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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貴妃多嫵媚》第113章
第113章

  蘇輕窈看太后一臉端肅,就知道陛下此番一定會嚴懲鄭家, 便也不再多問。事已至此, 鄭家怕是無力回天。

  鄭家的事暫時說到這裡, 太后就又想起被牽連的賢妃:「賢妃此番一病, 怕是不太成了。」

  蘇輕窈看她很是傷感,心裡也有些難過,道:「賢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若是將養得當, 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娘娘且勿要太過牽掛。」

  太后歎了口氣, 她怎麼可能不牽掛?賢妃這些年已經見了氣色,誰知道這麼一鬧,卻一下子就不成了。太后心裡別提多堵得慌, 只恨那些人不得好死。

  兩人坐在這唉聲歎氣,瞧著氣氛越發沉悶, 太后瞧著不像樣子,讓宮人續上茶水,同她一起吃。

  待好些了,太后才又道:「此事牽扯到趙婕妤, 你是怎麼看的?」

  蘇輕窈昨日是聽過王木頭稟報, 見太后認真看著自己,果斷說了實話:「娘娘,臣妾總覺得,此事跟之前的幾件事都有牽扯, 並不單純為趙婕妤所為。」

  在太后面前,她沒什麼不好說的,這些事,太后也應當都很清楚。

  太后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蘇輕窈深吸口氣,把之前推敲的那些細節緩緩說出來。

  「最早是謝婕妤落水之事,由於御花園人多口雜,最後到底沒怎麼查清,但臣妾總覺得順嬪和趙婕妤出現的太過巧合,不可能是純粹的偶遇,」蘇輕窈說罷頓了頓,繼續說,「之後禦馬苑的事娘娘應當也很清楚,這裡面牽扯的早就仙逝的邢太妃,這麼一看,還跟順嬪娘娘有所牽連。」

  這樁樁件件,雖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順嬪動的手,但她無論如何也逃不開關係。若是一兩件還能當成是別人陷害,接連幾次事發,她在其中都有影子,讓人不得不多想。

  蘇輕窈這般娓娓道來,太后越聽越欣慰。

  「很好,你想的很是仔細,」太后道,「原來我跟陛下都覺得順嬪不那麼簡單,也隻安排人盯緊了順嬪,倒是忽略了趙婕妤,這才讓人有機可乘。」

  趙婕妤是川西人,並非盛京人士,她家中跟鄭家並無牽扯,唯一能跟順嬪扯上關係的無非就是兩人共住一宮。

  誰都不曾想到,趙婕妤或者趙婕妤手下的宮人,也可能為順嬪所用。

  這個發現,才令陛下尤為惱怒。

  蘇輕窈勸道:「這次她們急切動手暴露自己,也算是好事一件,只不過賢妃姐姐的身體……」

  太后也很是難受,忍不住念叨起賢妃來:「賢妃入宮幾年,因一直臥病在床,我也沒怎麼見過她。現在遭受這等無妄之災,也是咱們宮中有漏洞,叫人有機可乘,是我跟陛下辜負了許大人的囑託。」

  蘇輕窈聽到這裡,不由心中一動。

  「娘娘,說句心裡話,雖咱們都盼著姐姐能康復,但心裡也都清楚,這個年關太難熬了,」蘇輕窈看太后一臉痛惜,下定決心繼續道,「就看她在宮裡這麼熬著,到底怪可憐的,眼看年關將至,不如……讓她歸家去吧?」

  太后一愣,抬頭看向她:「此話怎講?」

  蘇輕窈柔聲道:「娘娘可以下道懿旨,允賢妃娘娘出宮去皇覺寺養病,實際上偷龍轉鳳,把賢妃娘娘送回家中,也好叫她臨別之際能享受一番天倫之樂。」

  「如此這般,不僅賢妃娘娘會高興,許大人怕也會高興。」

  無論怎麼樣,能再有這樣一段臨別時光,賢妃最起碼能在最後時日裡過得高興幸福一些。若是她能撐過去是最好,撐不過去也不會滿心遺憾地故去。

  太后認真聽罷,倒是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她想了想說道:「你倒是一片心慈,這樣吧,晚些時候我跟陛下說說,看看陛下是什麼意思。若是陛下也覺得很好,你再跟賢妃說。」

  蘇輕窈很是歡喜,卻又有些哽咽:「多謝娘娘成全。」

  太后看她是真情流露,也感歎一句:「你啊,還是太過心軟。等以後見的事情多了,就不能再如此。」

  「你得學會張弛有度,有些人可以心軟,有些人卻絕對不行。」

  蘇輕窈低頭擦了一下眼睛,道:「臣妾明白。」

  今日太后說了許多話,蘇輕窈也說了許多句明白,待陪著太后用完午膳,才回到景玉宮。

  之後兩日,楚少淵太過繁忙,沒有招蘇輕窈去乾元宮。

  不過卻特地派了婁渡洲來,給她發了一份聖旨,讓她安排賢妃出宮「養病」事宜。拿到這份聖旨,蘇輕窈才算徹底安心。

  賢妃中的毒已經清乾淨,她人也清醒過來,蘇輕窈昨日才去看她,還跟她一起玩了華容道,瞧著似無大礙。

  蘇輕窈不敢把裡面種種都表現出來,只能強撐著哄她開心,賢妃卻也沒有說破。

  病了這麼多年,她什麼都能看明白。

  「走吧,咱們去緋煙宮。」蘇輕窈摸著這份聖旨,對柳沁說道。

  其實蘇輕窈之所以如此安排,全賴她曾經的過往。

  賢妃很年輕,也不過才二十三四的年紀,因為常年臥病在床,她的心境自是比同齡人要滄桑一些,也更成熟。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多賺的,她幾乎跟老年人一樣數著日子過活。

  前世蘇輕窈到了最後,其實也是那般數著日子過。那會兒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再見一眼父母,便是知道父母早就先於她辭世,她也是異常思念。

  人生走到盡頭,最想的無非父母至親。

  蘇輕窈想到這裡,問柳沁:「你說……我這麼安排,賢妃能不能更開心一些?」

  柳沁看她一臉糾結,不由笑了:「娘娘如此為賢妃娘娘著想,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定是開心極了的。」

  「是了,正是這個理。」蘇輕窈長舒口氣。

  待步輦到了緋煙宮,賢妃剛用過藥,正坐在那發呆。

  賢妃這會兒瞧著倒也沒有那麼蒼白,屋裡的火龍燒得很熱,興許是有些悶,她看上去反而有了些血色。

  蘇輕窈走到床邊坐下,笑意盈盈看著她。

  賢妃其實知道自己如何的,映冬不敢瞞她,早就講了實話。

  所以賢妃此刻倒是有些笑意,似乎覺得能早日解脫,看上去竟是沒有往日裡那麼苦大仇深,反而是一派輕鬆寫意。

  蘇輕窈看著她,道:「姐姐,你想不想回家?」

  賢妃一愣,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蘇輕窈衝她使勁點點頭,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我想著你一定想家,便同陛下和娘娘求了道旨意。待過幾日你好些了,就以去皇覺寺養病的名義讓你出宮回家,跟家人好好團聚,過個好年。」

  「你放心,張太醫也會隨行,一直到你回宮為止。」

  聽到最後一句,賢妃再也忍不住,熱淚跟著流淌而出,滴滴落在床榻上。

  蘇輕窈溫柔地看著她:「無論如何,希望你能開心。」

  賢妃握住她的手,終於泣不成聲。

  「多謝,」她一字一頓道,「多謝。」

  三日之後,趁著一個暖融融的晴天,賢妃出宮了。

  蘇輕窈一大早就去緋煙宮送她。

  這一日的賢妃打扮得特別漂亮,她難得換了一身水紅的襖裙,頭上帶著金燦燦的發冠,把平日裡的病容都遮掩一二,顯露出原本的芳華與美麗。

  賢妃許娉婷真的是個美人。

  蘇輕窈看她顫顫巍巍坐在椅子上,讓宮人們幫著自己上妝打扮,心裡卻悶悶的,有一種別樣的難過。

  許娉婷回頭看她,對她露出一個溫婉至極的笑。

  「你來了。」她道。

  蘇輕窈壓下心中的傷感,也對她笑:「姐姐今日回家,我怎麼也要過來送送。」

  許娉婷認真看著她,張了張嘴,似是想到的話不知道如何開口,好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蘇輕窈也沒說話,就安靜看著她打扮完畢,被宮人們扶著出了緋煙宮。

  殿外陽光正好。

  蘇輕窈一路陪她出了宮門,看著上了步輦,穩穩當當坐下後才是鬆了口氣。不過就走這幾步路,許娉婷就出了一頭的汗,臉也透著不自然的薄紅。

  許娉婷讓宮人打開隔窗,附身衝蘇輕窈伸出手:「今日一別,只能來年再見,還望妹妹珍重。」

  蘇輕窈握了握她冰冷的手,道:「那妹妹便在宮中,等你春日歸來。」

  許娉婷笑著看她一眼,終於鬆開了手。

  黃門在前頭唱誦一聲,賢妃的儀仗便緩緩向前,一路往宮外行去。

  蘇輕窈站在原地,看著車隊走遠,輕輕念了一句。

  「待你春歸。」

  轉眼便到了十一月中,盛京、奉天等地的雪災都被控制住,楚少淵終於能放鬆下來,不再日日忙碌。

  而蘇輕窈這邊的掛紅也已經結束,心情自是好了不少。

  這一日蘇輕窈又開始做那味總也做不完的澤蘭香,做著做著就又發起待來。她盯著博山爐中的嫋嫋香霧,不由回憶起那日太后跟她說的話。

  那日太后不僅跟她說了鄭婕妤和賢妃的事,還說了些別的,蘇輕窈現在思量起來,卻發現太后對她還是有些別樣期待的。太后之所以跟她說這麼多話,無非是知道她將來會越走越高,怕她給楚少淵拖後腿,也怕她自己多想,所以才耐心教導她。

  半年以來,楚少淵這一系列舉動,不僅單單只因為他對她對喜愛,還因為宮中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需要她陪在他身邊,替他看住宮中那些妖魔鬼怪。

  以前有太后,以後就要換成她了。

  這一點,楚少淵早就跟她說得清楚明白,蘇輕窈心裡也有底。自己也在慢慢摸索,努力學習。

  若是有人此刻問她怕不怕,她都會說不怕。無論是否經歷過鄭婕妤那一遭,她都沒有驚慌失措,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好,所以從來沒有膽怯過半分。

  面對這些蘇輕窈不覺得可怕,可是在她內心深處,對於站在楚少淵身邊的那種渴望,卻令她無論如何沒有想到。

  她原來以為自己是不在意這些的。

  她就那麼孤身一人過了一輩子,健健康康到老,原本覺得很好。但重新經歷一遭,感受到了愛情甜蜜的滋味,卻實在無法再以平常心待之。

  哪怕楚少淵每天就跟她說說話,牽牽她的手,親親她的臉,她都會滿心雀躍,覺得幸福美滿。

  真是讓人割捨不開,一旦沾染就如同喝酒,越醉越不想停下。

  就這幾日沒見,蘇輕窈也是甚是思念。

  在她內心深處,那種想要與他並肩,攜手共度的欲望越發強烈,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

  她盯著博山爐發愣,喃喃自語道:「我也喜歡上了陛下吧?」

  蘇輕窈在那自言自語,柳沁端著茶進來,就看她臉上帶著笑意,似是很開心。

  「娘娘高興什麼呢?」柳沁笑道。

  蘇輕窈微微一愣,抿了抿嘴唇,卻是換了個話題:「待這香丸做好,就拿去後殿風乾,三日之後就能成型,便可拿來用。」

  「你來聞聞味道對否?」蘇輕窈舉著香粉問。

  柳沁略嗅了嗅,道:「聞起來似是更淡一些,澤蘭花用得少些,倒是很清雅。」

  原本蘇輕窈是照著方子配的,不過後來楚少淵說他也要,蘇輕窈就特地減了些澤蘭花的量,這樣香味就沒那麼濃,陛下用起來剛好。

  柳沁這麼一講,蘇輕窈還有些得意:「我果然還是很厲害的,便是這制香,也是一學就會。」

  「娘娘就是聰明,什麼都能做的特別好。」柳沁也跟著誇。

  兩個人這麼說了會兒話,香丸就制好了,柳沁叫小宮人取了放到後殿晾曬,便伺候蘇輕窈淨手。

  忙了一下午,蘇輕窈倒也有些餓了,便想讓柳沁傳膳。

  她剛要說話,抬頭就看桃蕊快步進了殿中,滿臉喜色:「娘娘!陛下翻了娘娘牌子,已經在來景玉宮的路上了。」

  蘇輕窈微微一愣,立即起身道:「快給我梳頭。」

  剛搬宮時楚少淵是說要來景玉宮吃酒,讓安嬪娘娘答謝他,不過那會兒宮中事多,再加上蘇輕窈突然來了月事,這事也就耽擱了下來。

  倒是沒成想,陛下時刻記著呢,剛一忙完就來了景玉宮。

  蘇輕窈一邊讓柳沁給她重新梳頭,一邊讓桃蕊給她上胭脂,忙忙碌碌一刻鐘,才終於打扮得當。

  這會兒也來不及換衣裳,蘇輕窈剛一起身,就聽外面傳來婁渡洲的唱誦聲。

  蘇輕窈便只能領著人迎出門去,剛一進院中,就看到楚少淵穿著玄黑的披風,大踏步進入景玉宮。

  幾日不見,蘇輕窈覺得他似乎更英俊了一些,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陌生。

  還不等蘇輕窈說話,楚少淵就低頭看來,深深望了她一眼。四目相對那一刻,卻皆是心跳如鼓。

  楚少淵看她站在那呆愣愣看著自己,身上只穿了室內常服,不由快步上前,趕緊用披風裹住她。

  「怎麼就這麼出來了?也不知道冷。」楚少淵說著訓斥的話,語氣卻格外溫柔。

  蘇輕窈被他整個人摟在懷中,只覺得一股熱意源源不斷竄到自己身上,剛剛沾染上的寒氣便都不翼而飛,身上只剩下溫暖。

  「陛下怎麼這會兒就來了?」蘇輕窈伸手抓住他的腰帶,「還未到晚時。」

  楚少淵領著她進了寢殿,待解開披風坐下,才說:「也不早了,陪你說說話,就該用晚膳了。」

  早在蘇輕窈搬宮的時候楚少淵就讓婁渡洲送來幾箱常服,東偏殿有一整個屋子放的都是楚少淵的衣物,是以他剛一坐下,宮人便取來軟底鞋給他換上。

  等都伺候完了,婁渡洲就領著宮人們退出寢殿,留他們倆個獨處。

  楚少淵笑著看蘇輕窈,見她也正看著自己,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紅唇微揚,顯然很是愉悅。

  「見朕來了,這麼高興?」楚少淵問。

  蘇輕窈倒是毫不矜持,肯定回答:「是很高興,幾日不見陛下,倒還有些想念。」

  她這話勾得楚少淵心中一陣悸動,直接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懷中。

  「朕也很想你,」楚少淵在她耳邊道,「就這麼幾日沒你陪著,晚上都睡不踏實,有點動靜就要醒來。」

  說來也很奇怪,以前他是有點聲響就要醒的人,淺眠得很,現在有她陪在身邊,卻一點都不嫌多了個人,反而會睡得特別踏實。

  這幾日她不在,他甚至輾轉反側,茶飯不香,再加上國事繁忙,精神越發不濟。

  不過,這樣的日子好歹熬了過來,楚少淵想,以後無論多大的事,都要有她陪在身邊。

  現在就這麼摟著她,他只覺得滿心都是安然,竟是有些困頓。

  蘇輕窈抬頭看他,見他是一臉愜意,不由輕聲笑笑:「趁著晚膳還沒來,陛下先躺會兒?」

  楚少淵道:「安嬪娘娘可能陪朕?」

  蘇輕窈沒回答,隻跟他一起起身,脫下外袍上了床榻,然後就又被他摟住了。

  景玉宮的羅漢床,自是熏的蘇輕窈自己喜歡的百合香,味道清清淺淺,一如她的人。

  楚少淵把又軟又小的她抱進懷裡,似乎剛一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可見是累極了。

  蘇輕窈安靜躺在他懷中,等他呼吸平順,才抬頭看他的臉。

  發現自己的小心思之後,蘇輕窈就時常會想,自己能漸漸敞開心扉,首先是因為楚少淵實在太英俊了。

  先不說那一雙神采飛揚的鳳目,便是棱角分明的臉龐,高挺的鼻樑,薄紅的嘴唇,無一不叫她喜歡。

  古話有雲相由心生,一個人到底好不好,面相上總歸能帶出來些許。楚少淵這樣的面相,一看就知氣韻清和,是個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雖說看人不能光看臉,但一個人的長相,確實是旁人認識他的第一步。旁人對他的感官,也大多從臉開始。

  因為楚少淵這樣一張臉,蘇輕窈才會有耐心同他接觸,才會在一日日的相伴中日久生情。

  當感情滋生之後,蘇輕窈再看楚少淵,更是哪裡都順眼。

  所以這會兒,哪怕他閉著眼酣睡,蘇輕窈也是一瞬不瞬看著他,看得移不開眼。

  蘇輕窈越看越喜歡,悄悄上手摸了摸,唔,陛下的臉倒是沒那麼滑,下巴上還有些扎手,不過摸起來也挺有意思的。

  她就這麼摸了一會兒,楚少淵也還沒醒。

  大概這幾天累極了,任憑蘇輕窈什麼動作都沒反應,老老實實讓她摸。

  蘇輕窈小聲嘀咕:「也不知道多跟我說幾句話。」

  不過她念叨是念叨,卻還是沒敢太大聲音,說罷也就不在多言,窩在他懷中閉上眼。

  這麼看他睡,她也有些困了。

  於是,楚少淵的第一次景玉宮之行,便是在安靜的小憩中開始的。

  楚少淵似乎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中的他已是垂垂老矣,已經退位給興武帝,獨自住在建元花園,悠閒享受退休後的美妙時光。

  不,也不能說是獨自住著。

  他其實還有個老太妃,也跟著他一起住。

  不過他們兩個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互不干涉,各自過各自的小日子。

  他聽說老太太比他身體還好,每天早晚都要出來活動,宮中的小宮女都想去她宮中,據說陪老太太玩特別有趣。

  楚少淵心道:還挺會生活,難怪長壽呢。

  沒過幾日,他偶感風寒,一下子就倒了下來。

  婁渡洲早就不在了,現在跟在他身邊的大伴是羅遇,有一日他午睡起來吃藥,羅遇就來問:「太上皇,太妃娘娘聽聞陛下病了,說要過來給陛下侍疾。」

  楚少淵:「……」

  這一把老骨頭了,誰伺候誰啊?

  楚少淵咳嗽兩聲,道:「讓她不用來了,這麼大歲數,折騰這個做什麼?」

  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往他身邊湊,現在使勁有什麼用?

  這麼說著,楚少淵就又躺了下來。

  近來因為生病,他想了很多,也漸漸回憶起過去的舊事。這一生就仿佛走馬燈一般,在他眼前一一閃現,最後落到了那個方方正正的玉璽上。

  他生來就為這柄玉璽,人生終了,想起來的也不過是它。

  剛才羅遇進來說了一聲太妃娘娘,他突然又想起來這麼個人,在他模糊的記憶裡,她還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而已。

  長什麼樣子都已經記不清了,畢竟這一生過得太快。

  楚少淵想,他這一生為了大樑夙興夜寐,勤勤懇懇幾十年光景,他捨棄了一切玩樂,捨棄了一個人所有的幸福,最終當成了一個好皇帝。

  值得嗎?他不知道,也沒人能給他回答。

  楚少淵深深喘著氣,只覺得心口悶悶地疼。

  若是有來生啊,他希望蒼天垂憐,讓他做個普通人。

  他也想體會一下普通人的幸福,他想有個恩愛的妻子,再生兩三個孩子,哪怕一輩子柴米油鹽粗茶淡飯,也挺好。

  楚少淵長長呼出最後一口氣。

  「願上蒼垂憐。」

  朕這一生盡付江山,無愧黎明百姓,無愧大樑百年山河,願來生,得一知心人足已。

  楚少淵閉上雙眼,突然從深重的夢境中醒來。

  他眨眨眼睛,盯著帳幔上的百子千孫圖發了一會兒待,才發現懷中有個又暖又軟的小團子。

  楚少淵低頭看去,只見蘇輕窈正睡得香甜,也不知做了什麼好夢,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

  楚少淵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傻丫頭。」

  他突然回憶起上一世最後的那個願望,現在再看蘇輕窈,卻也覺得上蒼真的垂憐了他。

  哪怕他還是他,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改變,但是又有些事,卻變得完全不同。

  現在的他,至少有她在身邊,不會再是孤零零一個人。

  楚少淵看著她,又微微歎了口氣。

  若是……該有多好啊?蒼天啊,就不能一口氣滿足朕所有的願望?非得挑挑揀揀是為了什麼?

  楚少淵不明白,卻也沒地方傾訴,只好自己憋在心裡,卯足勁兒對蘇輕窈好。

  畢竟兩個人在一起,他總覺得自己虧欠她,不能讓她當一個幸福的女人,也不能給她應該給的名份和地位。

  他不知道蘇輕窈會不會遺憾,會不會委屈,但在他心中,他是替她委屈的。

  楚少淵又歎了口氣,這下是徹底醒了過來。

  蘇輕窈這會兒睡得並不沉,楚少淵剛一動,她就幽幽轉醒,動了動眼眸。

  這會兒聽到楚少淵歎氣,她不由掙扎著醒過來,迷迷糊糊抬頭看他:「陛下怎麼歎氣了?」

  楚少淵低頭看她眼中滿滿都是關心,握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提了提。

  「無事,只是睡得好,」楚少淵尋到她的嘴唇,同她交換一個甜蜜的親吻,「有你陪在朕身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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