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675

　　周羨關了通訊器壓低了聲音說：「學妹你好狠。」

　　老闆娘問她：「你是不爽被陳袂說廢物才回來的吧？現在罵回去了，可以走了嗎？」

　　陳袂有著同樣的想法， 他在樹後稍作調整， 一邊估算著距離一邊冷聲說：「你就是為了說這個而來的嗎？」

　　「當然不是。」

　　趙芊在後方開槍給他掩護，她聽著陳袂冷冷的聲音， 知道這個人還在生氣， 為了防止陳袂不合作， 她決定先把人哄好再說。

　　「仔細想想我覺得你說得對， 怪我思想覺悟沒你高， 對局勢判斷失誤。陳同學你英明神武，不愧是我校瑰寶唯一的S級， 我應該積極聽取你的意見， 對這次失誤我已跟隊長深刻反思， 陳同學就不要再生氣了。」

　　周羨立馬出聲附和，「對對， 她已經深刻反思過自己的錯誤言行了， 陳袂你就原諒她吧。」

　　陳袂：「……」

　　每次趙芊喊他陳同學的時候，多少都帶著幾分調侃或是戲謔。這次雖然滿口真誠，卻讓他聽得皺眉。

　　陳袂的確有些生氣，但在聽趙芊說這段話的時候， 他滿腦子都是之前與趙芊對持時那雙漂亮的黑眸。

　　清澈而堅定。

　　沒有絲毫動搖。

　　陳袂很肯定，那時候的趙芊是要走的。

　　他跟自己說再給這人十秒時間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可她最後又回來了。

　　陳袂忽然間很想知道，她是為什麼而回來。

　　「三十秒。」陳袂調整了狀態，神色冷靜無比，「我會把它往右邊調走， 許少遊跟你打掩護，我把重離子光炮給你拿回來。」

　　趙芊應了一聲，許少游邊跑邊說：「你倆之前吵架了嗎？」

　　已經脫離危險區域的霍秋刃朝路邊靠近著，聽言也道：「是吵架了吧，不過趙芊是我隊瑰寶，可以無條件被原諒啊。」

　　趙芊頜首，示意說：「聽見了吧？」

　　陳袂：「歷練結束隊伍就解散了你知道嗎？」

　　趙芊：「……」

　　周羨阻止了這個話題，「準備！我們最好破壞掉敵方機甲的熱感追蹤，不然到時候跑哪都能被追到！」

　　趙芊給出了信號，陳袂從樹後跑了出去，他的速度比起之前提高了兩倍，許少游跟趙芊配合著將另一台機甲給引走。

　　機甲的武器形態是槍械射擊，也是不將這幫人放在眼裡，就因為這份輕敵讓陳袂把它調走後提速回頭將重離子光炮給拿到了手。

　　陳袂將武器扔給了許少遊後就朝著周羨給出的位置跑去。

　　車裡的周羨忽然瞧見後視鏡裡有一輛巡邏車開了過來，他眼角輕抽，就要下去時聽老闆娘說：「我送來的，不用謝。」

　　周羨驚訝了一下，「不是不支援嗎？」

　　老闆娘笑了笑，那輛巡邏車開始倒退，周羨看的渾身冷汗，「對、對不起我錯了這支援我們非常需要！」

　　巡邏車還在倒退。

　　老闆娘說：「它會去接到陳袂的最佳位置。」

　　周羨心裡鬆口氣，默默告訴自己在事情沒結束之前要時刻謹言慎行。

　　因為陳袂剛才的舉動，將兩台機甲都吸引了過來，許少遊趁機拿著武器去找趙芊。

　　霍秋刃這會已經到了路邊，他背著受傷的守衛軍隊長與另一名守衛軍回到了車上。

　　「傷的嚴重嗎？」周羨問。

　　霍秋刃點了點頭，神色不太好，「他右腿廢了，眼睛可能也……」靠著後座椅的幾乎是個血人，深青色的制服已不再完好，經過爆炸和撕扯而殘缺襤褸。

　　另一名守衛軍扶著小隊隊長已是淚流滿面。

　　周羨握了握拳，別過目光不再去看。老闆娘的聲音從他的通訊器裡傳來，「知道回去走哪條路嗎？」

　　他默默地伸手在地圖上指了個點。

　　老闆娘說：「黑蔓已經要到邊境牆了，能量屏毫無用處，等它一破，基地就會被阿法佔領，你們回去也沒用。」

　　周羨抬眼朝窗外看去，那抹亮眼的黑金色身影疾馳在空中，與長龍燈火的邊境牆距離越發的短了。

　　許少遊將重離子光炮送給了趙芊，趙芊接過武器後說：「你先走。」

　　「我把重武機甲引走，你倆小心！」許少遊也沒有多磨蹭，努力去將第三台機甲的注意力帶走，朝著周羨他們的跑去。

　　趙芊在後邊給他掩護，讓許少游與重武機甲拉開了距離後才轉頭看向陳袂這邊。

　　引爆機甲，這是她唯一不可控的力量。

　　她瞄準著在後方追逐陳袂的一台輕型機甲，切換了頻道後壓低了聲音問道：「阿卡拉城內怎麼樣？」

　　「一派祥和，甚至就等阿法軍過來給他們辦個迎接晚會，過一個非常愉快的週末，說不定因為阿卡拉的易主，週一還會放假不用上班上學接著慶祝。」老闆娘懶洋洋地說著，態度已然是放飛自我隨心所欲的感覺。

　　趙芊說：「那挺好，他們不用再經歷戰爭。」

　　「聯盟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麼阿卡拉寧願接受十多年前的仇人掌權也不願意再跟著聯盟。」

　　老闆娘屈指點了點紅漆的桌面，她的窗外夜景也是燈火長龍，高樓矗立，淡藍色的水流道路連接著這座城市的每一處，夜裡出行的人們坐在船上俯瞰下方的世界。

　　城市的最上空，有一座凹凸的半圓形銀灰色建築。在凹凸處的中空點停靠著一台有著黑色六翼的獸形機甲。

　　外形製作活靈活現，兇猛的獠牙與神態，讓它看上去不是冷冰冰的機甲，而是一頭真實的活著的猛獸。

　　猛獸身後黑色的六翼不時輕輕扇動著，每一片上都有著精緻的符文描線在黑夜中斷斷續續地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

　　老闆娘戴著黑金邊的超視眼鏡，不經意地抬眼瞥見那輕輕顫動的六翼，眉頭微蹙，「九七？」

　　趙芊對準了機甲能源點開槍，準確命中，追著陳袂的一代機甲腳下一個踉蹌噗嗤摔倒在地，有點懵。

　　另一台輕型機甲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

　　「我好像被打中了……」阿法軍甲說。

　　另一名同伴無語道：「你開著機甲呢被打中又不會死慌什麼！」

　　「不是，有點慌，她打中了我的能源點啊！」阿法軍甲慌道：「我他媽感覺有點痛！」

　　「打中能源點怎麼會感覺痛，除了讓你行動稍緩外這不影響你本身的！」

　　「等等等等，痛，真的痛！」

　　阿法軍甲躺倒在地上一時間竟疼的沒法起身來。

　　這兩台機甲的停頓讓陳袂順利的跑走了。

　　趙芊收起武器後卻是皺起了眉頭，「九七怎麼了？」

　　「你力量暴走了嗎？」老闆娘反問道。

　　「沒有，他痛是因為我打出去的重離子光炮上附加了黃蜂的毒。」趙芊一邊撤退一邊解釋，「上次從黃蜂殺手那拿的刀上留下的。」

　　老闆娘這才放心了，她看著新月空中的六翼凶獸機甲說：「九七老毛病，他最近力量控制總是出問題，所以我才過來看看。」

　　她話音剛落，兩人的通訊器裡都傳來一個冷冷地稚嫩童聲，「你說我壞話！」

　　趙芊借著叢林月色的掩飾朝邊路趕去，淡聲說：「她說的是事實，不是壞話。」

　　老闆娘皺眉說：「從六翼裡出來，不准用新月裡的信號源跟我說話！」

　　九七說：「出不去，力量暴走了，我要躲著。」

　　凶獸機甲的雙眼凝視著整座城市，半圓的新月是這座城市的最高點，纏繞連接著各方高樓的水流道蜿蜒曲折，流動的淡藍色水源清澈透明，卻照不出任何景物來。

　　機甲艙內，一個約莫五六歲大的男孩裹著黑色的毛毯曲縮在角落裡，他前方是複雜的操作臺，上面許多按鈕都在亮著紅燈。

　　白嫩的左手上插著七八根試管線，線的另一端則連接著凶獸機甲。九七稚嫩的臉上滿是漠然，他右手點著光屏，螢幕上飛速滾動著紅色與藍色的數位和代碼。

　　「六翼有空間隔斷，它本身又是需要能量供給的存在，所以我現在待六翼裡最合適了。」九七眨巴著眼說著，聲音聽著還有點奶音，吐字卻很清晰，「因為空間隔斷能夠阻攔監控，她在阿卡拉就算力量暴走引起騷亂，只要將阿卡拉的空間隔斷，在監控探知的那一秒把信號斬斷就發現不了。」

　　老闆娘聽得冷笑一聲，「道理都懂，我要是能做到空間隔斷，那整個星系都是我的天下。」

　　「你太小看自己的力量了，你能控制的信號源比你想像的更強大。」九七話說的老氣橫秋，小短手一邊快速戳動著光屏，「比如說我現在可以將阿卡拉的電源切掉，備用也切掉，沒有電源供給那他們的監控信號源就會自己關掉。」

　　桌上放著的光腦投影地圖忽然全屏閃爍紅圈，老闆娘看的眼角輕抽，「你幹了什麼？」

　　語氣森然。

　　九七微微頜首，小臉得意，「阿卡拉的電源關掉了，全城陷入黑暗的情況下局勢肯定有利於守衛軍們，阿法軍要利用基地來控制城市，在沒有電源和信號源的情況下他們的消息是傳遞不出去的。」

　　末了又補充道：「星盟的監控也會被切掉，你的許可權在阿卡拉會是最高級，阿法的沙麗婭也沒法進入現在的阿卡拉。」

　　「沒有星盟的監控，就算力量暴走又怎麼樣？」

　　老闆娘冷冷地說：「你當阿法的人是傻的嗎？哪怕沒有被星盟監控發現，他們自己不會判斷嗎？」

　　九七拿過紙巾擰了把鼻涕，「她不是要救阿卡拉嗎？」

　　趙芊：「……」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救阿卡拉了？」她凝眉朝空中的星艦看去，「這是阿法跟聯盟的事。」

　　九七也愣了一下，「什麼意思，那你回去幹什麼！」

　　趙芊說：「我要救的是人，不是阿卡拉。」

　　「阿卡拉裡面的那些不是人嗎！」

　　「那不是我要救的。」趙芊說：「阿法用基地控制阿卡拉，就不會在城市中開戰，這裡的居民根本不會受傷。」

　　九七氣得將紙巾揉成團狠狠地朝凶獸腦袋的方向扔了過去，「你要將阿卡拉讓給阿法嗎？你現在可是一名聯盟的守衛軍！」

　　「沒有正規編制入伍的歷練生，算什麼守衛軍？」趙芊看見了邊境牆上的燈光也熄滅了，前方的高牆變得黑漆漆的一片。

　　九七默了一瞬後說：「你歷練還差一個月吧？阿卡拉被阿法佔領，你歷練怎麼算？這五個月白待了？」

　　趙芊：「……」

　　五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段時間的生活經歷對她來說甚至還挺有趣的。

　　聯盟的守衛軍。

　　一名聯盟軍人。

　　這些字眼都不可避免的讓她想起那個男人。

　　如果他還在，必定會對她說出跟九七一樣的話來。

　　可她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一名聯盟軍人的？說她是聯盟的人，趙芊自己都不信。

　　趙芊眨了眨眼，開啟遠視能力後目光所及處變得很遠，而黑蔓的身影又非常的耀眼引人注目。她看著黑蔓靠近了邊境牆。

　　老闆娘說：「你別再慫恿她了，聯盟遠征軍已經快到了，號稱最強的第三軍團，白夜親自帶隊。這是聯盟跟阿法的戰爭，你們這幫歷練生好好的在牆外狗一波等著遠征軍來接你們回十三區就好了。」

　　她語帶警告，「你倆那些蠢蠢欲動的小心思都給我收好。你是雙極星的守護神，她不是。」

　　九七：「她是阿卡拉的巡邏守衛軍！」

　　「歷練生而已！」老闆娘很是頭疼，「你們是不是太看不起聯盟了？我還抽空給聯盟開了高速通道讓他們能夠快點過來，賽貝爾跟阿法在星河上搞的那些小動作我都給他們撤了，就是為了讓第三軍團早點過來支援！」

　　趙芊說：「來不及，邊境能量屏要破了。」

　　老闆娘怒道：「破了就破了，讓他們的最強戰神白夜再打回來！」

　　九七說：「我不服！她還沒去買阿卡拉的鮮榨白蝦！阿法佔領了阿卡拉她還怎麼進去買！」

　　「說得對。」趙芊話音剛落，就聽通訊器裡傳來陳袂的聲音，「你被拖住了嗎？我回來接你。」

　　趙芊調換了頻道後說：「你上次抽籤的時候是怎麼抽中紅糖的？」

　　這突然的話題讓陳袂懵了一秒，「你問這個做什麼？」

　　「想知道就問了。」

　　陳袂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運氣。」

　　「你運氣可真好。」趙芊說，「這樣的好運氣可以借我一點嗎？說不定我還能活著回來見你。」

　　陳袂皺眉：「你不至於吧？之前說廢物的是誰？」

　　趙芊看著邊境牆前的黑蔓，黑亮的瞳眸中有暗紅色浮現，背上的印記似隱似顯，那片皮膚變得滾燙灼熱。

　　「借不借？」

　　陳袂腳步微頓，似有感應般回頭朝邊境牆看去，他說：「憑什麼借給你？」

　　趙芊將老闆娘那邊的通訊關掉，笑了一下，「不借嗎？」

　　這樣不給理由的對話，卻讓陳袂忍不住皺了皺眉，神色似惱，冷哼一聲說：「借你。」

　　「那就祝我好運。」

　　趙芊說著關掉了通訊器，再次抬眼時虹膜已是一片暗紅色，她的眼中倒映著黑蔓全速飛行即將靠近邊境牆的身影。

　　深色的叢林一直蔓延到邊境牆下，林中樹枝上的小雀們靜靜地看著邊境牆的方向。

　　它們有著柔順的黑色羽翼，月光皎潔灑落在它們頭頂，虹膜微閃著暗紅色的光芒，緊盯著上空的黑蔓。

　　夜風瑟瑟，將枝葉晃動。

　　趙芊說：「下去。」

　　夜風將不容拒絕的指令傳送了過去。

　　極速飛行的黑蔓忽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壓著他直線降落，速度竟是比他前進飛行時更快！

　　他甚至無法給出任何反應，大腦在這瞬間一片空白，只能任由自己降落。

　　「黑蔓？」耳邊傳來卡瑟的聲音，黑蔓張嘴想要說什麼，大腦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全速飛行的黑金色機甲在邊境牆前飛速降落，在它跌落地面的那瞬，邊境牆上空夜色被撕裂開，塗抹著聯盟旗幟的白色軍艦露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