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675

　　趙芊迎著他兇狠的目光，唇角微抿著。他的呼吸輕輕灑落在面頰上， 有點癢也有點暖， 她已經想好的更加冷漠的話在這瞬間卻沒能開口說出來。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陳袂見她沒有絲毫動搖後放開了她，「救不了？」

　　趙芊靜靜地看著他， 聽他嘲諷著說：「那是廢物才會在沒有行動之前就有的判斷。」

　　陳袂轉過身去， 趙芊說：「你開車去更快。」

　　陳袂嘭的一聲將打開的車門狠狠地關上， 頭也不回地說：「留給你逃命用更快。」

　　趙芊面無表情地看著陳袂走遠， 最終深吸一口氣， 打開了車門上去。

　　夜風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脖頸，帶來的涼意徹骨。

　　陳袂聽著身後響起的引擎聲狠狠地皺了下眉， 他想， 再給趙芊十秒時間， 只要十秒後她下車跟了過來，他就原諒她。

　　十秒後， 巡邏車重新啟動， 與他背道而馳。

　　陳袂等了等，回頭看去，巡邏車已經消失在了視線可及處，留下的只有長夜冷風。

　　她走了？

　　真的走了！

　　陳袂簡直要氣死了。

　　趙芊急速行駛著， 油門被她死踩到底。

　　通訊器裡傳來老闆娘小心翼翼地聲音，「生氣了嗎？」

　　「嗯。」她低聲說著。

　　老闆娘安撫道：「沒關係，反正你離開後也不用再回去十三區更不用回軍校，那邊我會幫你搞定，以後再見面的機會也不多， 就算再見面，立場身份都會全然不同。」

　　末了又道，「陳袂算什麼，竟然敢凶你。」

　　趙芊也道：「我還沒被人罵過廢物。」

　　老闆娘一時無言。

　　趙芊又說：「可他說的又有幾分道理。」

　　老闆娘怕她又改變主意，忙道：「那是他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到時候阿法全軍機甲失控，是個人都會想到雀後。在這種情況下發生這種事，到時候就不只是阿法，而是全星系一起找你。」

　　「邊境區就這麼點，人也就這麼多，他們想要找出是誰太容易了。」

　　「你難道要為了陳袂去死嗎？」

　　趙芊看了一眼後視鏡，景色飛速倒退著，早已經看不見陳袂的身影了。

　　阿法的機甲落地，那需要人類仰視的高大體型，也給了他們強大的壓迫力。

　　許少遊躲在樹後喘著氣，攥緊了手裡的武器，受傷躺倒在地的那名新兵守衛軍就在他不遠處，卻又是在敵方機甲的腳下。

　　更要命的是，這裡不止一台機甲，而是三台機甲。

　　除了機甲這個巨大的威脅，還有不斷往前進的敵軍們。

　　地面的威脅已經如此讓人絕望了，偏偏抬頭看去，敵人的戰機排排列著隊形在頭頂上方飛馳著。

　　這對地面上的聯盟守衛軍來說毫無生機可言。

　　陳袂的通訊器入水後已經壞掉了，而趙芊的通訊器則被老闆娘控制著，所以霍秋刃跟許少遊聽不到那兩人的爭吵。

　　與機甲對持躲避的時間裡，每一秒對兩人來說都是極其漫長的。

　　「我到底為什麼來了阿卡拉？」許少遊再次悲歎著，「哪怕我選擇的區域再危險，也不可能被四台機甲追著打！」

　　「交戰區域都不會讓上戰場，這非交戰區域怎麼動不動就有這麼多軍用武器打架！」霍秋刃喘息著，跑的滿頭大汗，他抬頭看了眼空中的巨艦罵道：「阿法這幫不要臉的強盜，又他媽夜襲阿卡拉！」

　　「陳袂跟趙芊應該在趕過來了。」許少遊抬手抹了把汗，「但是這邊情況太危險了，就算他倆來了也不太可能脫身而走。」

　　霍秋刃也道：「要不是他倆通訊器壞掉了，我肯定叫他倆先回去邊境牆找教官搬救兵！」

　　頓了頓又道，「對了周羨！你把周羨放哪輛車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敵方一炮轟在路邊的巡邏車上，斷了他們的交通工具，想要逃跑也只能靠雙腳跑了。

　　霍秋刃跟許少遊看著被炸成渣的巡邏車都是神色一抖，許少遊咬牙切齒道：「還好我他媽沒把他放這輛車上！」

　　巡邏車在道上疾馳著，趙芊逐漸偏離了交戰區域，朝著暗門的方向趕去。

　　她撇了眼空中的阿法星艦說：「他們要怎麼越過邊境牆？」

　　老闆娘說：「二代人形機甲黑蔓，攜帶有代號毒舌病毒光導，可以將邊境牆的能量屏炸開。」

　　「在這之前基地的內鬼們已經行動了。現在的邊境牆上雖然還亮著燈，但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上面沒有一名守衛軍。」

　　趙芊聽後扯了下嘴角，連邊境牆都被拋棄了。

　　這些巡邏守衛軍在基地內鬼的人眼裡到底算什麼？

　　「雖然控制了基地，但是沒法阻止能量屏的開啟和關閉，所以才需要黑蔓去炸開嗎？」趙芊輕聲說：「那控制基地的人是誰？」

　　老闆娘說：「總指揮。」

　　她看著手裡的內鬼名單沉默半晌後說：「有的人信仰是會變的。他們在阿卡拉待了十年之久，在這裡付出了很多，但並沒有讓阿卡拉有任何改變，聯盟讓他們很失望。」

　　趙芊：「所以跟阿法合作了嗎？」

　　老闆娘無奈道：「這我們可就管不著了。」

　　「跟阿法合作的人知道帶隊的人是卡瑟嗎？即使基地的人不知道卡瑟的虐殺嗜好，難道阿法還不知道嗎？」趙芊說著，把車停了下來，她抬眼看著朝邊境牆飛速前進的黑金色機甲，神色漠然，「讓卡瑟來佔領阿卡拉，是想要拯救還是徹底毀滅？」

　　老闆娘眨了眨眼，勸道：「可我們已經沒辦法阻止阿法，也沒有理由阻止，這是聯盟與阿法之間的戰爭。如果聯盟能夠提前重視一下阿卡拉的情況，局勢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趙芊沒能聽進去，她手指輕扣著方向盤，瞥眼看向後視鏡裡長長的卻空無一人的路道。

　　在水下時看見陳袂朝她而來的那一幕又浮現在腦海中。

　　即使陳袂將霍秋刃跟許少遊都救了下來，但是他們要面對的卻是阿法整個軍隊，自己沒有任何支援，曾經的同伴還大部分都已倒戈。

　　倘若再不幸一點，逃跑的時候遇上卡瑟——這人最愛下手的不是平民，而是敵軍，重點照顧優秀的敵軍。

　　卡瑟可不會承認歷練生非聯盟軍隊的人。

　　有很多人她都無所謂，就像她的喜歡都是有期限的。趙芊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去救什麼，尤其是她好幾次都沒能救成功。

　　這一次也是救不了嗎？

　　夜風從破碎的車視窗鑽了進來，即使上空有星艦遮擋著圓月，可天空太大了，一望無際。頭頂閃爍耀眼的星河與她第一天降落在阿卡拉的晚上時幾乎一模一樣。

　　夜風也如她與陳袂在機場空地上對視時一樣。

　　她還記得那瞬間的心跳如雷鳴顫動，是第一次。

　　這些都是一樣的美麗，讓人難以丟棄。

　　趙芊眨了眨眼，抬手將因夜風而滑落的髮絲撩去耳後，再次啟動調轉了車頭，倒退加速的時候因為衝擊力導致後座上的某人啪嗒摔下座椅，傳來一聲痛呼。

　　老闆娘疑惑道：「什麼聲音？」

　　趙芊看了眼後座，周羨正捂著被撞的頭緩緩起身，她懶聲說：「周羨醒了。」

　　沒有避開周羨的回答，倒是讓周羨表情僵了一瞬。

　　「他怎麼在你車上？」老闆娘皺眉，又看了一眼她的座標，更加驚訝了，「你怎麼往回跑了！？」

　　趙芊沒有回答，將速度提升到最快，甚至比離開的時候更快，一邊問周羨：「摔著哪了嗎？」

　　「沒事沒事沒事。」周羨連連搖頭，捂著腦袋靠在角落，身上的傷被許少游與霍秋刃處理過。

　　他的通訊器不知何時早已被關掉了。

　　周羨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學妹這是要去哪啊？其他人呢？我怎麼到處都是血？」

　　趙芊淡聲說：「別裝了，我知道你一直醒著。」

　　周羨：「……」

　　老闆娘聽著都驚訝了，「那你還把他放車上？」

　　趙芊說：「原本想著到了暗門的時候再處理掉，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周羨聽著瑟瑟發抖。

　　從陳袂跟趙芊兩人吵架的時候他就隱約快醒了，迷迷糊糊時又被陳袂關車門的聲音震懾，那會就徹底清醒了。

　　他本想要醒來問問怎麼回事，卻不想趙芊已經開車走了，當時車上蔓延的氣氛讓他敏感的不敢開口。

　　接下來的發展就是預料之外的了。

　　周羨聽見趙芊開始說話，但車裡只有他一個人，可說話的物件明顯不是他。

　　對話裡的信息量更是爆炸。

　　周羨的腦子快速運轉分析著，忽然一個急轉彎讓他沒注意摔了下去。

　　裝睡這一招瞞不下去了，周羨試圖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聽見，卻被冷酷學妹無情拆穿。

　　周羨知道她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所以目光幽幽地看著趙芊說：「冒昧的問一句，學妹你打算怎麼處理掉？」

　　「我可能會想辦法清掉你的記憶，但另一位會選擇直接殺掉。」趙芊說：「她不相信活人。」

　　老闆娘：「……」

　　周羨驚得滿頭是汗，舉手道：「我發誓，今天我聽見的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默了又覺得不對，修改道：「第四個人！」

　　老闆娘冷笑道：「是個人都能發誓。」

　　趙芊：「她說是個人都能發誓。」

　　周羨一臉嚴肅地說：「我發的是毒誓！我要是跟別人說了我就一輩子娶不到嬌嬌！」

　　趙芊眼角輕抽，這對周羨來說還真算得上是毒誓了。

　　老闆娘說：「還有五分鐘暗門就要關閉了，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走不了。」趙芊說：「如果我今天走了，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的。」

　　儘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可她就是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