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類，狼族呢？」少年停住腳步，左右看看。在進入房間時，他已經謹慎的查探過，這個房間，只有一個人。很奇怪，明明是人類，全身卻散發著狼族的氣息。那個店主人呢？蛇的本性，貪得無厭，收了他的金幣，却沒有把事情辦好。無妨，等他吸乾了這個男人的血，有很多時間去懲戒那條蛇。

　　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他捉住，但不知爲什麽，他不敢過於靠近。「人類，回答我的問題。」

　　許峻天慢慢後退，退到窗邊。伊恩呢？是被甩掉了，還是受傷了？

　　少年終於忍耐不住，人類的血液是如此香甜，對受傷的他來說，那更是無法抵抗的美味。伸出手，男人反抗的動作在他眼裡是這麽的慢。把男人的手反扭到身後，扣住他的頭，逼迫他露出形狀優美的脖子。

　　頸脖上的血管突突的跳動。舔舔唇，唾液分泌出來，順著獠牙往下滴。

　　就要一口飲下，突然身體被一股大力拽開，整個人撞到牆邊。石灰紛紛落下，不痛，卻很狼狽。

　　甩掉頭上的塵土，慢慢站起來，金色的眼睛發出冰冷的光澤，「你做了什麽。」

　　許峻天也莫名其妙，不知道血族怎麽突然放開了他，看這種狼狽的樣子，絕對不是出於自願。

　　難道是伊恩？

　　很快他就打消了念頭，如果是伊恩，血族絕不會只是撞到墻邊這麽簡單，看那條蛇就知道了。

　　食慾加上怒火，現在血族恨不得把許峻天剝皮拆骨。狼族也就算了，連弱小的人類也在藐視他。果然和狼族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種野獸的騷臭味真讓他噁心。

　　飛撲過來，十指尖尖，就算是堅硬的岩石也能被他切成粉末。

　　意料不到的情况再次發生了，血族的身體被某種力量掀飛，落到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墻邊不動了。

　　撑著手肘爬起來，血族惡狠狠地在地上劃出幾道爪痕，「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許峻天想了想，剛才血族朝他撲過來時，出於本能的畏懼，他拚命想叫血族滾開。而血族……也真的滾開了……

　　摸摸下巴，「滾開。」他輕輕的說。

　　血族身體騰空，像剛才一樣連續打了幾個滾。「怎麼，怎麼……」一個恐怖的念頭在血族腦中出現，難道真像他想的那樣？不，不可能，這個普通的弱小的凡人怎麼可能……

　　「是狼僕。」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許峻天腦中出現。回過頭，果然窗臺上坐著一隻小小的白色狼崽。

　　「伊恩。」

　　朝許峻天點點頭，跳到對方肩頭，蹭蹭他的臉。

　　血族盯著伊恩，他確信自己沒有見過這隻動物。

　　「我們見過面。」腦中突然想起一個陌生的聲音，這聲音讓他恐懼。對，他想起來了，是那個狼族少年。

　　「是你……可是，你怎麼會……」在他的想像中，那麼強大的少年就算變成原形也該是強壯威武的白狼才對，怎麼會是如此可愛的小東西。嗯，除非是幼年體，因為力量流失而無法維持成年形態。這是個機會……

　　「不要做無意義的事。我要殺你，只需要說一句話。」伊恩抬起爪子，拍了拍許峻天的肩膀。

　　許峻天很樂意展示他剛剛得到的能力，不動用武力就能操縱對方的身體，這種感覺很新奇，很讓人……上癮。

　　「站起來。」許峻天命令著。

　　於是血族少年如同人偶一樣乖乖站了起來。唯一能够動彈的眼珠子簡直要噴出火來，他發誓，只要他一得到自由，絕對要將此人挫骨揚灰。

　　許峻天笑了，「扭扭腰，跳跳舞。」

　　「混……混蛋……」血族大聲怒駡，可是他的身體已經不由他控制。金髮飛揚，手腳舞動，腰扭得像水蛇。

　　「好了，停下來吧！」過了十分鐘，許峻天終於欣賞完了。

　　血族渾身大汗淋漓，他現在已經不想殺死男人了，他只想殺死自己。

　　「明白了麽？現在，你是我們的僕人。」

　　筋疲力盡，腦子却還能思考。血族慢慢回想起他和伊恩接觸的每一幕。突然想到什麼，眼眸驀然睜大，「你是那時候……」手指撫上額頭，那裡的皮膚光滑如昔，伊恩刻下的印記已經深入肌膚，印在他的靈魂裡。捶胸頓足，他怎麼當時就沒想到。

　　只要被刻下這個印記，弱者就會服從强者的意願，不管他有多麽的不情願。

　　「東方爆發出强大的能量。」伊恩對血族說，「我需要你為我打探。」

　　在頭腦反應之前，血族的身體已經躍出窗外，向東方前行。

　　「他會是個很好的幫手。」血族的動作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看不到那抹亮眼的金色了。

　　「只是僕人。」伊恩不屑地道，「必要時，可以讓他帶走你。」

　　「你想獨自面對？」許峻天雙手托起伊恩。

　　雖然腳掌踩在許峻天手心裡，但那種被人審視的滋味並不好受。伊恩冷哼，「我是你唯一的雄性，你只需服從我。」

　　又是這句話，每次看到伊恩用這副表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許峻天總有一股掐死對方的衝動。告訴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告訴自己不要和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動物計較。許峻天扯扯嘴角，「你現在力量很弱，我可以幫你。」

　　伊恩仰起下巴，「優秀的雄性不需要雌性的幫助。」

　　許峻天聽到神經綳斷的聲音，啪的一下把伊恩摔在床上，「老子受够了，什麽雄性雌性，你給我看清楚了，老子哪點像女人。」

　　伊恩猝不及防，竟然忘記使用妖力，身體在被子上彈了幾下，毛也掉了幾根。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我就不停的倒黴。遇到你，更倒黴，變成了這樣一副……」他咬咬牙，眼圈有點紅，「你居然還要我幫你生孩子。見鬼的，你不會找女狼人生啊！我憑什麼，憑什麼……」突然對上伊恩的眼，小小的狼崽子蹲在被子上，用碧綠清澈的眼睛愣愣的看著他。許峻天說不下去了，「要不是你救過我，我才不管你的死活。」

　　在房間裡待不下去了，空氣沈悶得讓人窒息。許峻天做出了一件讓他懊悔不已的事情，他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一樣甩上了門。

　　伊恩呆呆的看著不停晃動的門板，剛才……許峻天在衝他發脾氣？

　　有點不能適應。

　　這個男人，不是應該挂著一副面具，背地裡陰險算計的麽？原來也會大吼大叫，也會發脾氣。

　　他剛才說什麼？不想做自己的雌性？

　　不明白，自己是那麼優秀啊！

　　一個有責任的雄性，絕對不會讓自己的伴侶遇到危險。就算丟掉性命，也要保護自己的伴侶。

　　所以想讓血族在危險發生前，帶走他。

　　所以不希望，他跟自己去那個危險的地方。

　　那是蛇族的領地，不是幼年體的自己能夠掌控的範圍。

　　為什麼……要生氣……

　　心裡空空的。房間裡還殘留著男人的氣息，可是人却不見了。

　　不行，要追回來。

　　躍出窗子，男人的氣味很好辨認，還在附近。

　　夜風吹著他的毛髮，涼涼的，很舒服。

　　恩，絕對不是向他妥協。過於任性的雌性，會讓他很頭痛。要追回來，狠狠地懲罰他，讓他知道雄性的權威不能冒犯。

　　至於……怎麽懲罰，等追回來再說吧！

　　許峻天的心情很複雜，出門後已經後悔了。他怎麽就做出了如此幼稚的舉動。難道也被幼年體的伊恩同化了？把伊恩一個人留在旅店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哼，該擔心的是他自己吧！伊恩再怎麽變小，也是個怪物，光是狼族的威壓就讓周圍的生物退避三舍，誰敢招惹他。

　　心裡想著事情，所以也沒看到對面有人過來。撞上了，肩膀很痛，對方比自己更慘，跌到了地上。連連道歉，一邊將對方扶了起來。

　　「謝謝。」

　　聲音很低沈，是個男人。

　　不過……

　　許峻天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對方的身形很臃腫……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因爲跌倒的關係，原本嚴嚴實實遮住面容的斗篷露出了一角，「要不要休息一下，前面有一間餐館。」他說的是自己居住的那家旅店，嗯，這是個好藉口，再見到伊恩也不會尷尬。

　　「不……我想早日離開這裡。」男人拒絕了，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突然扶住了腰。

　　「不要勉強。跟我來吧！」許峻天扶住男人的手臂，半强迫的將他帶到了旅館裡。

　　因爲是晚上，旅館裡也沒什麽人，唯一的一個常住戶，店老闆已經在伊恩的妖力下化爲了飛灰。

　　「我去弄點熱水。」

　　男人已經脫去了斗篷，露出了蒼白的面容。他似乎正在忍受著什麼痛苦，眉頭皺得緊緊的，許峻天注意到，男人的手，一直都捂著腹部，似乎在保護著什麽。

　　連許峻天也不知道爲什麽，看到這樣的男人，他的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保護欲。男人的氣息讓他很覺得很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找到了熱水，順便熱了食物，給男人端過來。

　　空氣裡充滿了食物誘人的香氣。

　　濃厚的玉米湯，清甜的果汁，酥鬆的麵包……

　　男人吞吞唾沫，看了許峻天一眼，小心翼翼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許峻天記得從前看過一個故事。有個人要絕食自盡，朋友對他說：「我也不是要阻止你，不過我受了你父母的囑托，也不好意思不做做樣子。你就給我個面子，喝一口水吧！」那人就想，只是喝一點水也沒啥，於是就喝了。一杯水下去，腸胃蠕動，越來越餓，忍不住就想吃東西了，所謂絕食，也拋到了九霄雲外。

　　絕食的人尚且如此，何況這男人還沒到絕食的地步呢！雖然嘴裡說著沒關係，一直强忍著，但到了舒適的環境，嘗到了美味的食物，就忍不住放鬆下來了。

　　等到男人吃飽喝足，許峻天又體貼的遞過一個軟枕。

　　「靠著吧！這樣你會輕鬆點。」

　　「……謝謝。」男人聲音很輕，接過軟枕墊在了後腰。

　　旅店的燈光有些昏暗，光影交錯間，男人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臉部的綫條顯出幾分柔和。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抿了抿唇，低低吐出兩個字，「鍾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