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京的早飯也不同於北京的傳統早點,但是施越沒能在一早爬起來帶程毅去吃,她和程毅消磨到中午才起了床。
秦甄給她發了一大串微信信息,她裹著浴衣刷牙時,眼珠子咕溜轉,掃視下來,挑了幾款讓秦甄帶回。
「回去的機票買了嗎?」施越穿好衣服,把皮帶扣在腰身。
程毅盯著那根皮帶穿襯衫,「沒呢,準備跟你一塊。」
「我七號回去呢,肯定不會有機票了。」施越扣完從床上掏手機查票。
果然,七號全部售空。
她又翻了翻,只有五號有幾個經濟艙的位置,「你五號回去吧,只有五號有票了。」
程毅買完機票,又將酒店續訂了兩天。
姜箬打電話過來,施越剛好和程毅出了酒店門口。南京的國慶日,氣溫回升,穿什麼的都有。
「我有好幾年沒去夫子廟了,雖然那裡人超多,但是我想帶你去玩玩,怎麼樣?」施越掛了電話,伸手給他牽。
來一個城市,當然得瞭解這個城市的地標建築。
南京的夫子廟是對稱排列的建築群落,古風濃鬱,內設不僅有貢院、大成殿、瞻園這樣的景點,也有南京古城下的市井生活縮影。
穿梭於此,他們成了地道的遊客。
兩人穿得還是昨晚那套衣服,施越今天換了包,HerBag背在屁股後,遮了整個臀部,一步一步晃蕩在程毅身前。
「我小時候那會,夫子廟人就多了,但那時候還不足夠商業化。現在不同了,哪哪都是商家,我覺得現在不管哪一個城市的景點,都已經不夠純粹了。」施越回頭挽著他胳膊,跟他走進夫子廟人流。
「看你畫的那些油畫,應該挺喜歡旅遊的?」太陽很大,程毅脫了外套搭在左臂。
「畫畫需要採風,我上大學那會去的地方比較多,後來加入了一個採風群,也去過幾個地方,不過大多都是在國內。」她說完忽然低頭,再抬頭時拉著程毅往一個地方走。
程毅問她,「為什麼不出國學油畫,西方油畫歷史更加悠久,對你應該很有幫助。」
施越咬咬牙,想起大四那個留學法國的機會,吳齊越是贊同她去,她越是不想去,其實不是不想去,只是捨不得離開而已。
她轉頭,笑得陽光燦爛,「我要是出國了,就不回來了,不回來了,怎麼遇見你?」
「那指不定我能在國外遇見你呢?」陽光搭在程毅的睫毛,他的瞳孔聚焦生輝。
如果有注定的緣分,天涯海角,都會相遇。
「那你就慘了,我要賴你一輩子了。」施越拉他跑去了一家金陵鴨血粉絲湯店門口。
裡頭的人很多,他們一路過來也沒吃飯,此時施越已經餓了,更別說一個大男人。
程毅望著裡頭的人群攏眉,「這麼多人啊。」
施越嗯聲,「吃這個吧,你大概沒吃過吧?我從小吃到大的。」
程毅摸摸她的發尾點頭,兩人進去時,被人群擠在排隊列,施越摘了帽子,額頭出了一點汗,程毅用袖口給她輕輕擦拭。
「天太熱了,就別戴帽子了。」程毅擦乾後,又替她整整頭髮。
外人看來,真是個好男友,已經有幾個小姑娘注意到了,嘰嘰喳喳在桌上交流羡慕。
程毅看隊伍還很長,但這個店面很大,他巡視一周,揉著施越耳尖,「你先找位子坐吧,我來排隊。」
施越本想搖頭,但看了圈周圍,總不能不占個位置。她從隊伍出來後,在店裡走了一圈,角落窗口那有兩個空位,四人位置上有兩個位置被坐,是一個小女孩和一個中年男人。
她禮貌過去打招呼,「請問旁邊的位置有人嗎?」
小女孩眼睛一亮,先她爸爸開口,普通話十分標準,「沒有,你可以坐過來的。」
施越笑笑,扶著包坐了過來,在小女孩身旁。
她抽著桌上的紙巾擦桌子,給對面的位置也擦了乾淨。小女孩和她的爸爸聊天,說得話題十分深奧沉重,比如,李白是怎麼去世的,圍繞他愛喝酒和舊病復發幾個點,兩人討論的極其熱烈。
後來得出的結論,是不得而知,小女孩歎了一口氣,「語文老師說李白很有才華,我很喜歡他的詩。」
施越給程毅發了微信,說了要吃些什麼,還報了具體位置,程毅回了一個「OK」。
「姐姐,你是在跟男朋友發微信嗎?」小女孩吃著粉絲,一點也不畏懼生人,特別自來熟。
她爸爸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女兒比較活潑。」
施越收了手機衝她笑一笑,「是啊。」
「對面是留給他坐的對嗎?」她似乎很多話要說。
「嗯,他在排隊。」
「知道我為什麼會說你在跟男朋友發微信嗎?」她坐近了一些,展開話題。
見施越一臉茫然,她喝了一口湯說道,「第一,你剛坐下來就擦桌子,並且頻頻看店內的排隊窗口。第二,你發微信時,笑得很幸福。第三,一般談戀愛的女孩子,雌性激素分泌多,皮膚就很好,而且臉上時常掛著笑容。」
施越被她的三論證逗笑,連連點頭,「你好聰明啊。」
她爸爸搖搖頭,一臉寵溺女兒的笑容,「她從小就愛觀察,看得多,話也多,您別見怪。」
施越搖頭,俯身看了看她,「不會,我覺得女孩子活潑一點,熱於觀察是好事。」
小女孩微微一笑,繼續吃粉絲,她突然抬頭衝施越一笑,「是你男朋友嗎?」
施越還在發愣,抬頭就看到程毅捧著大餐盤朝這走,又高又帥,耷拉在眉間的碎發飄飄揚揚,對她習慣性的勾唇。
施越臉一紅,為什麼他連看她走路過來,她也會臉紅,「是的。」她小聲說。
小女孩回到了先前的位置,程毅過來放下餐盤,裡頭放了兩碗全套鴨血粉絲湯,還有蒸餃和湯包。
程毅把西服搭在椅背上,朝小女孩望去一眼,她甜甜笑了一聲跟他打招呼,「Hello。」
程毅哼笑了聲,多少覺得有點好玩,「Hi。」
施越低頭悶聲笑,覺得這小姑娘太好玩了。程毅不明覺曆,望著施越挑眉。
施越那碗裡,加了辣椒,湯汁鮮美又辣,她把頭髮半紮在腦後,接過程毅遞來的雙筷,才開動起來。
程毅無論是在北京還是在英國,都沒有吃過鴨血粉絲湯這種東西。他撥了撥碗裡的粉絲,低頭嘗了一口,粉絲很有勁道,湯的味道比正常鴨湯要濃鬱一些。
小女孩吃了一大半了,她撥了撥頭髮,又開始搭話,「姐姐你是南京人對吧?」
程毅抬頭看她們兩,什麼時候聊這麼深了?
施越點頭,等小女孩說話,「你男朋友應該不是南京人。」
程毅抿抿唇,問她,「何以見得?」
「因為你是第一次吃這東西,第一口應該品湯才對。」
施越已經了然她的套路,說道,「他是北京人,的確沒吃過這東西。」
她爸爸敲了敲桌子,「琦琦,你別說話了。」
「我這是在聊天而已。」小女孩不以為然。
施越問程毅,「味道怎麼樣?」
他口味挑剔,吃東西比較統一,不擅長換口味,但也可以嘗試新食物,點頭,「挺鮮的。」
「哥哥,你嘗嘗鴨四件,我們這的鴨血也很嫩的。」小姑娘樂此不疲的推薦。
程毅沒接觸過小孩,當然不懂他們為何會如此健談和自來熟,程汐結婚三年也沒動靜,他家裡現在可謂是子孫蕭條。
在小女孩的推薦之下,吃了好幾口鴨血,他潛意識裡其實特難接受雞鴨禽血類食物,不過以前在英國,帶血的牛排他也沒少吃過。
是很嫩,入口後,他像是餓了,又吃了好幾個蒸餃和湯包,不禁感歎南方小吃的鮮美與爽口。
施越吃得蒸餃上都是口紅印,程毅抽了一張紙遞給她,「擦掉,天天毒我就夠了,別毒自個兒。」
施越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什麼場合。
小女孩早熟,聽得懂,悶著頭在碗裡笑。這會她已經吃好了,她爸爸很有素質,將桌上的紙巾歸置好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小女孩穿著無袖紅裙子,站在施越和程毅的桌邊搖著胳膊,嘴裡還嚼著食物。
施越衝她笑,她咽下嘴裡的食物,聽到爸爸催後,她急急說了一句,「姐姐,你的腿好細,你們倆很般配哦,拜拜!」
她走後,程毅歪頭打量施越的雙腿,黑色的過膝襪緊緊包裹著修長小腿,她又疊著腿,看不到的地方隱約露著白,讓人望而心熱。
程毅稍抬目光,一舔牙根,「是夠細的,玩兒一輩子都不膩。」
施越戳了一個蒸餃往程毅嘴裡塞,「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淫'魔!」
這頓鴨血粉絲湯,程毅吃的很乾淨,桌上施越吃不下的蒸餃和湯包,都被他掃了尾。
施越掏氣墊和口紅補妝時,想到小女孩的那句話,他們很般配,是怎麼個般配法呢?
她開始去打量程毅的衣服,白衫黑褲,她自己是白裙黑衣。勾了勾唇,她瞄了眼程毅的臉,他在男人中算是白的一類,有很好看的鼻樑和秀氣眉骨,棱角分明,桃花眼睛垂眸時,可以看到扇形的睫毛。他的唇也天生精緻,唇線明顯,唇色健康,不會像一般上了年紀的男人那樣,有些奇怪的紫色或者褐色,他是很健康的水紅色。程毅的喉結很突出,下頜骨的曲線硬朗分明,如果有青色胡茬時,會更添幾分男人味。
他是個帥哥,大帥哥。
程毅抬了頭,施越補口紅的手一抖,畫偏了,程毅努努嘴笑她,給她遞紙巾,「看我當然化不好了,專心點。」
施越不反駁,她擦乾淨嘴角,補了口紅,和程毅唇色一樣的口紅,健康又亮麗。
夫子裡廟裡人山人海,每個景點打卡的遊客都不在少數,太陽光熱的厲害,施越後背出了一些汗,程毅一直牽著她的手和她遊逛。
「無聊嗎?到處都是人,有點後悔帶你來了!」
陽光照的她臉頰泛紅,眼睛也睜不開,眯著眼望程毅時,他同樣也是。
「跟你在一起做什麼都不無聊。」他改牽為摟,在她耳畔說話。
南京的甜食小吃圈裡,桂花糖芋苗和赤豆糊小圓子位於榜首,幾乎所有的南京小姑娘都是吃這個長大的。
長龍小吃攤前,施越排了好一會隊伍,要了一碗芋苗和小圓子,跟程毅坐在露天餐臺上吃。
太陽快落山了,程毅把西裝穿了起來,人也一下淩厲多了。
她真的太久沒吃了,小圓子燙嘴還吃了好幾口,哈著氣,她挑了一口給程毅。
程毅不愛吃甜的東西,望著施越鼓著的腮幫子,他還是張了嘴。
很甜很糯,像施越這個人給他的感覺。
果然,女人是可以用一道地道的甜品或菜品來形容。
施越作為南京姑娘,既有中午那道金陵鴨血粉絲湯給他帶來的爽口與鮮美,也有這道紅豆甜湯給他帶來的甜膩和軟糯。
他忍不住去摸她鼓起的腮幫子,施越問他,「是不是很好吃?我在北京想吃的時候,總是找不到這麼地道的,不是太淡就是甜的發齁,要不就是糯米很苦。」
她抱怨起來沒完沒了,還會皺眉頭,但只要一吃上甜品,眉頭就會舒展開。她自己吃了好幾口甜芋頭,程毅在她的投喂下,也吃了幾塊。
不得不說,偶爾吃一點甜品,也不會覺得抵觸和反胃。
施越吃撐了,再次補口紅時,暮色已黑。
秦淮河的夜景很美,兩岸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河上有觀景船,夜燈亮了一盞又一盞,映照河面,舉頭望明月時,施越不禁想起那首詩。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它雖已不復大宋時期的繁榮景象,但在現代它已然具有極大的歷史價值,也延續了它壯觀的讚歎夜景。
華燈初上,施越跟程毅入了船艙,坐在船頭的長椅上,享受秦淮河的夜色和晚風。
風拂過,她髮絲粘了口紅,「這裡最漂亮的時候是上元節燈會,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來看。」
程毅的臉隱在暮色之下,他動手拂開施越嘴邊的髮絲,看到她朦朧著昏黃夜燈的臉,純真且期待。
他點頭,在她唇邊落下一吻,「明年我們再一起來。」
明年的上元節燈會也不遠,僅僅只在五個月後,但不知為何,施越覺得這句話像是一個承諾。
她攬過程毅的脖子,旁若無人的抱住他,「程毅,我竟希望時間能快點到那天。」
程毅抱她坐在身上,笑她,「這麼想跟我一起看燈會?」
「很美的,還可以在河裡放河燈許願呢。」施越呢喃。
「那到時候我那份給你放,讓你多許個願望。」他眉眼舒展,一雙眼睛含情似水。
施越在他懷裡抬頭,秦淮河上有「商女」唱歌,吳音靡靡,一聲一聲,牽動人心。她摸著程毅的眉骨,描摹它的形狀,將他此時此刻的面貌銘記於心。
「我不可以貪心的,許一個願望就夠了。」
越貪心失去的越多,越期望才知失望的痛苦。施越不要過多的期盼和夙願,她只要此時此刻的程毅,能記得他說的那句話。
他們,會在明年的上元節至此,赴約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