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私奔
楊修逸:「……」周圍人的目光如釘子般,狠狠地定在了他的身上。
楊修逸無語,為什麼他總是被誤解的那一個,先是在仙門盛會上,錯把俞音當做女子,被眾人誤解為勾搭有夫之婦,背上了好大一口鍋,現在又因為蘇以彤,背上了欺負良家少女這麼大的一口鍋,頭頂兩口大鍋,他以後在人族仙道上怎麼混。
「蘇以彤,你閉嘴。」楊霽明冷冷道,轉而盯著楊修逸,直到楊修逸垂下了頭。
楊修逸低頭不敢看楊霽明的眼睛,的確是他的不對,被蘇以彤強行綁走之後,他不僅沒有爭取逃出敵營,反而和敵人還有一群敵我不明的人打成了一片。
他低著頭,卻也沒認錯。
楊霽明不太高興,楊修逸平時端莊有禮,雖然他不太樂意承認這個孩子,心裡卻也是認同他的,今天的楊修逸卻不知道怎麼了。
渡雪山莊的謠言,短短幾日之間,傳得滿天下都是,人人都說是渡雪放出了此次的夢蝶蠱。楊霽明原本就悶悶不樂,如今見楊修逸還有幾分忤逆自己的意思,伸手就要甩他一個耳光,卻被一隻纖細素白的手攔了下來。
「我的人,你憑什麼動?」蘇以彤容貌精緻,卻擺出了一副潑婦罵街的姿勢,眼看著是要跟楊霽明槓上了。
楊霽明壓下心中的焦躁,眼下還有要事,不願與蘇以彤多做糾纏,掃了兩人一眼,轉而吩咐渡雪山莊的弟子說:「去救受傷的城民。」
弟子應聲去了,城外的凡人,雖然顧及近日的耀眼,可見到救助還是紛紛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曾經凝風樓還在的時候,救死扶傷有凝風樓,可如今,能夠幫上忙的,只有財大氣粗的渡雪山莊。
劍閣留下一部分弟子在城中救助百姓,俞音和北逍也幫不上忙,一行人分成兩個方向,各自散了。
「我們去哪裡?」俞音問北逍。
打開臨安城和救濟災民的事情,由渡雪山莊和泠謠仙宗解決,不過俞音覺得,要想解開那道封鎖,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短時間內,冥靈這只樹妖不死,他自己甚至北逍都無法解開,這一點,楊霽明很快就會明白。
可既然已經目睹了夢蝶的事情,他就不會坐視不管。他心中還剩的那麼些少年時的赤誠,即便是在現代社會安逸了二十年的時間,也不會輕易磨滅。
「尊主。」有個妖族走上前,頭上還帶著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他恭敬道,「我在嘉定附近置了些田莊,尊主和尊夫人今日,不妨就在我那裡歇下吧。」
「也好。」俞音思索道,「我們暫歇一晚,明日我想去落劍谷,拿回我自己的佩劍。」
經過臨安城這一戰,黎雅和陳誓都需要休息,冥靈想要他的命,他總不能坐以待斃,他要找回自己的重劍承影,才能有和冥靈抗衡的力量,既然那日棋先生說他的承影劍在落劍谷,北逍也這麼認為,那不妨他先去落劍谷,找回那把生性凶狠的殺伐之劍。
有尊主鎮著場子,妖修們也不隱藏自己的妖族身份了,紛紛展開翅膀,放心大膽地在人族的上空飛得格外張揚,一行人沒過多久,就到了嘉定城,天色已晚,嘉定城門緊閉,城外有個女人在哭泣。
那女人衣著破爛,沾滿了泥土,頭髮一綹一綹地結在了一起。
俞音一眼認出那是當日嘉定城的雲娘,那日離開時,她雖悲傷,卻不是這般淒慘模樣,如今不過半月,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用力捶著城門,堅固的城門卻絲毫未動。
「喂,為什麼不讓她進去?」有妖修看不過去了,仰頭問守城的士兵。
守城的士兵聲音裡帶著倦意,天色已晚,他也不知道城門下黑壓壓站著一片的全是妖修,不耐地回答道:「城門夜裡不開了,這女人瘋了,成天對人說有人殺了她的夫君,她夫君中了夢蝶,被殺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俞音並未言語,走上前幾步,雲娘有些驚惶地抬起頭,沾滿髒污的臉上全是斑駁的淚痕。
「是誰殺的?」俞音輕聲問。
雲娘已經認不出俞音了,卻還是驚恐地答道:「那個人說……要為蒼生……」
為蒼生?
俞音和北逍對視一眼,心下有了幾分猜測。
「你還記得那人的樣子嗎?」俞音問。
雲娘的記憶裡,大約還記得俞音,她的恐懼好像減輕了不少,顫聲搖頭道:「我沒有見到他的臉,那支筆……火,全是火……燒掉了……」
聽到雲娘的話,俞音楞在了原地:「是他……」
「對了學長,上次在峽谷邊。」陳誓忽然開口道,「忽然襲擊你的那個人,他藏在袖間的武器,很像是一支筆!」
「你看到了?」俞音有些驚詫,當時即便是他,也沒有看清那人手裡的武器,陳誓竟然看到了。
「不算是看到。」陳誓撓了撓自己的板寸頭,「怎麼說,我也覺得很奇怪,就是有種感覺,我就是知道。」
「你……」這下不僅俞音,連北逍也覺得有些意外。
不過眼下對眾人來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墨筆名為如寄,能點染業火,能淨化世間魂魄。
南淵,佛修,宗文臨。
宗文臨在鏡雪關,以九龍生殺陣想殺俞音的時候,為的也是天下蒼生嗎。
俞音身上,有著獨一無二的東西,所以冥靈想要俞音的性命,以此來做的事情,會危害蒼生,所以宗文臨才就決定要殺了俞音,以絕後患。
聽起來很荒唐,可是放在宗文臨的身上,不無可能,他生於佛門,心中想的,從來都只有天下蒼生,殺俞音一人,救整個人族,這對他來說,不虧。
殺雲娘夫君的事情,大概也是同理。
樹妖冥靈說過,他想要用俞音的血脈之力打開四界的屏障,是為了飛昇嗎?
修仙者的生命漫長,說是幾千年也並不誇張,飛昇成仙,對大妖來說,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夜色漸沉,眾人的心中有再多的疑問,也不適合在城門邊討論,眾人帶上城門前的雲娘,去了附近的一處田莊。那妖修恭敬地把俞音和北逍請到了莊子上一處寬敞舒適的房間裡,就先行退下去給陳誓和黎雅分別安排住的地方了。
房間的門在俞音和北逍的身後關上,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北逍:「燈籠呢?」
俞音:「芸芸呢?」
兩人同時開口問出了問題,又同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俞音有些無語,剛才城門前太混亂,他們離開得又有些倉促,連丟了一個燈籠一隻鴿子也沒有發覺,燈籠就算了,他和北逍給蘇以彤塞了太多的狗糧,蘇以彤早就想揭竿而起了,再說他那喜歡玩鬧的性子,如今成天追著楊修逸逗著玩,什麼時候撒手沒都算不上太奇怪,可是鴿子芸芸是什麼情況。
孩子丟了怎麼辦,俞音抬頭看北逍。
北逍面無表情地看他,鴿子三三蹲在北逍的右肩上,歪著頭看俞音。
「芸芸呢?」俞音問三三。
「送去燉湯了。」三三冷漠道。
與此同時,江夏城內的客棧裡,紀飛雨想到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有些煩躁,他打開客棧房間的窗,想要吹一吹夜風,剛打開窗,就聽見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一隻雪白的鴿子從窗外飛了進來,蹲在窗台上,嘴裡還銜著一枝紅梅。
紀飛雨記得,這鴿子似乎是俞音身邊的那一隻,這段時間,他見到俞音的幾次裡,俞音的身邊都有這只看起來呆呆的鴿子。
鴿子絲毫不見外地跳進了窗台,紀飛雨不自覺地伸手,鴿子落在了他的手心裡,把紅梅扔在了他的手上。
「閣主早啊。」鴿子十分有禮貌地問好。
紀飛雨眼角抽搐:「不早了,三更半夜了。」
大半夜了,該睡覺的時候,俞音家的鴿子丟了,兩人的關係,如今雖有緩和,但也是不遠不近,這鴿子,他是拿來燉湯呢,還是拿來爆炒呢。
臨安城附近,渡雪山莊的營帳裡,楊修逸被楊霽明訓了一番,接著就被兩名弟子帶到了一個小營帳裡,要罰思過。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寒風捲動草葉的聲音,年節已過,天氣卻還沒暖和起來。
楊霽明在煩擾今日關於渡雪山莊的謠言之事,楊修逸走前,好生勸了他幾句。營帳裡燈火通明,楊霽明看著手心裡幾道經年的傷疤,默然不語,沒人懂他,也沒人來勸他。
也就他不怎麼待見的楊修逸,好像是他這個時候,唯一能說說話的人了。
楊修逸百無聊賴地蹲坐在地上,擦拭著自己的踟躕劍。
營帳裡只有一頂昏暗的燈籠,是渡雪山莊的兩個小弟子剛剛送過來的。眼下,兩個小弟子前腳剛走,那燈籠忽然就有了越來越亮的趨勢,清脆的鈴鐺聲,響個不停。
「蘇前輩?」楊修逸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燈籠停在一個剛好的亮度,白衣紅裙的小姑娘出現在楊修逸的面前。
燈下看人,美不勝收,小姑娘開口,語出驚人:「小仙君,私奔嗎?」
楊修逸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把自己噎死。
「前輩,你正常點。」楊修逸哭笑不得。
從他在昔草谷認識蘇以彤開始,這位前輩從來就沒個正經的時候,可眼下,卻讓人覺得心頭一暖。
楊修逸有點為難:「我爹他……」
「你就說吧,走不走,大冷天的,本醫聖特地來這破地方撈你。」蘇以彤高傲道,「是爹重要,還是本姑娘重要。」
楊修逸:「……」
半個時辰後,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背著個明晃晃的大燈籠,溜了。
「要我說啊,你爹那狗東西,能養出你這麼單純的一個小孩,真是不容易。」燈籠掛在楊修逸的後背上,感慨道。
楊修逸哭笑不得。
燈籠繼續感慨:「你說我這仇啊,是報還是不報呢,你個小孩能懂個啥。」
「是是是,我不懂。」楊修逸不清楚蘇以彤和誰有深仇大恨,只是非常有求生欲地哄道,「我爹他不是壞人,我娘也不是,雖然我還不知道我娘在哪裡。」
「你個傻孩子,哪天我把你賣了,你還得幫我數錢。」蘇以彤說。
楊修逸只好哄他:「數數數。」
不多時,蘇以彤的感慨變成了囈語,燈籠裡很快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前輩,我能叫你彤彤嗎……」楊修逸披著一身星光,小聲問道。
蘇以彤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楊修逸在說什麼,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
「彤彤。」楊修逸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蘇以彤睡前嘟囔了一句要去南陽,楊修逸還記著,他召出踟躕劍,想要御劍飛行,聽著蘇以彤均勻的呼吸聲,想到先前在營帳中蘇以彤抱怨天氣嚴寒,忽然幹了個蠢事,他脫下外衫,把燈籠整個包裹進外衫裡,自覺十分穩妥,這才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衫,踏上踟躕劍,向南陽城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