戲之一。」

　　「事實上，我不會被任何契約甚至是規則所束縛。」男人溫和的說，「因為我，就是規則。」

　　他的語調平靜柔和，即使面對陌生的伊恩，也如同對很親近的人說話，但話語中偷出來的却是狂妄的自信。

　　伊恩一直沈默的聽著男人說話，他漸漸感到絕望。

　　「本來我不打算殺死你。沈睡了這麽久，難得見到一個活著的狼族。」男人欣賞了一下伊恩臉上的表情，「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的這雙眼睛，讓我想到了愛德華，真是個卑鄙的家夥。」他是笑著說話的，但修長的手指，却毫不猶豫的捏斷了伊恩的頸骨。

　　應該是這樣。

　　但是，就在伊恩剛感覺到疼痛的時候，那股壓力却驟然停止了。男人的手腕上插著一把尖刀。

　　「嗯？」男人盯著那尖刀看了一會兒，將它慢慢地拔了出來，刀尖離開皮膚時，傷口立刻愈合。「人類？」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伊恩掙脫了男人的束縛，抱住許峻天躲開了迅猛的一擊。

　　轟的一聲，許峻天站立的地方變成了一個深坑。巨大的衝擊下，頭上的石頭紛紛砸落下來，山洞要坍塌了。

　　「逃不了的。」

　　隨手擊飛落下的巨石，男人擋在他們面前。周圍的空氣旋轉起來，圍繞在男人身邊形成尖銳的風刃。

　　伊恩和許峻天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决。想到剛才那讓男人都驚訝的一刀，伊恩笑了，他怎麽能讓懷裡的奴隸看不起？

　　鬆開環在男人腰間的手，伊恩笑了，「誰輸誰贏，還不知道。」

　　同樣帶著笑容，兩人同時抬手，幷攏的五指閃電般的朝對方的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