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675

　　趙芊還記得陳袂曾跟這個孩子說過， 他一定會回來的。

　　他做到了。

　　可阿寶卻沒能等到。

　　「陳袂！」遠征軍的人在叫他，「該出發了！」

　　趙芊鬆開了手， 陳袂不再看她，而是伸手輕輕摸了下阿寶的半張臉，手上沾染的血跡在他轉身時輕抹在了臉頰上。

　　他離去的步伐堅定而沉穩，晨風清冷， 讓那抹血跡快速乾涸凝固。

　　剛到達的遠征軍們需要加入前線戰局，守住虎宿軍打下來的舊城區。

　　周羨跟單雲走了上來，「他怎麼了？」

　　「有他認識的人。」趙芊輕聲說。

　　兩人看了眼擔架上的人， 即使不知道陳袂認識的是大人的還是孩子，結果卻都是一樣的。

　　周羨有些擔憂地朝陳袂離開的方向看去。

　　這種事單雲已經經歷過太多次了，他收回視線， 提醒著兩人說：「走了，要過去集合。」

　　阿法佔領了阿卡拉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推翻了之前聯盟的相關法律，實行阿法的法律規則，所有代表著聯盟的特色都被摧毀， 遍地都是阿法的旗幟。

　　阿法帝國掌權人， 索亞年第二十六代法皇， 對阿卡拉有著強烈的執念。無論過去了多少年， 誓要讓它歸順阿法，成為阿法的行星國。

　　聯盟接管了阿卡拉數年，這在索亞法皇看來是恥辱。

　　他出兵與聯盟開戰，奪回阿卡拉， 將從前的怒火宣洩，讓曾經背叛他的阿法人們痛苦。

　　聯盟再次進入阿卡拉駐紮軍隊與阿法開戰一事早在前幾天就在星網上傳開了。

　　索亞法皇收到軍方傳來的消息非常震怒，連敗三場戰役，讓虎宿軍佔領舊城一半的區域，這讓他無法接受。

　　法皇下令一定要給聯盟軍重創。

　　於是有了今晚卡瑟帶領的親信部隊突襲。

　　索亞法皇很清楚卡瑟是個什麼樣的人。

　　卡瑟有著戰爭虐殺嗜好的事情他也知曉，而他之所以還沒被送上星盟軍聯審判席也是因為索亞法皇幫他掩蓋處理後事。

　　因為卡瑟是法皇的親信，會傾盡全力去完成法皇下達的所有命令。

　　他是法皇的鷹犬。

　　黑夜散去，黎明的光輝浮現。

　　煙火沉沉，火焰在晨光中洶湧咆哮，槍聲不絕於耳，戰地前線上士兵們嘶吼著傳遞消息，眼睜睜地看著幾步之遙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

　　舊城區的平民們在很長時間裡一直處於恐懼中，人人都在崩潰的邊緣。哪怕曾經窮苦不如意，卻沒有這些致命的威脅，沒有飛射的流彈，沒有肆意破壞的機甲。

　　被孩子們的水彩畫裝飾的街道牆早已是千倉百孔。

　　許少遊還記得他們曾經路過這裡解決舊城區人們的紛爭，也記得自己曾在這幫過被醉漢騷擾的姑娘——現在他們都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阿法軍的眼中沒有阿卡拉的平民。

　　按照法皇的命令，阿卡拉的所有人都是叛國者。

　　許少遊被對面的重武機槍瞄準追著跑，他滿頭大汗，腳步未停，快速移動找准落腳點，走錯一步身上就可能多出幾個洞來。

　　「不解決那輛重武我們就前進不了！」他低聲說著，飛射而來的光導炮落在他的左手邊，炸開的瞬間讓他必須伏地避開。

　　灰塵鋪了滿身，混雜著血色。

　　「許少遊？」秦羋喊道。

　　「還活著。」許少遊咬牙，迅速起身繼續吸引重武火力。

　　更換武器能源的餘夏說：「他撐不了多久，得趕緊幹掉那輛重武。」

　　秦羋壓了下軍帽，沉眉說：「你掩護我。」

　　餘夏剛要點頭，抬頭間卻見旁邊的大樓倒塌，掀起重重的灰塵，在一片灰霾中，有一個身影借著眾人視線不明的瞬間朝敵軍重武突進。

　　一直注意著重武情況的許少遊率先發現那個身影，怒道：「艸，陳袂！」

　　他想轉身支援，卻發現陳袂的速度太快了，他槍械還沒有定點這人已經靠近重武三米內。

　　每一個落腳位置都跟飛射而來的子彈擦肩而過，陳袂心跳很穩，動作乾脆果斷，三秒解決重武邊上的四名敵軍後來到重武操作點。

　　操作臺前阿法軍第一時間拿起武器想要開槍，卻被陳袂一刀割喉推開，自己坐在駕駛位置上將重武調轉方向，發射口朝著阿法軍的方向開了過去。

　　許少遊氣道：「陳袂你不要命了！」

　　「這他媽也太猛了！」餘夏被陳袂獨闖重武正面剛射程的操作驚呆了，抬手抹了把臉後起身跟著陳袂往上衝，通訊器裡傳來指揮的聲音：「壓上去！」

　　「一個不留！」

　　戰爭防線後的阿法軍開始針對那輛被敵軍操控的重武車。重武車上一層操控攻擊的阿法軍正試圖靠近駕駛座，卻被後面的秦羋一槍爆頭從車上摔了下去。

　　遠征軍小隊開始反打，突破了戰爭防線進入了阿法軍區域。

　　前方有機甲作戰，抬起的機械臂上裝填的武器口發出了暗紅的光芒。噴射而出的鐳射火焰將靠近了射程的敵方戰機瞬間分割成了兩半。

　　戰績墜落的方向剛好是陳袂的座標點。

　　在高處偵察到的許少遊急道：「陳袂！避開！」

　　陳袂在千鈞一髮之際調轉車身避讓墜機的爆炸，卻沒有停下，還在前進。他衝過了爆炸的火光，朝著那輛攔路的機甲靠近著。

　　「掩護，左側一隊三人，無狙擊手。」陳袂淡聲說著，腳下加速，將系統轉成了自動攻擊，「三十秒。」

　　「你給我等著！」許少遊氣急敗壞著，眼睜睜看著他衝入敵區卻只能在後面幫忙掩護，「我下次再給你掩護我就是狗！」

　　陳袂將重武的系統值全部打開提高，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他沒有管，直直朝著那輛機甲駛去。

　　秦羋在餘夏的掩護下吸引著敵軍機甲的火力，逼迫對方朝著陳袂的方向走去。

　　進入自毀倒計時後，陳袂踹開了門看準時機跳車，軍裝防護的品質在此時體現出來，落地只是磨破了衣衫卻沒能傷到皮肉。

　　在他剛站穩時就看見衝向機甲的重武車發生了爆炸，剩餘的武器被點燃，巨大的衝擊將那輛二代人形機甲掀翻倒地，能源點發出了滋滋的破壞警告。

　　許少遊幾人朝著陳袂趕去，這一小隊率先突破了兩軍的戰爭防線，來到了阿法軍的區域。

　　「沒事吧？」雖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個怪物，可餘夏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陳袂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武器，低聲說：「沒事。」他剛直起身，就看見摔倒在地無法起身的敵軍機甲正抬著手臂指向他。

　　他們剛才親眼見到機甲武器口發射出的暗紅鐳射將戰機一分為二，此時見著武器口對準了陳袂，許少遊嚇得聲音都發顫了：「陳袂！」

　　陳袂眸光黑沉，眼裡倒映著隱約亮著暗紅光芒的發射口。他在這瞬間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是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

　　風吹動著他的衣領輕翻，白皙的臉頰上那一抹血色很是刺目。

　　此時只有敵方機甲軍能看見陳袂的臉，他從這個男人的眼底深處看出了無畏與不屑。

　　他知道他面對的是什麼，卻沒有一點懼意。

　　在這短暫的瞬間，從遠處飛射而來的超導炮跟白金色的機甲同時擊中敵方機甲軍。啟動卻沒能發射出去的暗紅色鐳射在機甲內自爆，將它炸成了碎片四散。

　　跑在最前面的許少遊這才鬆了口氣，來到陳袂身邊後伸手攬過他的肩膀夾著他的頭恨聲道：「你他媽嚇死我了！」

　　槍聲從前邊傳來，白金色的機甲沒有管這幾人，朝前方逼近。

　　陳袂被許少遊放開後，看見了朝這邊駛來的己方軍載車，周羨開了窗朝他們大喊：「空手衝那麼前面你不要命啦！」

　　許少遊看見他很是高興，一邊揮手一邊喊道：「都是陳袂的錯！」

　　周羨沒有停下，他得跟上前邊的單雲。陳袂的視線越過周羨，看見了在給秦羋幾人掩護開槍的趙芊。

　　趙芊正朝秦羋喊：「跑快點！」

　　周羨問：「要等一下嗎？」

　　「不用，跑不快就等死吧。」趙芊很是果斷，確認附近敵軍都被消滅後收搶。

　　周羨追上了前面的單雲，趙芊的視線看向後邊的陳袂，直到被其他建築物遮擋。

　　聯盟軍的反擊戰持續了將近十三個小時，一直到晚上七點多才停歇。阿法軍的突襲雖然給聯盟造成了部分損失，可他們死守著舊城區的戰地，沒有讓出一寸區域。

　　聯盟軍新搭建的防守線比以前更加牢固堅不可摧。

　　聯盟邊境者和遠征軍的到來也讓駐紮的虎宿軍們感到了不少安慰。

　　各軍下達收隊集合報告的命令，接下來是後勤和醫療們開始忙了。從戰場上回來的傷患們不少，還有部分平民。在醫療隊旁邊就是平民們自建的救援隊。

　　被阿法軍殘忍虐待的戰士們都被蓋上了白布遮掩停留在最裡面的區域。

　　夜裡冷風肆意，上空無月，卻有繁星滿天。

　　陳懷煜與白夜站在石欄後，看著眼前五名虎宿軍的屍體。即使蓋著白布，卻也被血色侵染了大片，無聲表示他們的慘烈。

　　「他們都是非常優秀的士兵。」陳懷煜沉聲說。

　　白夜神色陰沉，伸手輕掀白布的一角，看見了不該存在的慘像。

　　「阿法要為此付出代價。」白夜說。

　　陳懷煜瞥了眼後方的平民們，「我們不能與魔鬼一樣。」

　　白夜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從你拿起武器上戰場的時候，你就是魔鬼。」

　　陳懷煜沒有回話，他在平民區的救援隊裡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