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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貴妃多嫵媚》第34章
第34章

  幾十年了,這是楚少淵頭一次有這種感覺, 他自己弄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卻也無暇去多想。

  蘇輕窈很愛吃這小龍團,味道香濃馥鬱, 無奈這茶稀罕得很,也不過就乾元宮和慈甯宮能吃到,旁的人可沒這福氣。

  今日運氣好,在乾元宮蹭到這茶,蘇輕窈對楚少淵的態度就越發諂媚,笑容也比以往多許多。

  楚少淵走到茶桌邊,看著兔毫盞裡漂亮的茶花, 端起來湊到鼻尖處嗅了嗅香氣, 好半響滿意道:「不錯。」

  蘇輕窈微微鬆了口氣。

  她這一手煎茶功夫,若是還要被陛下嫌棄,那上輩子可就白學了。

  兩個人安安靜靜吃了會兒茶, 等一碗吃完, 便不約而同放下茶盞, 氣氛一時又僵硬起來。

  蘇輕窈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跟陛下多說些話, 而楚少淵也想不起來要同她談些什麼, 婁渡洲早早躲了出去,連個暖場的都沒有。

  他們兩個就這麼待坐一會兒,蘇輕窈才小聲道:「陛下還吃茶嗎?」

  她聲音很輕,隨著一陣沁人心脾的馨香鑽入鼻尖,楚少淵想了想, 沒想起來她用的是什麼香露。對女人家用的這些,他是一點都不熟悉的。

  「不吃了,你……隨意看會兒書吧。」楚少淵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書櫃,起身回到桌案前,繼續忙碌那些煩人的奏摺。

  經過這麼多次相處,蘇輕窈大概知道他不是很愛說話,也有點不太喜歡搭理人。但他到底是皇帝陛下,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不能說他一聲不好。

  沉默寡言那是深沉穩重,唯我獨尊那是天子氣派,怎麼著都是對的。

  蘇輕窈被他安排看書的差事,便從小書櫃裡找了本話本讀。

  她倒是沒成想這書櫃裡還擺放些坊間有名的話本,幾十年沒讀過,這會兒再看倒也妙趣橫生,蘇輕窈沒多一會兒就沉浸其中,絲毫感受不到其他。

  楚少淵飛快批完一摞奏摺,便抬頭去觀察蘇輕窈。

  書房裡多個人,他總是有些不習慣,然而或許是因為她太過小心謹慎,也或許她本身就很安靜,時間久了,倒也不覺得特別難熬。

  看著她讀本書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楚少淵不由自主也跟著動了動眉毛,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突然撇了撇嘴。

  真是,跟個毛頭小子一樣,丟人。

  楚少淵努力收回心神,繼續忙碌政事去。

  墨希閣很快便安靜下來,兩個人沉迷在各自事中,竟也意外和諧,等到婁渡洲進來開門,才把他們從全神貫注中叫醒。

  「陛下、小主,晚膳已備好。」

  蘇輕窈立即放下書本,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語。

  楚少淵也差不多忙完政事,便起身道:「用膳。」

  晚膳依舊安靜得過分,這回婁渡洲沒給蘇輕窈安排小宮女,柳沁已經完全習慣在乾元宮伺候蘇輕窈用膳,表現得相當穩重。

  蘇輕窈也很適應在這用膳,各種美味佳餚嘗了個遍,心情更是美。

  等用完晚膳,蘇輕窈也不言語,坐在那等楚少淵的吩咐。楚少淵原本想一走了之,轟她去石榴殿眼不見心不煩,轉頭想起太后娘娘的囑託,頓時深吸口氣,皺眉吩咐:「跟朕來。」

  蘇輕窈心裡一沉,懷疑他還想領著自己爬屋頂賞月,一邊安慰自己沒什麼好怕的,一邊悄悄白了楚少淵一眼。

  這陛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喜歡做一些奇怪的事。他自己做也就罷了,還拉著別人一起做,不知道小姑娘家家的都膽子小嗎?

  楚少淵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扭頭看過來,就見她飛快收回視線,也不知道看自己做什麼。

  他這時才回想起來上次是拉著她去屋頂上賞月,把她嚇得夠嗆,哆哆嗦嗦才爬上屋頂,那場景還挺有些逗趣的。

  楚少淵抿抿嘴唇,突然生了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又忍不住逗她:「瞧什麼,還想去賞月?」

  就看蘇輕窈低著頭不說話,卻突然小幅度哆嗦了一下。

  楚少淵勾起唇角,突然笑出聲:「今日不爬屋頂,哪裡還能天天爬。」

  蘇輕窈不知道他是不是戲弄自己,好半天才抬起頭,飛快往他臉上瞧了一眼。只見皇帝陛下一雙鳳目微張,嘴角上揚,帶了些平時少見的笑意,似是十分開懷。

  他那張英俊的容顏,笑是一個模樣,怒便是另一個模樣。

  蘇輕窈小聲問:「真的?」

  楚少淵直接往寢宮裡走,回頭掃她一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蘇輕窈這才鬆了口氣,想到不用爬屋頂,只覺得渾身都輕鬆下來。

  來到寢宮門口,楚少淵大步而入,蘇輕窈站在門口,倒是有些猶豫。這裡是皇帝寢宮,不是她這等身份人可隨意進出的。平時宮妃侍寢,只能在石榴殿,唯一能進出陛下寢宮的,便只有正宮皇后。

  楚少淵前世今生都無皇后,便是前世那個女人給他誕下興武帝,難產而亡,楚少淵也隻追封為貴妃,未立皇后。

  蘇輕窈想不透這到底是為何,她從未見過這位岑貴妃,也不知她跟陛下到底有什麼樣的故事,只知道她亡故之後,陛下悲痛欲絕,自此不再踏入後宮半步。

  那時候宮裡的女人們都妒恨岑貴妃,怪她霸佔了陛下所有的感情,怪她誕下皇長子,也怪她芳年早逝,絕了他人希望。

  就這麼一個從未在眾人面前露過面的女人,成為百姓口中的絕代佳人,亦是陛下一往情深的見證。

  蘇輕窈倒是不妒恨她,無論有她沒她都沒蘇輕窈什麼事,她只是好奇,會被陛下喜歡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她留下的,只有一個嗷嗷待哺的皇長子。

  蘇輕窈站在乾元宮寢殿門口,就這麼發起待,婁渡洲急得不行,只好在後面催:「小主,小主,跟著陛下進去啊!」

  他連著催了兩次,蘇輕窈才回過神來,頓時有些緊張:「我……不能進的吧?」

  婁渡洲也不知說什麼好,這蘇小主平日裡瞧著可是膽子大得很,給陛下做抹額這事都做得出來,怎麼叫她進陛下寢宮,就膽怯了呢?

  他只好勸:「無妨,陛下叫進就無礙。」

  蘇輕窈怕陛下等著急,深吸口氣,抬腳往寢殿裡走。

  楚少淵的皇帝寢宮可謂寬敞至極,正當間是前後兩隔的廳堂,左邊被隔斷遮掩,蘇輕窈看不真切,往右去是雅室、花廳和一個小書房,繞過雅室,才是楚少淵的寢殿。

  寢殿還分內外兩室,一個內殿一個外廳,光這兩個室,就比蘇輕窈一整個偏殿大了。

  夏日炎熱,傍晚雖說消去大半暑氣,卻也並未太涼爽。而置身於寢殿中,因為寬敞亮堂,窗門對開,穿堂風陣陣拂過,很是舒服。

  蘇輕窈跟著婁渡洲往裡面走,邊走邊想: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她沒去過外五所,也沒那麼大的野心跟乾元宮比大小,隻單看惠嬪的碧雲宮後殿跟太后娘娘的慈甯宮,便能看出不同。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

  蘇輕窈自己是個惜福人,她不會去計較那些得失功過,只要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便很知足。

  是以此刻,她站在大氣恢弘的皇帝寢宮裡,倒也很是淡然。

  剛才是不敢進,只要一進來,她仿佛就金鐘罩護體,什麼都不怕了。

  晚間是楚少淵讀書時間,他自顧自在小書房坐下,又指了指對面的矮榻道:「坐那。」

  蘇輕窈老老實實地坐下,一動都不動。

  楚少淵拿起一本書就不再言語,蘇輕窈安靜坐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任何指示,仿佛就是叫她來讓自己坐在那看他讀書,不由更是迷茫。

  所以,今天的差事是,看陛下讀書?

  婁渡洲這會兒不在,寢殿裡只有他們兩個,蘇輕窈也不敢問,只好坐在那發呆。

  她發現楚少淵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若她能有這命做皇帝,早就吃喝玩樂歡快度日,哪像他,整日就圍著政事打轉,既不貪戀女色,又無其他愛好,閒暇時不過讀讀書,便也算放鬆。

  奇怪又不可思議。

  她不知道楚少淵會不會煩、會不會累、會不會倦,她這麼看著她,自己都覺得累得慌,楚少淵卻依舊淡然處之,仿佛這樣沒什麼不好。

  作為一個普通百姓,肯定樂見家國是被這樣一個皇帝主宰,作為他的妃子,卻又有些旁的情緒滋生。

  她不知道那情緒是什麼,只覺得心中堵得慌,沉甸甸得透不過氣來。

  索性婁渡洲沒讓她難受太久,只見他端著託盤匆匆而入,先給陛下上了茶水,又給蘇輕窈這上了茶水點心。

  「小主瞧瞧,可還喜歡。」

  興許是跟聽琴問過,婁渡洲特地上了南陽那邊的特產點心,蘇輕窈承情,特地謝過,才小聲問:「大伴,我就……這麼坐著?」

  婁渡洲一拍腦門,也小聲說:「哪裡能讓小主幹坐著,小主是想讀書還是玩樂?前些時候監造所呈了些華容道過來,小主可喜歡?」

  華容道都是木頭做的,滑動的時候肯定要發出聲響,蘇輕窈怕驚擾陛下讀書,想了想道:「不知大伴可取些針線過來,我想做些繡活。」

  婁渡洲立即點頭,興許是早就有所準備,不多時就取來一個笸籮,裡面各色絲線都備了一股,又有兩塊絲蘿方帕,倒是很細心。

  蘇輕窈點頭謝過,就著亮堂堂的宮燈,開始做起帕子來。

  她做了幾十年繡活,做這麼一方小帕子簡直輕車熟路,連花樣都不用打,上手就能繡。

  待楚少淵忙完抬起頭,就看到燈下認真忙碌的女子。

  他們兩個同處一屋,各做各的竟也很是和諧,楚少淵大約已經習慣多一個人陪在身邊,這會兒看著她,心裡倒是有些溫暖。

  這大概就是陪伴的意義。

  楚少淵長舒口氣,垂眸落在那本《金剛經》上。

  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他也不知,這一切到底是否為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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