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戰地記者
保守而又傳統的上古大妖冥靈,最終輸在了現當代人的戀愛觀上。
冥靈:「你們、你們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北逍說。
俞音懂了,冥靈的觀念,好像還停在上古時期,那時大家都比較淳樸,一時半會兒,大概真的接受不了,至於同樣幾千年前出生的北逍同學,好像從割魂的那一刻開始,他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了。
「神君說過,婚姻嫁娶是人生大事,不可草率。」冥靈憤怒得很。
北逍不為所動,手還放在俞音的腰上:「我只記得,他說若要愛一個人,用命來護著也不為過。」
看到冥靈的神情,紀飛雨在那一瞬間,竟然發自心底地感到高興,一直以來的某種憋屈心情,在這一刻一掃而空。
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妖,好像忽然遭受了會心一擊,背後的樹,直接開始掉葉子了,像是陷入了自閉狀態,北逍掄著天誅追著砍他樹枝的時候,他好像也沒有這麼喪過。
由此可見,三觀衝突,有時候真的是暴擊。
請俞音容易,送俞音難,那鐲子,原本是冥靈費盡心思,找了天道幫忙,用來把俞音牽制在這個世界的媒介,可如今,北逍護著俞音,他也動不了俞音,這兩人成為他的阻力時,他想把俞音趕回原來的世界,卻發現自己已經做不到了。
「你在那個世界,就沒有留戀的東西嗎?」半晌,冥靈開口道。
「有啊。」俞音點頭,「可這裡,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全部在這裡,我想留在這裡。」
「你竟然,真的放下了。」冥靈怔怔地盯著北逍,有些不解。
北逍一如既往地不搭理人,他的神魂被自己折騰了幾千年,除了記憶追溯中那麼一丁點東西,哪裡還記得上古時候的事情,全憑著直覺行事罷了。
當年北逍沉於南冥,割魂留在人間尋覓不可能再回來的堯醉,他還當這人有多忠誠。
現在只有他一人,還對幾千年前的那個人戀戀不忘。
「說起來,我還得謝你。」俞音道,「若不是你還看得上我的血脈,把我拉回這個世界,我怕是還在另一個世界渾渾噩噩地活著。」
「也罷。」冥靈自嘲地笑了笑,隨後道,「你們就都留在這裡吧。」
「你覺得如今你還有這個能耐嗎?」北逍問。
冥靈伸手,接住一隻從空中飛來的蝴蝶,蝴蝶的翅膀沾著血,染紅了他的手心,他伸手把蝴蝶捏碎,先前夢境世界崩塌流失的靈力逐漸回轉。
「幾千年已經過去。」俞音道,「什麼都變了,百里家也已經沒有人了,到了這一步,你還放不下嗎?」
「放不下,你不是我,不會懂。」樹妖笑了笑,道:「小殿下,你以為走到了這一步,我還有退路嗎?」
「小殿下,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想傷你。」冥靈嘆息道,「要怪只能怪你的身上,剛好留存著烈陽殿血脈的力量吧。」
隨後烏雲密佈間,翅膀染血的蝴蝶,鋪天蓋地捲向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在遙遠的臨安,封城陣的上方打開了一個缺口,黑色的洪流中夾帶著痛苦的呻吟,匯入了天空中。
「不能讓他再殺人了。」紀飛雨說,「四界一開,還會死更多的人。」
他話音未落,俞音和北逍同時動手,從兩個方向截斷冥靈的退路,重劍閃著紅光,落英劍從空中飛穿而過,飛花將無數蝴蝶斬成碎片。
封城的陣法,源源不斷地抽取著在場人的靈力,試圖用陣法困住冥靈。
紀飛雨家鴿子猝不及防被抽了一絲靈力,張口就是一句漂亮的髒話。
「不可以罵人。」紀飛雨薅了一把鴿子,轉頭對著楊霽明就是一通罵,「幫不上忙就別逞能。」
「大概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會信我。」楊霽明自嘲道,「冥靈和天道做了交易,對天道來說,當然更偏好原本的四界狀態。幾千年前,四界分離原本就是給天道添堵。僅憑你們幾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天道和冥靈,四界屏障一旦打開,魔族和仙族重回人間,不論是人族還是妖族,死傷將會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
「那你想怎麼辦?」紀飛雨道,「你的陣法根本靠不住,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你抽乾了全城的人,也無法困住冥靈,當初借夢蝶蠱的是你吧,凝風樓就滅在你的手裡,如今你又來裝什麼好人。」
紀飛雨又說:「還有當時,鏡雪關之役,俞歌的事情我還沒和你算,你少在這裡裝什麼大仁大義,你不配。」
「還有,你這破陣有個什麼用,你當殺了俞音就能阻止這場災難了,你就一攪屎棍,裝什麼清高。」
「你當宗文臨為什麼選擇遊歷,再也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紀飛雨道,「當初我們對你抱有多大的希望,尤其是他,一個佛修,天天為了你擼袖子揍人,誰不指望著你以後出息了給楊燧還有楊爭點臉色看看,你的確是出息了,踩著別人往上爬的感覺很好吧,還虛情假意地收藏他的畫作,不知情的人還說你珍惜同窗情誼,可你骨子裡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不清楚?我要是宗文臨,我也不想見你。」
紀飛雨越說越起勁,楊霽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拿著妄念劍的右手在輕輕顫抖。
楊修逸始終站在不遠處,按著踟躕劍就這麼看著楊霽明,疼還是很疼,甚至因為冥靈的催促更疼了,可他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樹妖大概又使了什麼壞,姜諾衣死前的場景正反覆出現在他的眼前,彷彿在催促著他,可他意識的深處,現在放的只有蘇以彤。
他知道這樣不對,可他無法自拔。
蘇以彤拎著那個浮現出三個問號的燈籠,傻站著不說話。
他覺得自己當初在家門口撩撥楊修逸就是個錯誤,他原本是懷著滿腔的仇恨來的,如今失勢的楊霽明就在眼前,他不僅沒空去考慮用什麼方式取楊霽明狗命,反而滿腦子都是那日楊修逸抱著他的場景,揮之不去。
抱著他反而安慰他的楊修逸,慢慢成長的楊修逸,承諾帶他一起回南海的楊修逸。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什麼東西已經變了。
兩個心不在焉的人遊蕩在戰場上,不時還回頭看看對方。
「那倆戰地記者幹嘛呢?」正在往冥靈樹枝上砸的承影劍忽然冒出一句話。
「……」俞音搖頭,他也不知道,蘇以彤今天給他的感覺怪怪的,不會是戀愛了吧。
承影嘖了一聲:「這兩人封陣前最後一秒火速闖進來,還以為有什麼急事,結果他倆現在就在那兒對臉發呆。」
匪夷所思。
俞音覺得自己腦殼疼,怎麼看現在也是算總賬的時候了,把這事情解決了他就能和北逍安心回妖族了。眼下他和北逍正在認真琢磨怎麼打得這只腦子不清醒的樹妖消停下來,那倆一直在划水的戰地記者他就不點名了,那邊紀飛雨老毛病犯了,開始和楊霽明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翻起了舊賬。
俞音回頭看了眼蹲在紀飛雨頭上的芸芸。
芸芸會意,低頭啄了紀飛雨一口,紀飛雨哎喲了一聲。
芸芸冷漠道:「閉嘴,打就好了,哪兒來的那麼多話。」
紀飛雨安靜了,把芸芸抱好,提劍去幫俞音。
俞音:「……」怎麼感覺這鴿子的智商最近提高了不止一點點。
鴿子三三冷漠地蹲在北逍的肩膀上,對眼前的各種混亂視而不見,臨危不懼,的確是不普通的鴿子。
到底是神魂完整的上古大妖,再加上冥靈與天道達成了交易,眼下蝴蝶飛得到處都是,根本難以攻克,在他們看不到的很多城池中,有人化為一灘血肉,整個陸地都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放棄俞音的血脈,樹妖答應把自己獻祭給天道,彌補空缺,這已經不是人族能夠匹敵的力量,北逍示意俞音退後,兩隻大妖同時化為原形,在京城的上空打得天昏地暗。
皇城華麗的建築倒塌,殘垣斷壁,飛沙走石間,地上的人只能仰頭在暴雨傾盆中看見天空中兩隻巨獸的影子,天色越來越灰暗,蝴蝶被雨水打落,在地面上顫動著,像是在昭示著這座古老皇城的末路。
雨越下越大,洗刷著京城遍地的鮮血,衣服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卻沒有人敢放鬆警惕。
一聲驚雷,俞音忽然心中一凜,對北逍道:「小心!」
然而還是沒能來得及,一道閃電狠狠劈在北逍化身的巨獸後背上,巨響過後,京城中灑下一陣血雨。
天道出手了。
樹妖這個壞東西,勾結天道欺負他家北逍。
俞音仰頭,看向遙遠的天空,那裡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原本以為,他們所有人的災難都因樹妖冥靈而起,可天道,何嘗不是背後推波助瀾的人。
天道不仁,何解?
打一頓算了。
俞音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荒謬的想法,他搖搖頭,想要把這個荒謬的想法驅逐出去。
可一隻鴿子從天空中落下來,化作一個神情冷漠的孩子,漂浮在他的面前。
「能行。」鴿子三三說。
「什麼?」俞音一愣。
北逍口中不普通的鴿子三三乾巴巴地說:「把天道揍一頓。」
「你怎麼知道可以?」承影問,「聽起來好作死哦。」
俞音關注的是另一個方面:「不對,你怎麼知道我的想法。」
「因為,我就是天道。」鴿子語不驚人死不休。
紀飛雨停住腳步:「什麼玩意兒?」
「你說你是天道?」俞音看了看眼前粉雕玉琢般的孩子,指著天空,問道,「那它又是什麼?」
「我是天道的『善』。」三三說,「而它,是『惡』。四千年前,受到四界分隔的影響,我和它之間,就已經不和,這二十年間,冥靈藉著自己上古大妖的身份,把惡引出來,而我被天道排擠出來,惡面脫離出去,掌控整個天道,而我,帶著她的容器,墜落在南冥天池裡,被鯤鵬撿到。」
所以天道的本質是鴿子?
這是俞音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
北逍無意中用天道的容器承載俞歌的殘魂,所以俞歌才漸漸恢復了一些神志?
這是俞音的第二個想法。
然而天空中,他家北逍還沖在掐架的最前線,這兩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只有一瞬,就消失了。
於是三三又繼續開口道:「你若能在天道上斬開一道缺口,我就能回去,我若能回到天道之中,必然能結束這場浩劫。」
「聽起來有點扯啊。」承影劍一如既往地耿直道,「做不到吧。」
「可以。」三三面無表情道,「你也應當知道承影劍的不凡,這把劍取材於魔族,由仙族戰神親手鑄造,雖然有點困難,斬一下天道還是可以的。」
「我有個問題,我會斷嗎?」承影劍舉手,十分友好地詢問。
俞音:「……」
三三:「會。」
承影劍怒道:「那你說個……」
鴿子精,真的不靠譜,俞音扭頭就走,除了他家北逍,在場的這些沒有一個靠得住。
「你不幫我,此局無解。」三三在他身後說,「你們無法對抗天道的力量,連那個樹妖你們都無法戰勝,你們全部都會死在這裡,人族妖族日後也會死傷無數。」
俞音停下腳步,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捨棄承影。」
「你不用捨棄承影。」三三道。
「那用什麼來斬天道?」俞音問。
「承影是凶劍,你應當知曉。」三三又變回鴿子,企圖用無辜的外表來說服俞音,「以血祭劍,能激發劍的凶性,以人魂祭劍,能激發劍的神性,斬一次天道,不成問題,一個修仙者的生魂,換整個人族和妖族的命,還能保下承影劍,你們穩賺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