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675

　　這場暴雨來的毫無預兆，玻璃窗上一道道雨痕滑落又新增， 無事發呆看著雨痕滑落都能看很久。

　　秦羋拿著鑰匙回到了樓上。九七說的沒錯， 這裡一切都佈置好了。

　　他去了浴室看見了毛巾，拿著毛巾擦了擦頭髮， 因為淋了雨， 導致身上濕淋淋的。

　　看著鏡子裡的人發呆了一會後， 秦羋去了臥房， 打開衣櫃翻出了換洗的衣物後回去了浴室。

　　第九特殊軍團的人來敲門的時候， 他剛洗完澡出來。

　　身上有明顯的沐浴露香味，毛巾搭在肩上， 頭髮還濕噠噠的貼著他的臉頰。秦羋穿著單衣去開門， 門外的是一男一女， 兩人都穿著第九特殊軍團的制服，氣勢一淩厲一溫和。

　　女人看見秦羋時愣一下， 接著立馬出示證件表明身份， 「第九特殊軍，有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一下。」

　　秦羋一臉冷漠，愛理不理的表情放他們進屋。

　　跟九七說的一樣，他們過來只是為了排除一下可能性， 確定了秦羋一直在家待著，屋子裡也沒有其他可疑情況後沒多久便走了。

　　在父親死去的整整一年裡，秦羋都生活在軍方的監控之下。一年後趙芊找到了他監控才被撤離。

　　即使只有一年時間，秦羋也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幫人。更別說這些年裡他成長了太多太多。趙芊瞞了他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秦羋也明白只要他鐵了心要問， 趙芊就一定會告訴自己。

　　任何有關秦子洵的事，她都沒有瞞過秦羋。

　　除了秦子洵之外的事，秦羋都沒有問。

　　因為他也有事瞞著趙芊。兩人在秦子洵的事上選擇了完全不同的解決辦法，因此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

　　暴雨不歇，黑雲壓頂，白日的好天氣突然之間就變了。此時不過六點左右，天色卻已經整個黑了。

　　趙芊一直開到了城市邊緣，再往前便是看不到盡頭的海域。海潮聲聲，這一片都是工業區，冷色調的建築高高的掩映著前方城市的燈光。

　　黑色的煙霧在雨幕中緩緩升起，機械的聲音太大了，甚至隱約蓋過了雨聲。

　　江惑在後邊顯得有些惶恐。趙芊跟秦羋一開始只對他發問，兩人不會主動透露相關的秘密和情報。一直到趙芊開始不避諱他說出約定的事情後，江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聽見了不該聽的東西。

　　趙芊開進一座靠海邊廢棄工廠，把車停在了工廠邊緣區。下車往前走兩步就會看見深邃的海域，保守估計他們在距離海面十多米高的地方。

　　打開車門把江惑拖了出來，趙芊將封住他嘴巴的封條撕掉了。

　　江惑話語裡滿是懇求：「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求求你不要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我真的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

　　「你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趙芊淡聲說著，揪著他的衣領把人拖到了邊緣區，江惑能感到冷風從後方襲來。

　　他驚的滿頭大汗，身子不住發顫。

　　「不，不！我還知道很多！只要你告訴我你想知道，我都會幫你找到答案！」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趙芊推了他一把，江惑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慘叫出聲，身體往下墜落卻又忽然停住。

　　趙芊手裡拽著一根重力繩，繩子的另一端系在他的雙手上。江惑整個人都被重力繩吊著懸空在深海上方。

　　「救我上去，求你救我上去！」江惑仰著頭朝上方的趙芊撕心裂肺的吼著。

　　趙芊將重力繩定在地上，站在邊緣靜靜地看著江惑說：「你看見有人進木屋了嗎？」

　　「看見了！我看見了！」江惑吼道：「你放我上去我就告訴你！」

　　趙芊看了他一會，忽然笑道：「看來藥效時間到了。」

　　江惑徹底慌了，「我真的看見了！沒有騙你，是……是有人進去了！沒錯，有人進了木屋，在晚上！他進去了沒一會就走了，我不知道他進去做了什麼但是你放我上去，我知道他長什麼樣！」

　　趙芊說：「做大事的人，運氣都不會差。過一會就有人來救你，但你的生死也掌握在他們手裡，你可以把你聽到的一切都告訴他們，我不介意。」

　　「如果你能從那些人手裡活下來——你的運氣可就是真的好。」

　　她說完就走了，不理會後邊江惑驚恐的喊聲。

　　是這個人發出的一條消息導致了後來發生的那些事，否則她可以悄無聲息的把威脅除掉，也不用毀了木屋。

　　遷怒的情緒一旦有了，就難以消除。

　　趙芊離開了工廠邊緣，在遠處耐心地等待著，不久後，她看見有人來了。一共三人，他們沒有將江惑撈上來，而是站在上邊與他對話著。

　　通訊器裡傳來那邊的對話，在江惑將一切都坦白後，趙芊便轉身離去。

　　定在地面上的重力繩被解開了，從遠處看去，隻瞧見一抹黑色的影子墜落了海裡。

　　趙芊獨自一人開車回去，耳邊的通訊器微閃著。

　　九七說：「聯盟在研發第三代人形機甲，需要雀後病毒體試驗，這五人被研究院說服了。」

　　「因為有過約定，並且害怕雀後感染，所以他們不敢上山進屋，但是普通人不知道真相就不會怕，沒有編制的人也不在警報範圍內。」

　　九七已經在她家了，鮮榨白蝦被他從冰箱裡拿出來加熱後放桌上，正配合著其他零食吃著。

　　手邊的光屏上有著大量的圖像影視和文檔資料，還有不少代碼飛速運轉著。

　　「秦羋那邊已經沒事了。」九七說：「他們只是派人來監視，看來是非常確信就算他離開了也一定會回來這裡。」

　　「他說那裡是他跟初戀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所以才會選擇那片區域養老。」趙芊輕聲說著，「這五人不守信用。如果他們沒有派人進屋，那就還有別的人，躲過了山上的警報系統，進屋拿走了一樣東西。」

　　九七眨了眨眼，一臉驚奇，「有人進去了嗎？拿走了什麼？」

　　「他的日記。」趙芊說：「644年的日記，雀後第一次出現的那年。」

　　「那裡面都寫了什麼？」

　　「他跟他初戀的事。」趙芊說：「這是他跟我的約定，其他都可以燒掉，但是這一本希望我留下來。」

　　九七撇嘴，「他有這麼癡情的嗎？那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他初戀？」

　　趙芊淡聲說：「在644年被雀後感染死了。」

　　「哦，紅顏薄命。」九七搖了搖頭，瞥了眼在旁邊拿著遙控器換台的機械兔，「日記我會幫你追查，很大可能是這五人乾的，先擴大全城監控範圍試試。」

　　趙芊看了眼夜色，說：「我先去第一家。」

　　她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殺意，可她的意思卻很明確。

　　破壞約定的五個人，今晚一個都活不了。

　　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時分才小了些。院前的藤蘿葉上滿是晶瑩的水珠，垂在葉尖搖搖欲墜著。

　　有晨風吹過，落了一地。

　　睡在沙發上的九七被機械兔弄醒，毛茸茸的爪子在他臉上拍來拍去，雖然觸感不錯，擾人清夢的舉動卻讓人惱怒。

　　九七生氣地坐起身來，抬手打了個哈欠，瞪眼看著機械兔說：「你最好給我個理由，不然我活拆了你！」

　　機械兔指了指外面，又抬手比劃了一下。

　　九七揉著眼睛，從沙發上下來去到窗戶邊。他掀起窗簾的一角，看見了窗外院門前站著一個人。

　　陳袂發誓，他真的是不小心將一盒鮮榨白蝦落在家裡忘記了。他又不愛吃，許少遊也不吃，知道他是給趙芊買的後還催著他過來給人家。

　　反正等歷練評分出來之前也沒事，他就拿著最後一盒鮮榨白蝦悠哉悠哉的過來了。

　　陳袂到了有一會了，他先給趙芊打了通訊，沒人接，又按了門鈴，沒人應。

　　有些奇怪。

　　就算趙芊沒聽見，秦羋也沒聽見？他想了想，最後發現自己沒有秦羋的通訊號。

　　陳袂打著傘站在門前陷入了沉思，思考該以何種方式將東西留下後再走。

　　九七打著哈欠，看著窗外的人嘀咕：「他在這幹什麼？」隨後瞥眼看見了陳袂手裡提著的鮮榨白蝦，頓時清醒了。

　　麻溜的開門出去迎接陳袂。

　　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陳袂轉身看去，瞧見一個小孩從趙芊家裡跑了出來。

　　小孩眸光晶亮，來到他身前仰著臉看著他說：「鮮榨白蝦，我的！」

　　陳袂：「……」

　　他看著眼前有一雙翠綠色眼眸的男孩陷入了沉思。

　　第三個秘密。

　　陳袂垂眸看著身高不過自己腰線的小男孩，慢吞吞地說：「你住這？」

　　九七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他說：「嗯！」

　　很好。

　　陳袂又道：「也是趙芊的弟弟？」

　　九七眨巴著眼說：「可以這麼說。」

　　陳袂從他剛才的話裡猜出了事情的真相，「鮮榨白蝦是給你買的吧？」

　　九七：「那當然！」

　　陳袂把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九七欣然接過，覺得陳袂很是上道，他一開心就問道：「你來找誰？反正誰都不在。」

　　「都出去了？」陳袂也隨口回著，他真的只是來送東西而已。

　　九七抬眼正要回答，卻瞧見小山坡下走上來的趙芊，便抬手指了指說：「回來了。」

　　陳袂轉過身去，看見趙芊撐著把傘從雨幕中走來。

　　趙芊沒想到他會在這裡，神色有些微驚訝，但很快就鎮靜下來，邁步走上來時，聽見陳袂懶聲說：「你這個當姐姐的可不容易。」

　　她頓了頓，瞥了眼一旁抱著鮮榨白蝦盒子的九七，九七朝她做了個鬼臉，轉身朝屋裡跑去。

　　陳袂還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趙芊心頭的沉鬱被他一句話說散了。

　　鼻間嗅著清晨雨後的冷香，沁入肺腑，配合眼前這張清雋的臉，將她從另一個世界裡強行拽了回來。

　　趙芊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陳袂不承認自己等了好一會，「昨天漏送了一盒，今天補上，給你通訊沒人接。」

　　「我沒帶。」趙芊抬眼看他，「你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

　　「一個小秘密。」陳袂懶懶地笑著，精神看上去可比昨天好多了。

　　趙芊輕聲說：「還有很多。」

　　「慢慢來。」陳袂說著，視線不經意地瞥了眼她隨著晨風輕翻的衣領，黑色中有點點暗紅之色，「你的秘密只會越來越多。」

　　趙芊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陳袂收回看向她衣領的視線，轉而對上趙芊的眼，他壓了壓傘，說：「東西送到了，我先走了。」

　　趙芊沒有攔他，側身讓開。

　　看著陳袂走遠後，她才垂眸看了眼沾血的衣領，眸光幽深，情緒幾經翻湧，最終還是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