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睡覺,你怎麼老睡覺。」
強子就坐在鐘未時他們隔壁那桌,整張臉從鍋里抬起來的時候,瞥見邊上倆男人的腦袋擠在一起,言笑晏晏,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根本就沒在喝東西。
「你們在笑什麼啊?」強子歪著腦袋問。
「沒什麼。」兩人異口同聲。
強子收回視線時無意間掃到了兩人手上顯眼的同款紅繩。
「這啥啊?情侶手繩嗎?哪兒買的啊?剛還沒看見呢。」
鐘未時戴上之前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層面的意思,只不過是浮光掠影一般的念頭,很快就消散了。
等「情侶」兩字從強子嘴裡蹦出來的時候,他感覺耳朵根都快燒起來了。
這這這……未免也太尷尬了吧!
好羞恥。
要摘了嗎?
他對面那位似乎並不在意,語調懶散地解釋:「前陣給一孩子捐款送的,據說開過光,我這兩天覺得運氣特別好,連續兩次都喝到再來一瓶。」
「哦?真的假的啊?」強子一臉興奮,「還有嗎?給我也來一根。」
大非聽完也很激動:「我也要我也要。」
「等我下回要遇上那姑娘再捐一次,給弟兄們一人搞一條。」 顧禮洲跟鐘未時混久了,講話口氣都越來越像,這話說出來,豪邁得一塌糊塗。
強子竪起大拇指,「成,夠意思!」
鐘未時:「……」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在議論段熠和大非的事情。
「說真的,這個姓段的人好像也不是怎麼壞,我還以為今天會打起來呢。」阿偉從背後抽出一根可以伸縮的鋼管,「看我還帶了件趁手的兵器。」
顧禮洲正低頭看滴滴司機到哪兒了,一聽這話都樂噴了。
小天:「我就覺得那人眼神賊溜溜的老往大非身上瞄,肯定有點色 情的念頭。」
強子露出3D紋身:「有我在,他敢造次?」
阿偉:「肯定是見我們人多就慫了。」
大非:「我也這麼覺得。」
強子慢悠悠地踱到鐘未時旁邊,碰了碰他手肘,「新手錶啊?哪蹭來的?」
「呿,我又不是扒手。」鐘未時衝前邊那道背影努了努嘴,「他送的。」
「送的?」強子狐疑地拎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你兩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這牌子應該不便宜吧?」
鐘未時一愣。
他倆的關係算好嗎?
要說熟算不上多熟,顧禮洲這人向來神神秘秘的,從來沒和他聊過家裡面的事情,但要說不熟,又好像什麼都依著他。
老畜生人傻錢多心腸好是沒錯,可問題是,這他媽也好過頭了吧……
有錢沒處撒?
資助譽城貧困戶?
還是真把他當兒子養了?
顧禮洲放慢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一起回去?我叫了車。」
「啊。」鐘未時回過神來點點頭,「好啊。」
兩人並肩走著,偶爾碰到對方手臂的皮膚,那感覺就像是一片輕盈的羽毛擦過肌膚,酥酥麻麻。
和羽毛不太一樣的是,顧禮洲的手臂緊實,還帶著溫度。
鐘未時用余光瞧瞧打量邊上的男人,儘管和他身處在相聚不到十公分的距離里,儘管他聽見強子他們的對話也會勾一下嘴角,但仍然感覺這個男人和周遭的一切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也許和年齡差也有一定關係。
但就是這種神秘和格格不入,會讓人忍不住想再靠近一點。
阿偉見到路邊一個穿著小短裙的漂亮女生,視線一路跟隨,要是眼睛能發射激光,他那眼神估計能把對方衣服掃穿。
大家熱聊的話題不知怎麼的就扯到了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
大非說喜歡大姐姐型的,強子喜歡小鳥依人的,偉哥說來者不拒,輪到顧禮洲的時候,鐘未時的目光立馬追隨過去。
「什麼類型不重要,因為人的眼光會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豐富不斷改變,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當你試圖接近那個人時,心跳一定會加快。」
「心跳加快?」阿偉捂著胸口,「剛才那姑娘走過我就加快了。」
顧禮洲:「會跳是好事,不過感情是相互的,得看人家姑娘跳沒跳,不然白瞎。」
一堆人笑成一團。
鐘未時無端地想起了這男人早上戴眼鏡時候的樣子,感覺膝蓋骨有些發軟。
一定是陽光太烈了。
等車的時間里,顧禮洲低頭刷熱點新聞,周圍是強子大非他們爽朗的笑聲和汽車駛過的聲音。
大家推推搡搡,勾肩搭背。
他以此為掩飾,不動神色地往顧禮洲身側貼過去,剛從空調里出來沒多久,兩人的手臂都還有一點涼。一股奇異的感覺順著血液流向身體的各個角落。
也不知道顧禮洲是刷網頁沒留意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也沒躲開。
鐘未時的皮膚是涼的,血液卻沸騰了。
誰能讓這老畜生心跳加速不知道,但這老畜生已經三番五次把他弄得心跳加速了。
顧禮洲的余光感受到了火辣辣的視線,偏過頭掃了他一眼,「我臉上有花?」
「司機要到了嗎?」鐘未時挨過去看屏幕。
「還有500米。」顧禮洲遮著額頭往右側方向看了看,收回視線時又往邊上瞥了一眼。
「嘿嘿。」鐘未時衝他齜牙傻笑,「你下午有安排嗎?」
顧禮洲挺順口地說了句沒有,仔細想想還有許多書要看,又立馬改口:「不過,我要睡覺。」
鐘未時擰了擰眉毛,「又睡覺,你怎麼老睡覺。」
顧禮洲:「我們老年人就是這樣的。」
下一秒,小畜生說出了一句令他嘴角一翹的話。
「你不老,你一點都不老。」
顧禮洲抬手揉揉他腦袋,又推了一下他後背,「走吧,上車。」
顧禮洲並沒有在意男孩這回沒再撣開他胳膊,也不會知道自己這個隨意的舉動會讓人渾身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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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老不老,書還是要看的。
鐘未時最後還是沒能約到顧禮洲。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鐘未時當晚做了一個特別離譜的夢。
他夢見顧禮洲三更半夜來敲他房門,問能不能就擠一擠,擠著擠著,就從背後抱住了他。
身體滾燙,一條大腿勾住了他的兩條腿,他聽見了身後的呼吸聲。
這是他對這個夢境最清晰的記憶。
醒過來的時候還是血氣方剛的狀態,他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幾度又掏出手機刷了會朋友圈,想等那股熱血沸騰勁慢慢退散下去,結果鬼使神差地點了點老男人的微聊頭像。
他們最後一次聊天還停留在他生日的那個晚上。
顧禮洲說完生日日期又改用語音回了兩句。
「嗯,你早點休息。」
「晚安。」
鐘未時咬住小毯子,溫柔繾綣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來來回回響了好幾次。
他從碰見顧禮洲的第一天起就覺得這人長得好看聲音也巨好聽,越聽越覺得……
啊!——
睡不著了!
鐘未時扔下手機,腳丫子在空中蹬了好幾下,最後不得不起床去浴室衝了個涼水澡才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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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那根紅繩是不是真的開過光,鐘未時覺得戴上它之後,運氣真的變好了一些,繼太監總管那個角色之後他又接到了一個超過10句台詞的角色。
而且是個每天都在上千平方的別墅里醒來的有錢人。
「臭女人,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睡著我的床,花著我的錢,居然在外邊勾引別的男人!還把男人引到家裡來了!」
「說!到底是誰!是不是跟你一起搭戲的小白臉!?」
鐘未時的指尖捏著一根頭髮,雙目赤紅,氣勢十足。
「你誤會了,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關係,這也許是保潔阿姨不小心掉的。」顧禮洲一手端著咖啡,右手捏著劇本,懶洋洋地念道。
「你放屁!」
這個氣吞山河的「屁」字把顧禮洲的劉海都吹起來了,他閉眼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瞅了一眼咖啡,也不想喝了。
放下劇本,嘆了口氣,「哎,我說你能不能收著點情緒,你這都快成噴泉了。」
鐘未時又按照自己的想法演了一遍。
「這回很不錯啊,像個正常人了。」顧禮洲鼓鼓掌。
鐘未時一皺眉,「但是導演一直說我演的不夠聲嘶力竭呢,讓我好好向咆哮帝學習,吼出讓觀眾印象深刻的那種噴射式效果。」
顧禮洲扶著額頭,「感情是由內而外散髮出來的,光靠吼有什麼用。你們導演太不靠譜。」
鐘未時新接到的是一部時裝網劇,名叫《婆婆遇上俏媳婦兒》,聽名字就知道講的是家庭倫理,情情愛愛,總之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顧禮洲大致地掃了幾頁內容,發現從主角到配角,真是沒一個正常人。
導演也是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的小臘肉,對於拍攝沒什麼經驗,排場倒不小,聽鐘未時的意思是,現場所有工作人員和演員都得聽命於他,否則就炒掉。
劇本質量完全不行,就只能通過其他手段博取收視率了,比如請大牌藝人引流量,請不起的就改走搞笑路線,讓觀眾們盡情吐槽。
這部劇屬於後者。
像鐘未時這種沒名氣的小演員壓根沒什麼話語權。
顧禮洲摸了根香煙出來點上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要是哪一天火了,這些可都是你的黑歷史了啊,會被網友們扒出來,黑的你體無完膚。」
「沒關係,我不在乎,有討厭我的就肯定會有喜歡我的。」鐘未時晃了晃腦袋,「況且你想啊,當我哪天火了,那一定是有代表作了吧,拿我的新作品對比老作品,他們難道就不會覺得我進步了麼?就像我看萬里舟的最後一本書和他的第一本書,心裡只有一種感覺,他的進步好大,他肯定一直都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努力。」
顧禮洲低頭笑了,鐘未時還真是天生的樂天派。
有些邏輯思維方式和他恰恰相反。
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應該能很好地適應在公眾視野底下生活。
「但願你能一直保持這麼良好的心態,也祝你下次能遇到個好導演。」
「其實靠譜的好導演也有啊。」鐘未時搓搓手,和他並排坐在陽台的長凳上,激動道:「你知道李卿梁嗎?」
顧禮洲一個圈外人自然是不瞭解這些,於是上網搜了一下這號人物。
李卿梁,業內知名的電視劇導演,入行將近二十年,早前是武打替身,在機緣巧合下改行當了執行導演。
拍攝的電視劇《春曉》,創下了收視紀錄,不僅他本人獲得了最佳導演的稱號,裡面的主演也獲得了最佳女演員獎。
後來又憑借著一部刑偵劇《驍鷹》名聲大噪,帶火了兩個男主角。
「這人賊牛逼,這陣帶著好多明星在影視城那邊拍電視,程越你知道嗎?《驍鷹》的男主角,現在在拍
第二部了。」鐘未時越說越激動,直接點開微博搜人,「就這人,我是他的替身!」
程越除了是名演員之外,還是一線歌手,出過好幾張專輯,就算是顧禮洲這種不追星的人也聽過幾首他的歌。
不過顧禮洲認識程越的時候,他還不是歌手,因為程越是他老同學程航的親弟弟。
說起來這兄弟倆也挺有意思,家裡做地產生意,親爹腰纏萬貫,結果愣是沒一個樂意繼承的,一個跑去創業開遊戲公司,一個跑去當藝人。
不過顧禮洲和程越算不上熟,就是吃過幾次飯的交情。
「你想去看我拍戲嗎?」鐘未時撞了撞他胳膊,「這部戲里有超多爆破場景,李導用的都是特製汽油彈,人都能炸飛的那種,賊酷。」
「不用後期嗎?真炸彈不是很危險。」
「哎,一看你就是外行人。」鐘未時一聊起拍戲,立刻變得神采飛揚,「我們劇組有專業的爆破師,所有的爆破點位置都得經過精密測算,演員的走位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正式拍之前會反復試跑,人在前邊跑,炸彈跟放禮花似的嘭嘭嘭……」
「別嘭嘭嘭了,總之你自己當心點,之前新聞裡不還說那個什麼電視劇,拍的時候汽油罐……」顧禮洲話還沒說完,電話響了起來。
鐘未時趁他集中注意打電話,接過他手裡的咖啡杯,品了一口。
又焦又苦,僅僅一小口就苦得他五官扭曲,齜牙咧嘴。
嘔。
嘔完之後他又接著品了一口。
還是那個令人暈眩的焦苦味……
老男人什麼口味啊?
顧禮洲看見他眉心緊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我定了大後天的機票,後天不是中秋麼,偶爾回來一次,我陪我外婆他們過完中秋就回去。」
回去!?
鐘未時頓時一精神。
他要回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