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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相愛時》第57章
番外1.10

  也許生命的來去本就是天意。從前她害怕她想留住的東西都不能長久,現在滿心期盼新生命的來臨,哪怕讓她看上一眼也好。

  可惜天意並非人意,她又一次滿懷希望地開始,又一次以失望落幕。醫生並沒有判她的死刑,只是告訴她可能性很小,全靠運氣。來的時候開玩笑說是「意念生娃大法」,結果一語成讖,最後只剩一點執念支撐,哪怕有一點希望也不想放棄。

  這些事她不敢讓賀宇川知道,只說醫生讓她這幾個月好好休養,等過兩個月再試。為了瞞天過海,後來她一咬牙,乾脆拿出老爸的卡,幾次的費用都刷在那幾張卡上。左右不過是錢,父親恐怕巴不得她多花掉點,好讓他過得心安理得。

  第三次開始,她的運氣真的來了,竟然篩選出兩個過關的胚胎來,然後移植,可不到兩周,她就有腹痛乏力等症狀,後來是沒有移植成功。醫生說,即使是健康的胚胎,移植以後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就像一次流產,移植不成功對女人的身體有很大的損傷。幸虧她多留了一個心眼,暫時還沒把移植的事告訴賀宇川,否則又免不了他要怪她自作主張,心疼得氣急敗壞,立刻飛來要綁她回家。

  她也說不出為什麼要如此拼命,也許從開始到現在,有些東西並不曾改變,她始終恐懼時不我待,害怕當下沒盡到最大努力,將來徒留遺憾,甚至也許,萬一,有哪一天她忽然不在了,至少她要給這世界留下些什麼,好叫他難以忘記。

  那大概是她最灰暗的日子,加州初冬的陽光依舊燦爛,她卻不得不躲在房間裡,對未來充滿懷疑。身體慢慢恢復過來,她的臉色卻還沒完全恢復,鏡子裡的自己面容憔悴,眼下還有青黑,幸好有時差做掩護,賀宇川一要求視頻對話,她的反應就是:「好困,我要去睡覺了。」

  正午時分,國內已是淩晨,她坐在窗前,陽光刺眼地直射在臉上,那一刻她的心情也酸澀難當。手機就在手邊,她打開微信,發了三個字過去:「我愛你。」

  國內正是深更半夜,她本以為一定是川子在值班,肯定是要說一大串「媳婦兒愛你一萬年不變」之類的肉麻話,再嗶哩吧啦掉幾個紅包,沒想到等了十秒鐘沒動靜,下一刻賀宇川發過來一個視頻邀請。

  她不想他懷疑,不好不接,定定神,躲到某個陰暗的角落才按下接收鍵。

  對面也光線幽暗,但看得出他裹在毯子裡,頭髮亂糟糟,臉色也不好,仿佛是熬了夜精神不濟。她堆了一個笑臉說:「我想逗川子玩呢,怎麼就把你吵醒了。」

  他神色一頓,長長「哦」了一聲,然後說:「沒事,我還沒睡著。」接著又歎一口氣:「剛剛忙到大半夜,竟然還是睡不著。」

  她找到儘量輕鬆的語氣,開玩笑地問:「睡不著?不會是在想我吧?」

  賀宇川又不是川子,她料想他定不會承認,問這樣的話純屬逗他,沒想到他眉峰微蹙地停了一刻,說得滿腹怨氣:「薑很煩,你要折騰到什麼時候才肯回家?……我已經做了好幾個月和尚了。」

  一眨眼,確實已經幾個月過去。開始他們還頻繁視頻通話,薑芷芃會按時彙報每天都做了什麼,不外乎吃飯睡覺,鍛煉瑜伽,陪陳太太一起遛娃。不知從哪一天起,她的消息卻漸漸少起來,他的視頻邀請常常被她拒絕,連短信她也常常過很久才回。

  她說醫生讓她修養,自然是每天吃吃喝喝,儘量把身體養好,他也不知道她到底都在忙些什麼。他一說要買機票飛過去,她就說:「你來幹什麼?現在什麼情況也沒有,你別來,你一來我壓力山大。」

  至於他自己,工作忙亂,回家也是獨對孤燈冷灶,所以晚上又頻繁宿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以前單身漢的時候沒覺得家裡沒人有什麼不好,現在卻很怕回家時房間裡一片漆黑的樣子,偏偏媳婦兒在外遊蕩樂不思蜀,似乎早把他忘在了腦後。

  深夜頭疼,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黑燈瞎火地回想兩情相悅的時刻,睡不著,忽然手機震動,媳婦兒發過來「我愛你」三個字,他自然是一陣驚喜,結果沒想到原來並不是對他說的。

  後來有一天一大清早,大家坐下來開會,會議室拉上窗簾,屏幕上做著De摸,黑暗中他和陳侃兩個人偷偷打著哈欠。De摸結束,陳侃還在一邊呵呵笑著調侃他:「我是剛做奶爸缺覺,老闆,你怎麼也趁黑偷偷打哈欠?呵呵,嫂子還沒回來,晚上睡不著啊?呵呵呵呵。」

  會議結束,大家站起來魚貫而出,有人拉開會議室的窗簾,眼前突然一亮。那一刻他忽然一愣,想到一件事。這一段時間以來,每次和芃芃視頻,即使加州是大中午,怎麼好像她也要拉上房間裡所有的窗簾,光線暗得他幾乎看不清她的臉?

  他抱著文件慢慢走回辦公室去,心裡回想這段時間他和芃芃的對話,還有芃芃說話時候的語氣。以前只要她心裡有事,他總能一句話就聽出她故作輕鬆的語調,這些天是自己心浮氣躁,所以竟然沒注意。他還沒走到自己的辦公室,路過助理小鄭的

  位置,忽然就停下了腳步,對正在埋頭打字的小鄭說:「幫我訂張明天飛舊金山的機票。」

  小鄭錯愕地抬起頭,他又補充:「工作上的安排都往後拖拖……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也沒提前通知芃芃,心急火燎地飛到加州,進門正好看見這樣的情景。已經中午十點光景,晴空十里,陽光從窗口落在雪白的被單上,芃芃卻還坐在床上,披散著長髮,看起來說不出的蒼白疲憊,和幾個月前剛來時健康紅潤的樣子大相徑庭。

  他放下行李,臉色就十分不好,冷聲問:「不是早起早睡堅持鍛煉?薑芷芃,你騙誰?十點多鐘了還在床上?」

  她看見他倒是一臉驚喜,馬上笑起來,開心地說:「你怎麼來了?」

  家裡雇的那個管家正端著水和裝藥的塑料小碟子站在床頭。他劈手奪過那兩粒藥,沒好氣地問:「這又是什麼?」

  她看起來倒是心情特別明朗,伸出一隻手,手掌緊緊握住他的,把他拉到床沿上坐下來。管家在一邊笑呵呵地回答:「恭喜賀先生,這兩顆是孕期維生素啊。」她也張開雙臂抱住他,頭埋在他胸口,靜默片刻,才抬頭說:「這一次你真的快要做爸爸了,高不高興?」

  他當然是高興的,心情又五味雜陳,萬般複雜。他陪她去做孕期檢查,醫生向他複述這些日子來她經歷的種種曲折,聽到後來他只想叫醫生住嘴。從那以後他一直都保持沉默,一整天都沉默不語。她還以為他在倒時差,所以一臉疲憊,結果晚上躺在床上,他仍舊瞪大了眼睛仰望天花板,非但了無睡意,甚至是一臉生悶氣的表情。

  她伸出手指戳戳他,又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問:「又生什麼氣?」

  他覺得連罵人的力氣都早已消失殆盡,摟住她歎一口氣:「芃芃,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別讓我整天提心吊膽的行不行?」

  窗外有瑩白的月光,清澈明亮,好像能刺破迷惘直擊人心。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這些年的許多事,回答說:「你問過我,我有沒有什麼特別後悔的事,那時候我說沒有,其實當然是有的。那幾年,為什麼明明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就沒有早點答應你,浪費那麼多時間,讓你等那麼久?畏手畏腳,瞻前顧後,那些年我都不像我。現在既然我想要孩子,就盡力,免得將來有遺憾。」

  他仍舊仰望天花板一動不動,她又開玩笑地說:「還有,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自私。現在娃也有了,萬一將來哪一天我不在了,也不准你娶別人,只准你抱著我的骨灰盒,好好把我的娃養大……」

  他一隻手掌捂住她的嘴,眼神肅殺地制止她:「別亂說。」

  她又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頭枕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眼睛都禁不住要濕潤起來,說:「你不是說,我那麼愛你,一定能行的。我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不准你不愛他。」

  他又怎麼可能不愛他們的孩子。連著三個月,他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給別人,推不掉的也只好遠程操控,在加州住滿了這三個月。其實她覺得也沒這個必要,畢竟她遵醫囑,整天就是在家裡窩著閉門不出,大部分時間都臥床休息,連大氣也不敢喘,悶得她簡直要發狂。倒是賀宇川更享受這個過程,忽然專心研究起孕期保養和胎教來,育兒書看了一籮筐,跟她講起大道理來滔滔不絕,告訴她要這樣不要那樣,聽得她直翻白眼,煩不勝煩。有時候似乎他什麼都懂,可有時候他又象什麼都不懂。他定時對著她肚子說話的樣子,也是夠傻的。不知道他是否真不明白,三個月以內的胎兒就是超聲波屏幕上一個帶尾巴的怪物,連耳朵也沒有,哪裡聽得見。

  三個月之後,他的日程改成了兩地跑,根據她產前檢查的時間表定期地在太平洋上飛來飛去。學霸要是忽然專注起一件事來,還真是挺可怕的。很快他就對所有的專業術語了如指掌,檢查完了跟醫生侃侃而談她竟然都聽不懂,不要說是胎教,大概連小兒營養和常見疾病的書他都已經看了一批。也許真是飛機上時間太多難以打發,他看書又快,還基本過目不忘,再多飛兩趟,很可能要研究到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了。

  到後來她難免覺得有壓力。加州初夏的晚上還涼意襲人,他們相擁而眠,她忍不住想問:「萬一……」

  他的手掌還放在她的大肚子上,感覺手掌下輕微的胎動,抬眼,信心十足地打斷她:「什麼萬一?萬一不就是萬中之一,這種小概率事件,你想那麼多幹什麼?」

  她一副不敢苟同的神色,他又笑,輕吻她的額頭,帶點開玩笑的語調說:「別瞎操心。我那麼愛你,不可能有什麼萬一。」

  幸好一切安然無虞。孩子出生在秋天,男孩,比預期晚了十天才降臨世界,和她的生日倒是同一個月。她盼望了三年的小東西長得象顆肉丸子,渾圓的手腳,臉胖得擠沒了嘴巴,幸好還有一對好奇的圓眼睛,一頭亂糟糟的黑頭髮。

  不知是不是期望越高就越難滿足,不是他們想要的女兒,賀宇川一副瞧不順眼的神情,嘮叨:「象我?哪裡象我?我哪裡有這樣的腫眼泡?我的腮 幫子哪有這麼象肉包子?我的身材哪有……這麼粗?」

  可誰都知道他口不對心,娃就是他最新的玩具,抱娃的任務幾乎都被他壟斷,別人要插手也總被他斷然拒絕。即使是深更半夜,只要嬰兒床上有點動靜,第一個醒來的肯定是他,抄起娃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嫌棄:「嘖,不就是要吃喝拉撒?哭什麼?別哭了,別吵我媳婦兒睡覺,來來來,咱們先來背個元素週期表,背不出你今天就別睡了……」

  肉丸子滿月,他們一同回國。她第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是那一年的深秋,賀宇川回母校去捐了一筆獎學金,正值校慶,學院還搞了不小的活動,捐了錢的都被請到臺上去講話,他們兩個也被安排坐在禮堂台下的第一排。

  禮堂裡坐得滿滿當當,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讓她不禁想起從前的事。那時候她是剪了短髮的女鼓手,練了幾個月的鼓就被拉去參加學校的十大歌手大賽,坐在臺上耍著鼓棒,還覺得自己灑脫得不行,冷不防一抬頭卻看見賀宇川從遠處走過來,橫眉冷眼同她來了個四目相對,害得她一下子打錯了鼓點。

  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現在回想,很有些滄海桑田的感覺。他大概至今都不知道,只有他是那個輕易擾亂她心緒的人,自始至終,從來也沒改變過。

  現在輪到他被請去臺上發言。這幾年他的公司每年總招一批Z大的學生來做暑期實習生,他在學生裡很有一點知名度,院領導一報出他的名字,台下就掌聲雷動起來。

  來之前她根本沒見他準備什麼講稿,所以根本不知道還有發言這一個環節。這時候他站在臺上的聚光燈下,神色倒很輕鬆,也確實沒拿什麼講稿,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等台下的掌聲漸漸平息下來。

  等他終於開口,語氣很隨便,笑著說:「老師,同學,大家好,謝謝院領導給我這個機會和大家說幾句話。其實不過是一筆數目不大的獎學金,剛才院領導還說了這許多感謝的話,愧不敢當。」

  頭頂的燈光是柔和的,襯托得他的眉眼也柔和起來,萬眾矚目之下,他的目光帶笑,還朝她這邊的方向看了看。他在臺上說:「其實如果一定要感謝的話,應該感謝我的太太姜芷芃。前些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我問她想要什麼禮物,她說,給咱們母校捐張長椅吧,就放在去圖書館路上三岔路口的梧桐樹下。結果我去院領導那裡一說,領導就批評我,說校慶,別人都捐幾百萬,你就捐一張椅子,好意思嗎?想給你太太在校園裡放一張長椅?可以,最起碼也要再捐一個獎學金吧,所以我就只好捐了這個獎學金……」

  台下的學生都笑起來。好像他每次在臺上講話總是這樣的風格,隨隨便便,帶點調侃的不正經,說得聽眾都跟著笑,然後他猛然又說出幾句正經話來,令大家措手不及。

  今天他繼續笑著說:「以前我追我太太的時候,每次都在那幾棵梧桐樹下製造偶遇,那時候特別希望樹下面有張可以坐的長椅,現在終於有了。特別感謝她終於讓我追上,也感謝她肯為了我鼓起勇氣,努力地生活。」

  台下響起陣陣掌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連院領導都側過頭朝她微笑,真說得她臉上一陣發燙。他在臺上倒似乎渾然不覺,繼續開著玩笑:

  「既然是送給我太太的禮物,椅子後面肯定要題個辭。我這個人沒什麼想像力,想來想去能想到的不多,想著要不就寫:獻給愛妻姜芷芃。可我太太不答應,說紀念死人才這麼寫……」

  台下的學生都哈哈大笑。他說:「……當然還是她有文采,所以如果今天你們去那幾棵梧桐樹下,會發現椅子後面題的是她建議的一句話:Everycloudhasasilverlining,每一片烏雲背後都有陽光,這大概是我們這些年在一起體會到的最大心得。所以這句話也送給在座的所有同學,遇到挫折的時候,記得不要輕易放棄,要相信總有峰迴路轉的一天。」

  這時候他的目光落在台下,朝她微微一笑,才結束發言:「就以此同大家一起共勉,謝謝大家。」

  台下又是掌聲雷動。

  參加完活動,他們還特地去那個三岔路口視察了那張長椅。深秋,金黃的葉子落了一地,陽光穿過頭頂的樹冠,在椅子上落下斑駁樹影。他們坐在樹影下,一起看學生從面前的道路上走過,有的成雙成對,有的三五成群,一張張新鮮明亮的面孔,好像他們當年那樣。

  她又禁不住感慨:「三年計劃又完成了,該定新計劃了。」

  他一臉的警醒:「你又要整什麼麼蛾子?」

  她心裡想,肉丸子很可愛,要是能再給肉丸子生一個妹妹就好了。沒想到話還沒出口,他似乎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眼神淩厲地澆滅她的熱情:「薑芷芃,你想都不要想。算我怕了你,再別列什麼三年計劃了。」

  她被他逗樂,挽住他的胳膊,順勢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那好,不定三年計劃,就定個三十年計劃好了。」

  「什麼計劃?」他側過頭來看著她。

  「那就……」她想了想,笑著回答:「但願每年的今天 都像現在一樣。」

  光陰荏苒,這真是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年年有今日,舉頭望天有陽光,身邊有他的肩膀。

  每天都像現在這樣:活著,健康,安好,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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