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毅從廁所解決完出來時,卡座上的施越已經不見蹤影了,剛才在廁所的隔間裡,他又想著她的樣子,快活了一把。
越活越倒回去。
施越跟秦甄上了車後座躺著,代駕女司機沒一會兒就火急火燎趕了過來。施越腹腔的酒精發揮到了極致,腦裡已經人畜不分了。
秦甄酒量要好一些,她打著手機燈光看施越的脖子,突然一叫,興奮得像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
「你剛跑去哪了?」
施越扭著脖子不讓她抓著,「上廁所。」
「你這脖子上的吻痕哪來的?」秦甄笑得意味幽深。
施越趴在門框上時,他的嘴除了說話也沒閒著,一直在她脖子上碾壓,施越下意識扭了身背著秦甄。
「你消失了二十分鐘,到底去哪了?該不會是…施越你行啊,來一次吊一個!」秦甄靠在她肩上,笑得咯咯響,有一種孩子終於長大成人的感覺,欣慰呐。
該死的程毅,一定是故意的!
拜程毅所賜,施越穿了三天的襯衫來擋住那吻痕。他應該是存了心的,吻痕幾天後還保持著淡淡的粉色不退去,隱隱約約提示著,她和程毅又陷進了圈裡。
霍易陽給施越的印象其實不差,一開始出於搭訕的撩約,到後來進了卡座,他們聊天的範疇都很正常,基本圍繞著各自的工作和興趣愛好展開。
施越在油畫之外,剩餘的愛好除了自練瑜伽,就是攝影,從十八歲架著一台微單,到後來換成了專業單反。
相機只是她記錄油畫素材的一部分,她有一個分享微博,沒有一張她的自拍或者真人照,只有她這幾年記錄的各種各樣的風景線。
霍易陽不愧是計算機專業畢業的,順著施越微信裡的一些蛛絲馬跡,居然翻到了她的分享微博。
施越在心裡隻將霍易陽看作有點陽光幽默的小弟弟,可霍易陽就不這麼想了,他是實實在在想和她有點關係。
秦甄在她畫室轉著圈看油畫,每次來這裡都會更換一批,顏料味重得連香水都蓋不住,也不知道這個挑剔的姑娘是怎麼忍得住的。
秦甄看施越還在給霍易陽發拒絕信息,面前波瀾不驚,手裡還提著筆劃畫,一點沒有那晚的笑意盈盈。
「都跟小奶狗打啵了,怎麼不答應人家啊?」秦甄已將那晚種小草莓的禍害者看成了霍易陽。
施越不置一詞,這都哪跟哪?
「你吧,接觸了新鮮人別不幹新鮮事啊,脫離了虛幻世界,人到現實來了,還記著你呢。」
施越在畫林曉的第三幅畫,也是難度最大的一幅,需要專心,但眼下根本不是繼續畫的好時機,她乾脆收了筆,把畫板放好。
倒了一杯檸檬紅茶,她才說話,「你別瞎猜了,我跟那個小弟弟沒你想得那些事。」
「都小弟弟了,那你倒是說說,你那草莓哪來的?」秦甄指了指脖子。
施越徒然摸了上去,蓋住,緊接喝茶不搭話。
「欲蓋彌彰,不是他還能是誰?」
是施越從來沒設想過的可能,她喝著水下嚥,這是她今天不信邪又煮得一次檸檬紅茶,沒有上次那麼難喝,卻還是微微苦澀伴隨著酸甜。
秦甄認識施越的時候,施越那會兒才上大二,接私活替人畫畫,秦甄就剛好要了她的畫。小姑娘比她小五歲,見到她時也不認生,禮貌有,規矩也有,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大學生的拘束與羞澀,秦甄知道這是施越從原生家庭以及自身努力下營造而出的自信。
她喜歡自信的施越,亦如她自己。
自從施越離開了吳齊後,秦甄雖然看她笑得次數也不少,但沉默得次數也很多,就像現在。
秦甄收了笑容,靠在她身旁,「有心事就跟我說說唄,姐能幫你儘量會幫你的。」
在北京,她除了吳齊,就是秦甄,她是好閨蜜,也是好姐姐。
施越走到一幅畫前,上次程毅送她回來時,一進門她就看到了這幅回眸的油畫,回憶倒流,潮水翻滾,她當初只是抱著畫畫得態度完成了它,後來卻像成了一樁證據,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她和程毅之間的荒誕。
「甄甄,我完了。」
秦甄腦回路清奇,訝問,「你懷孕了?」
施越捂著臉搖頭,「我又碰到他了。」她扯下蓋住畫板的畫布。
那上面的男人,白衫黑褲,他們本無交集,卻各自織布相交的網。
「香港那個男人?」秦甄這會又驚了。
施越從頭到尾跟她說了一遍,秦甄聽得搖頭晃腦,撐著下巴不可置信。
「我就說怎麼這麼眼熟,夜店那個也是他?」
施越點頭,望著油畫裡的程毅。
「寶貝越,你這跨海炮打得行啊,百發百中,偌大的北京城,你跟他這孽緣就是天有意注定的,別覺得完了,跟他處一處唄。」
施越搖搖頭,「他又不是來真的。」
「二十一世紀了,你談得是戀愛,又不是婚姻…」
秦甄的話,如雷鳴耳,為什麼她要執著七年?待內心的真實想法逐漸明瞭之時,施越才發現,這個世上,有些酸甜苦辣總要自己先嘗才知滋味,她一直渴望的愛情,像古板教科書上所說得那樣堅貞不渝,不離不叛。
她談得只是一場戀愛罷了。
薑箬的電話撥來時,施越正好最後一次拒絕了霍易陽,她是真的不想給他什麼錯覺,當即斷了他的念頭才是真。
電話裡的薑箬還是一如既往的詢問施越的近況如何,言之了了又提到了吳齊。
「這個月你們哪天回來呀?」
施越剛洗好澡,頭髮啪嗒滴著水,吸水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見得幹的多快。
「媽媽,我這個月很忙,等國慶回去吧。」
「那行吧,國慶也好,在家還能待些日子。」薑箬又寒暄叮囑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外頭的月光很足,唯有星星見不到幾顆,施越拉了幾層窗簾關好,頭髮也沒吹幹就窩進了床上。
她一直未睡著,半夜時,微微睜眼去摸手機翻看,微信上的通訊錄那有一個小紅點。
點開一看,她輕輕笑了。
程毅的微信頭像,背景是灰色的哥特式建築物,英國的天常年陰雨,他穿著黑色西裝在淅瀝瀝的小雨中駐足,濕潤的黑髮,只露出一側潔白臉頰,讓人瞎想他不曾回眸的那雙眼睛。
驗證消息欄上寫了幾個字:汪汪汪…
還真是一隻癩皮狗。
施越翻了身,含笑入了夢境,至於微信驗證消息,她直接刪了。
程毅在這天的下午從霍易陽那得到了施越的微信,當時霍易陽正在同施越聊天,他路過時看了一眼,心底樂哉,霍易陽吃癟約不到人,就點進她朋友圈回味,這一回味,程毅就瞄到了施越的微信號。
施越的微信號和大部分人一樣,名字的縮寫和阿拉伯數字組成,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年齡。
這姑娘原來比他小了三歲,還是挺嫩的。
程毅見她遲遲不通過,心底早已有數,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他只是想讓這姑娘知道,他沒有忘了她。
給林曉送畫時,施越叫了專車司機,三幅畫的重量,男人拎著也吃力。到林曉書吧時,門口放了好多鮮豔的氣球,店裡的員工出來搬畫,小心翼翼抬著往裡間走。
「真對不住了,我太忙了,不然得話我就自己開車去了。」林曉看著那三幅畫掛到了原位,立馬從手機上轉了剩餘的款給她。
施越收了款,掃視新裝潢,的確比以前要高大上多了,整個書吧更加偏文藝風格,整體色調也是復古著重。
「新裝潢後很漂亮。」她讚美。
林曉滿意點頭,「找了設計師設計的,整體下來我都很滿意,你的畫一掛上,我頓時覺著圓滿了。」
「油畫儘量避免光線日曬,我已經做過保護處理了,落灰得話可以用微濕的乾淨布輕輕擦拭,總之你要是有什麼地方不清楚的,都可以問我。」
林曉記了下來,「施越,你真的好體貼啊,你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吧。」
「真不必了,錢我都收了。」
林曉是熱絡的人,喜歡交朋友,施越對她來說是個值得交得女孩,「我是想跟你交個朋友,我挺喜歡你的。」
施越愣了一會,原來北京人無論男女,好像都挺愛說「我挺喜歡你的」。
「我今晚有約了,要不…」
林曉接話,「那行,下次我提前找你,你可一定要來啊。」
施越今晚是真的有約,她上大學時就加過一個採風群,裡頭都是熱愛油畫和攝影的自由畫師。每年群裡都會組織採風,施越剛加入時去過雲南大理,內蒙高原,張家界的國家級森林…後來也去過安徽黃山,在那凍了幾個小時才看到了聞名遐邇的日出東方。
她已經有兩年沒有參加過採風了,前幾日群裡提到了要去北京周邊的霧靈山採風,地方近景又美,施越當即就下了決定,報名參加了。
坐在一眾老朋友裡,施越才發覺自己有很久沒見到他們了,組織採風活動的是一位年齡偏大的自由畫師,在飯桌上侃侃而談,說了很多關於這次採風的注意事項。
定下日子後,施越準備好了油畫材料和相機,連同三天的衣物,一齊放進了行李箱中。
八月底的北京,送走了一批批前來旅遊的背包客,又迎來了城市裡的一撥撥新鮮血液,各大類院校已經陸續開學,施越的油畫班課程,也被改成了週末兩天的下午。
彼時,也正值霧靈山採風日。
施越坐在越野車後吹風,九月的北京,溫度降了不少,前往河北的霧靈山時,高速上接踵不斷有車流經過,一片片黛色的山林從遠至近浮現眼前。
他們定的是民宿,施越特地要求單人住,被分到了一間單人套房。民宿就在山腳,周圍環繞了一條小溪,潺潺水聲,細水長流,迎合了周圍的山景,風光無限美好。
剛放好行李,施越就收到了林曉邀約的微信,跟她講明行程後,林曉還有些失落,不過來日方長,她約了施越回北京後再一起出來逛街。
門外有人敲門,他們到的時候正值正午,餐廳正好提供了午餐,一行人圍著長桌吃飯,又加了幾個菜,言笑之間也說了計劃。
今天下午會去龍潭瀑布周圍收集採風素材,明天直接駕車去山的頂峰遊覽拍照,當晚會在霧靈山銀河區觀看星河,第三日迎接日出,再駕車下山。
施越吃完飯去房間換了一身衣服,霧靈山的氣溫較於城市低了很多,她脫了裙子,換上了一身輕便的運動裝。
龍潭瀑布的看點其實不大,施越將包裡的單反相機掛到了脖子上,在山林瀑布之間尋找最和諧動人的景象進行拍攝。
有人拍了施越一下,「施越,我們一起拍張合照吧。」
三腳架放好後,施越設置了定時,一眾自由畫師團排好隊形在龍潭瀑布前留下了此次採風合照。
下午的光陰過得很快,施越的相機裡拍了很多張照片,她坐在小石墩上吹著山風刪走那些不滿意的照片,到最後空留了五張不到。
真是嚴格。
回到民宿,施越第一時間連了無線將合照發進了群裡。不一會兒,這張合照就席捲了整個朋友圈。
施越首發了一條朋友圈,是自夏天以來,三個月內的第一條朋友圈。
十月:再次回到團隊,我們一直都在路上,霧靈山你好。
這條朋友圈下點了很多贊,評論數也洋洋灑灑一大串,許是三個月內沒出現,突然的詐屍倒讓人有種好久不見甚是想念的感覺。
霍易陽刷到朋友圈時,他正在河北的一家甲方公司裡談事務,韓辰最近將大部分談合作的事務全部推給了程毅,程毅和霍易陽是昨夜到的河北甲方這,陪甲方老總喝了兩瓶高度數白酒後,今天才拿下了合作的軟件項目。
此時,程毅正簽好合同出來,見霍易陽垂眸看著手機傻不愣登的笑,他拿著合同文件拍了下霍易陽的腦袋,示意他別再傻笑了。
「多大人了,笑得跟小傢伙一樣。」程毅瞥了眼他手機上的照片。
霍易陽回了神,抓頭站了起來,「程總…」
「看的什麼?」程毅瞥得那一眼,正好是霍易陽放大得一張臉,笑容十分熟悉,讓人一眼就能望出。
他問得輕鬆,像隨口一問,霍易陽也沒掩飾,笑著說,「風景照呢,就上次團建認識得那個姑娘,正好在河北這採風,還挺有緣的。」
程毅跟他下樓梯,搭話聊天,「哦,河北這還有什麼好玩的風景?」
「霧靈山啊,風景倒挺好的。」他說著點開了那張照片,合照的背後就是高山瀑布。
霧靈山,程毅聽過,北京周邊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玩過,旅遊風景線這事他還說在英國讀書時幹過,在陰雨連綿的英國,程毅除了上專業課外,也會在日常給自己找找樂子。
腐國的酒吧他第一次去時,就被揩了油,想來他亞洲的面孔,男女老少通吃,至此之後他在英國就少去酒吧了。同寢的兄弟們一個個都有獨特愛好,連帶著程毅也培養了一群興趣愛好,那時候,他幾乎跟著他們爬遍了英國的高山。
霍易陽到達北京市時,夜幕已低垂。先前在甲方樓下,程毅突然說臨時有事,讓他先帶著合同回公司。霍易陽當然不能過問上司的事情,但就是有點頭疼從河北回來,他傍晚後才回到了這。
程毅發誓,他就再做一次傻逼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