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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肩膀借我》第43章
第43章 借四十三下

  徐葉羽這才,慢吞吞地,後知後覺抬頭看。

  面前是本市最大的遊樂場,設施完備,各處建築顏色飽滿明亮。像小時候吃的那種賣相上佳的手工糖,裝在玻璃瓶裡,輕輕一晃,斑斕的糖在裡頭簌簌亂響。

  裡頭很熱鬧,什麼樣的聲音都有。

  徐葉羽動了動手腕,這才發現陸延白剛剛給自己戴了個手環,因為是均碼,抬起手的時候,手環順著手腕往下滑了一截。

  她偏頭問他:「帶我來玩?」

  他點頭:「嗯。」

  頓了頓,又問:「不想來?」

  「想啊,」她仰了仰頭,「不過,好像還是第一次跟異性來這種地方。」

  他正欲開口說話,她卻不給他機會,立即閃到他身側,手伸了出來:「給我。」

  「什麼?」

  「手環啊,」徐葉羽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你都給我戴了,作為報答,我也應該給你戴一個。」

  男人默了默,把自己手裡的東西遞了出去。

  手環是遊樂場定制的,手工編織好,底下還有流蘇,他是單純覺得她會喜歡,就給她戴上了,沒想到她居然反過來,也要給他戴上。

  戴好之後,徐葉羽滿意地眯了眯眼:「這樣才像一對兒嘛。」

  頓了頓,又像是怕他說什麼似的,急忙改口:「不是,是像一起,一起來這裡遊玩的。」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東西,皺了皺眉,半晌,眉頭還是鬆開。

  罷了,反正是她給自己戴的。

  徐葉羽扯了扯他的袖子,朝前看去:「走吧教授,我們去玩兒!」

  他本以為,到了遊樂場之後,她會想去玩旋轉木馬,然後讓他幫她拍照;又或者是在摩天輪上,她倚在窗子上看這座城市傍晚的光景;再不濟,也可以是浪漫情懷噴發,然後坐在長椅上……

  他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是這樣的——

  「教授,那個大擺錘看起來很有意思,我們去坐一下吧。」

  「海盜船賊6,想去體驗嗎?」

  「wow,這過山車好可怕啊,想上去吹吹風。」

  「高級跳樓機名不虛傳,想去跳個樓看看。」

  「……」

  電影裡面爛漫的遊樂園之約徹底走偏畫風,不僅沒有柔美的濾鏡加持,也沒有點到為止的臺詞,現實是陸延白被徐葉羽拖著坐了一大堆極限項目,她還越來越興奮。

  從跳樓機上下來之後,徐葉羽稍微有點發暈,有一點點重心不穩,陸延白眼明手快,及時扶住她手臂。

  不過幾秒,徐葉羽晃晃腦袋,恢復了過來:「oK,我沒問題了,走吧教授,我們去鬼屋。」

  陸延白瞧了瞧手上纖細的手腕,道:「吃得消?」

  從剛剛開始,這些極限運動她就沒停過,現在還要去鬼屋逛一圈,他還真不知道,她身子裡居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不會有問題的,」她皺皺鼻子,「既然出來了,就要玩得盡興嘛,我真的好久沒玩這些了。」

  「鬼屋不是上次才玩了?」陸延白低眉看她,「上次不是還挺怕?」

  「也不是怕,只是嚇著了,」徐葉羽咬咬下唇,意猶未盡道,「這次你和我一起,放心,肯定沒問題。如果怕的話,我就抓你。」

  陸延白:?

  說到做到,徐葉羽一進鬼屋,還真的就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不鬆開。

  鬼屋裡面的氣氛醞釀得剛好,考慮到年齡限制,其實裡面的東西並不如何嚇人,比酒莊裡面倒是要好上很多,但是勝在背景音夠讓人有緊張感。

  徐葉羽緊緊攥住陸延白的袖子,弱弱提醒道:「教授,你站我前邊兒,幫我偵查一下形勢啊。」

  陸延白借著裡面昏暗的燈光回頭看她,就算在這種藍藍綠綠的燈光下,她眨著眼,不安又探尋地往前看的模樣,還是很可愛。

  他點頭:「嗯。」

  怕她嚇到,他真的一路走,一路幫她往前看,拐角處有什麼都會提醒她。

  「前面的拐角有東西彈出來。」

  「左邊那個圓的不要摸,會噴紅色液體。」

  「右邊的樹枝記得躲開。」

  「牆上壁畫有點嚇人,不要看。擔心走不穩就拉著我衣服。」

  徐葉羽乖乖聽話,閉上眼睛,牽著他衣角,感覺到自己這種膽大且慫,又想嘗試新鮮刺激又不能太被刺激到的性格,也許只有他能這麼細緻地體貼了吧。

  「走過了,可以睜眼了。」

  男人聲音再次響起,徐葉羽睜開眼睛。

  明明剛剛也走在他後面,可就是在閉了眼複又睜開這個瞬間,她有些怔忪地想,他的肩膀好像比她感覺得寬闊很多。

  這樣的肩膀,靠起來肯定很舒服吧。

  正這麼想著,徐葉羽有點神遊,走著走著,又感覺自己的腿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她鬆開手指,低頭去看。

  一個血淋淋的枯槁手掌猛然抓住她的腳踝,像剛從冰窖裡拿出來,冷得不帶任何溫度。

  徐葉羽毫無防備,被嚇了一大跳,捂住嘴,一聲驚叫溢出來。

  前面的替她偵查的陸延白也驚了一下,急忙轉頭:「怎麼了?」

  徐葉羽指著自己的腿:「我的腿……腿……」

  陸延白看向她的腿,眉間蹙了蹙,大步走過來正準備幫她弄開的時候,工作人員扮鬼的手,非常識局勢地收了回去。

  「……」

  徐葉羽眼見腳踝得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撲到他身上,小腿打顫。

  怎麼沒人告訴她,鬼屋還能這麼玩兒?

  陸延白攏了攏懷裡有點發顫的人,拍拍她的後背,安撫道:「沒事了,都是假的,工作人員扮的。」

  「這假扮的也太逼真太突然了……」徐葉羽探出小腿,顫巍巍地低頭查看。

  那逼真的「血跡」已經沾到了她的腳踝上,以一種非常怪異誇張而驚悚的方式,在她腳踝上畫下彎彎曲曲的「凶案現場」。

  徐葉羽看了一眼,然後嫌棄地閉上了眼。

  給她稍微弄好看點她也好想些啊。

  花了幾分鐘,徐葉羽終於慢慢找回了這隻腳的直覺,感覺一寸一寸回溫了過來,重新掌控住了自己這具身體。

  陸延白看她:「好點了嗎?」

  「好點了。」

  她站直,從他溫熱胸膛退開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閃現到了他懷裡,繼而非常後悔,早知道就多埋一會兒了。

  似乎是怕她再遇到意外情況,轉身的時候,男人非常自然地握住她手腕,將她帶著朝前走。

  他的右手握著她的左手,溫度蔓延傳遞,兩個人手上的手環也是這裡設計好的男女款,看起來倒挺相配。

  就這麼看著兩個人相握的那一部分,徐葉羽不自禁地揚起唇角。

  接下來,陸延白在鬼屋裡要注意的就不止是四周的牆壁和人了,還有腳底。

  確保前路安全暢通,他才拉著徐葉羽走了出去。

  而剛剛被地上伸出來的手驚嚇過的徐葉羽,再看什麼都覺得不過爾爾,不會再被嚇到了。

  畢竟剛才,確實已經嚇得夠厲害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鬼屋,重見天日的當下,對著湛湛藍天,徐葉羽幾乎有一種想要流著淚大叫一聲「蒼天啊」的衝動。

  她抬起頭欣賞了一下雲,再側頭的時候,拉著她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過了一會,她看到他從一邊的便利店裡走出來,左手還拿著一包什麼。

  待他走近了,徐葉羽才看到他右手也有一杯東西。

  他站到她面前,把手裡那杯東西遞給她。

  「幹嘛,」徐葉羽轉了轉眼珠子,「去了那麼久,你在水裡下藥了嗎?」

  「……」

  男人好整以暇問她:「我為什麼要下藥?」

  徐葉羽思索了一下,假設道:「也許是想趁我昏迷輕薄於我呢?」

  「沒這個可能,」陸延白把東西放到她掌心,「剛買的,排隊等了會兒。」

  徐葉羽端起杯子看了看標簽:「這什麼,雪頂咖啡嗎?」

  陸延白還未來得及說話,又被她像模像樣施施然打斷。

  徐葉羽一臉難以置信聲討他的模樣:「我知道了,大下午給我喝咖啡,你是不是想讓我今晚失眠的時間都用來想你?」

  「陸教授,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卑鄙。」

  「……」

  陸延白沒說話了,似乎是在等她。

  徐葉羽:「在等什麼?」

  「等你把戲演完。」他認真道。

  徐葉羽:「……」

  「演完了?」他好笑看她一眼,「演完了就去後面那個板凳上坐好。」

  徐葉羽坐下的時候,聽他緩緩補充道:「給你買的是金桔檸檬,因為沒有標簽了,就貼了雪頂咖啡的簽。放心喝吧,不會失眠的。」

  徐葉羽坐好,抬頭問他:「怎麼忽然買這個給我?」

  「你先喝,」他蹲下身來,她面前的陰影倏然間少了大半,「腿別亂動。」

  下一秒,他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她小腿。

  徐葉羽懵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用一杯金桔檸檬收買我,然後想摸我的腿??」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沒理,打開左手手上剛剛買來的一包濕巾,從裡面撕了一張出來。

  然後托住她的小腿,紙巾裹著食指,緩緩給她擦掉剛剛鬼屋裡沾上的血跡。

  傍晚昏黃的光影垂落下來,在他眼底拉出細密投影,睫毛被陰影定義得根根分明。

  男人低著頭,她看得到他弧度流暢的下頜和鼻樑骨,下唇唇線弧度美好。

  徐葉羽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像是確定夢境和現實。

  他動作很輕柔,一點點給她拭去紅色顏料,怕拉扯到她的皮膚她疼,力道控制得剛好。

  她能感覺到他溫熱指腹的觸感,似有若無碰觸著她。

  夕陽漫過大片,柔軟滾落在每一處,沿途有人頻頻側目回頭看,她放輕了呼吸,捧著手裡的檸檬水,喝了半口。

  許是因為之前的項目叫得太狠,徐葉羽有點渴,沒過多久就喝光了手裡的金桔檸檬。

  她喝光的時候,他也正好料理完畢,把用掉的幾張紙巾扔進了垃圾桶裡。

  「剛剛好。」她說。

  陸延白:「什麼剛剛好?」

  徐葉羽:「剛好把飲料喝完了,不然我預備等下去玩激流勇進,飲料會被擠飛的。」

  「……」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在剛被嚇死之後,立即去往下一個刺激的遊樂項目。

  譬如徐葉羽。

  陸延白也被她這種不知是何的精神給震懾住,激流勇進之前還問她:「可以嗎?」

  「沒問題,」徐葉羽說,「我已經好了,剛才鬼屋根本沒嚇著我。」

  「……?」

  「好吧,有一點點嚇到我。」

  想到什麼,徐葉羽又問:「教授,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啊?就是比如,比如非想去……」鬼屋,但是真正進去了又很害怕的。

  話沒說完,他搖了搖頭:「不會。」

  她吸吸鼻子:「你都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呢。」

  「我是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不會——」他神色淡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煩。」

  況且,如果她指的是鬼屋,那太正常了,不少女生都是信誓旦旦進去,尖叫著哭著逃出來的。

  且再給她們一次機會,她們依然會去。想要尋求刺激的心態跟恐懼心理並不矛盾。

  徐葉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噢,知道了。」

  雖然知道可能教授也不是那個意思,但莫名就有種他在和自己說情話的感覺……

  「走吧,」徐葉羽拉著他往前去,「我們去買雨衣。」

  激流勇進這個項目,就是小過山車先把你開到一個高度上,然後猛地向下直衝,衝到底是一方水池,濺起的水浪會波及你身上的每一處。

  所以大家一般都會先買好雨衣,免得被濺得全身都是水。

  徐葉羽拉著陸延白去到買雨衣的攤子的時候,好巧不巧,老闆惋惜道:「只剩最後一件雨衣了哦,今天生意太好,沒有多的了。」

  「只剩一件?」徐葉羽眨了眨眼,「那怎麼辦。」

  「一件男款,」老闆把唯一的一件抖開,「可以讓你男朋友先穿著,然後護著你嘛。要不?」

  徐葉羽還在猶豫要不不玩這個項目了,下一秒,不遠處臺階上又走來一對情侶。

  老闆:「估計這一對也是玩激流勇進的,你再猶豫一下,到時候雨衣就不是你們的了哦。」

  徐葉羽的消費者心理被刺激,見有人要搶,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需要,道:「好的,那買下來了。」

  她買不買,跟她能不能買,是兩碼事。

  買完雨衣之後,老闆用剪刀,沿著雨衣的中線剪開。

  「就這樣剪開,到時候你和你男朋友一起穿,好多情侶都這樣。」

  老闆朝他們使眼色。

  徐葉羽點了頭,拿過雨衣,開始思索。

  「這怎麼藏?」徐葉羽把雨衣來回翻,「我躲到你懷裡嗎?」

  陸延白:「你穿也可以。」

  徐葉羽:「然後你躲到我懷裡嗎?」

  「……」

  兩個人還沒討論完,項目已經快要開始,他們被工作人員指揮著推進座位裡。

  工作人員拿喇叭:「請有雨衣的乘客儘快穿好雨衣,項目馬上開始。男士儘快穿好男款,女士穿好女款,謝謝。」

  徐葉羽把雨衣遞給他。

  他看了她幾秒,像是在思索什麼,旋即點頭,把雨衣穿好了。

  過山車啟動。

  徐葉羽閉著眼睛醞釀著等下會到來的俯衝,耳畔掠過風聲,緊張又刺激。

  她抓緊手上的欄杆。

  車在山洞盡頭停了一下,然後,猛地衝了下去——

  耳畔風聲呼嘯,碎發一併後飄,徐葉羽睜開了一點眼睛,去觀察還有多久到水池。

  她猜測,大概還有三秒會有水濺起來,預測得差不多到了時候,她準備閉眼。

  下一秒,水砰一下濺起,她本以為自己會被殃及,但是並沒有。

  因為那個瞬間,男人側過神來,敞開雨衣,將她包了進去。

  水濺到雨衣上,變成水痕蜿蜒下滑,她的頭抵在他胸口,隔著襯衫,似乎能聽到他的心跳。

  因為在最後關頭打開衣服護住了她,所以陸延白的手背免不了就被濺上了許多水。

  這個項目完了之後,他拿出紙巾擦拭手背上的餘水。

  剔透的水珠掛在他指尖,顯得好看又格外地……惹人遐想。

  「項目都玩得差不多了,教授你還有什麼想玩的嗎?」徐葉羽問他。

  男人搖頭,仍是垂眸擦拭著手指:「沒有了。」

  「那我們等會兒幹嘛?」

  陸延白看了一眼天色,道:「去吃飯吧,想吃什麼?」

  徐葉羽也不知道想吃什麼,於是出了遊樂場邊走邊想。

  剛剛不覺得,這會兒倒有點餓了,聞到沿街飄來的香味,她就更把持不住。

  小龍蝦的味道勾人肺腑。

  「去吃小龍蝦吧。」她提議。

  他想了會兒,旋即點頭。

  進了餐廳,不過多時,地道的小龍蝦被端上來,顆顆飽滿,香味四溢。

  美哉。

  徐葉羽戴好手套,從鍋裡拿出一個開始剝,男人幾乎和她同時動手。

  她還沒剝完,砰通,一個剝得只剩下最後一點尾巴的小龍蝦被扔進她碗裡。

  徐葉羽懵了一下:「什麼意思?」

  「我不吃這個,你吃就好,」他眼瞼也未抬,「我替你剝開。」

  徐葉羽看了一會兒他的動作,覺得還是挺有要領的,說:「你不喜歡吃這個嗎?」

  「嗯。」

  「那為什麼剝的感覺這麼熟練,而且很有章法。」

  不像新入門的啊。

  「………………」

  因為特意去搜過這東西怎麼剝,當然有章法。

  他淡淡道:「看過。」

  「看過別人剝嗎?」

  「嗯。」

  說話間,又扔了一個到她碗裡。

  徐葉羽了然地點點頭,把自己剝的放到一邊,拿起他剛剛剝好的那一個。

  「那我嘗一下陸教授剝的蝦子味道怎麼樣。」

  蝦子很鮮,肉質也軟,徹底入了味兒,味道很不錯。

  徐葉羽為了鬧他,故意不說實話,咬了一口便皺著眉道:「……蝦子是苦的誒教授。」

  陸延白皺了皺眉:「怎麼可能。」

  她左手半舉著,因為要說話,下意識就往上抬了抬。

  陸延白以為她是要給自己嘗,低頭,很自然地咬掉她吃過的後半截蝦子。

  徐葉羽連要說什麼都忘了,看著正在咀嚼的他,又看著自己手上僅剩的那一點蝦殼尾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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