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世界6

　　見到封界就要被破開了，時小鮮很是驚喜啊。只是看著小翠他們並肩肅穆，嚴陣以待，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就只好偷偷樂一下。

　　伴隨著封界丹印每一絲碎裂的聲音，混沌氣息通過絲絲裂縫，倒捲進來。不過片刻，已將整個山腹淹沒。

　　跟隨著孫飛宇進來的修士，在混沌倒卷的一瞬間，只能禦著法器轉身逃離。他們在這裡已然不能多做什麼，大難臨頭，只求各自保命去了。

　　但煉體士們沒有逃。在小翠和醉鬼師兄的帶領下，他們迎著混沌漫捲，各自露出金身。煉體功法在瘋狂運轉，混沌氣息不斷衝擊、腐蝕、錘煉他們的身軀。

　　他們擋在天道裂隙下，把自己的血肉之軀，當成了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防線。一個個煉體金身，站在混沌中，如一根根頂天立地的巨柱，釘在那裡！

　　在這混沌氣息的衝擊下，他們要嘛突破境界，煉體大成，從此不懼混沌；要嘛半路隕落，成為被混沌絞碎的一粒粉塵。

　　天道不仁，萬物芻狗。

　　修煉之路如大浪淘沙，能從這裡走出來的，都將成為新的傳奇。

　　時小鮮看著一個個站在混沌中，如熒光一樣微小閃耀的煉體士們，露出一個微笑，為他們大聲鼓勁：「大家都撐住！我先去前面，給你們看好外面都有什麼好吃的，到時候帶你們去吃啊！」

　　回應她的，是混沌中一個個金光閃動暴起。

　　小翠帶頭，大喊一聲：「這次，我要不了多久，就一定可以跟上你的，小鮮大佬！」

　　煉體士們也紛紛爆喝：「好的！聖師！」「我們馬上就跟上的，聖師！」「聖師先去，我們後腳就來了！」……

　　時小鮮一邊大笑著說「好」，一邊就踏著混沌氣息，朝封界破碎的地方走過去。

　　此時，孫飛宇卻也踏在混沌氣息之上，過來，擋在她身前。他嘴唇微抖，凝視著時小鮮，始終無法說話。

　　時小鮮覺得他這樣子怪沒意思的。

　　正好，在他身後，封界終於徹底破碎了。時小鮮就一步繞過他身前，想要離開。但剛轉過去，迎面，一股無比浩蕩的混沌波濤湧來。在混沌湧入在最前方，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和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那是新時代的弄潮兒，大妖魔•亞克契克，站在新世界的最前線，發出的衝鋒呐喊：

　　「妖魔們一起上啊啊啊啊啊！！！」

　　時小鮮先是疑惑不解，繼而懷疑是夢，然後掐掐手臂，終於，也發出了喜、極、而、泣的歡呼：

　　「有吃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食物。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食物們，正在世界裂隙後面，衝著她的嘴裡過來了！

　　這是何等的夢幻時刻！！

　　時小鮮感動得熱淚縱橫，立刻張著嘴甩著口水喇子，手腳並用地往上一撲——

　　在大妖魔•亞克契克的世界裡，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他的瞳仁中，是一個逐漸放大的饕餮身影。

　　甚至在他意識到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之前，在本能恐懼的驅使下，他已經極限轉身——

　　他下面的腿，還在往前邁呢，腰已經開始往回扭了！

　　大妖魔•亞克契克的個人力量，在這一瞬間，突破了限界！在這樣一種上下半身割裂一般的轉身姿勢中，他周圍的時空都扭曲了！他的亡命尖叫，也如慢放一般，傳向身後的大妖魔們：

　　「快、跑、啊！有、饕、餮、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縱然，亞克契克已經在第一時間選擇了屁滾尿流，丟盔棄甲的極限逃走，卻還是被饕餮揪住了命運的尾巴。

　　感覺到自己屁股一痛，亞克契克知道，他完了。他只能淚眼朦朧著，看向自己唯一的希望，對著混沌意識，伸手，發出時間慢放一樣的深沉嘶吼：

　　「大、佬、救、命！」

　　然後，亞克契克就眼睜睜看著混沌意志……帶頭跑逑了！！！

　　跑得尼瑪比、誰、都、快啊啊啊！！！

　　大妖魔絕望了。

　　時小鮮此時已經穿過封界追出來，一腳踏在了亞克契克背上，一手揪著他尾巴開始往嘴裡塞，還一點兒不耽誤地，對著所有鳥獸作散的黑暗大軍，一聲暴喝：

　　「統、統、不、許、跑！」

　　所有黑暗生物齊齊一個冷戰，然後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都僵住了。

　　混沌意志也本能地停住，不敢跑。它戰戰兢兢地回頭，偷眼看過去，打算跪地求饒。但在看到時小鮮時，它一愣，才有點遲鈍的反應過來：

　　等等，不對啊，這不就是那個連內丹都沒了的半殘廢小饕餮麼？

　　混沌意志頓時強自鎮定，狠狠咽口唾沫，安慰自己：莫慌，這孫子是沒有內丹的、一個連化形都化不出來的殘廢饕餮！而它，已經是化出億萬個系統化身、汲取了無限位面力量的成熟意志了！

　　作為一個成熟的混沌意志，它要勇於抵抗本能的恐懼，勇於直面饕餮的大嘴！

　　一個殘廢的小饕餮，它怕個毛啊怕！

　　混沌意志頓時原地化成一團百丈高的巨大黑暗火焰，爆燃著自己的氣焰，去凶時小鮮：

　　「別、別以為，你凶了我，我、我就會怕你啊！」

　　它一邊全力釋放自己的混沌氣息，一邊躲在混沌包裹中，雙腿打顫。

　　大妖魔•亞克契克頓時！眼含熱淚的看著它偉岸的身影：還是混沌大佬，靠譜啊！

　　全部黑暗生物也都眼含熱淚，看著他們唯一的希望：混沌大佬，撐住啊！

　　時小鮮這邊，也冷不防地被混沌意志回頭一凶，頓時被混沌氣息糊了眼睛，有點睜不開眼了。

　　混沌意識本來還怕時小鮮會衝過來凶他，一看時小鮮只能站那兒，簌簌的掉眼淚，身體也在混沌氣息的衝擊下開始瓦解了。頓時，它底氣就上來了：

　　「哼，你個殘廢饕餮，今天，我大混沌意志就要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瞬間，四周虛空的混沌氣息，開始向著時小鮮瘋狂卷來！

　　「哎哎！」時小鮮好不容易甩開了糊眼睛的霧氣，下一瞬眼睛又被糊住了。沒辦法，她只能一隻手揪著大妖魔的尾巴，鬆開一隻手去揉眼睛。

　　而被她踩住的亞克契克，感覺自己背上踩著的腳，稍稍鬆懈。立刻地！他一個絕命翻滾，扭斷尾巴，同時從時小鮮腳下溜出來。連滾帶爬，瘋狂跑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出時小鮮的捕食範圍。

　　然後雙膝一彎，一個滑跪，到了混沌意志腳下。

　　他扒著混沌意志的腳底，痛哭流涕地告狀：

　　「混沌爸爸，那母饕餮把我尾巴都揪沒了啊！」

　　說著，他一轉身，露出一個光禿禿地屁股。扭頭，淚眼汪汪地看著混沌意志。

　　混沌意識先謹慎地看看時小鮮一眼，見她身軀都快被銷沒了。終於，混沌意志覺得這回穩了。

　　它對著大妖魔，黑暗火焰包裹的大手一揮，「PIA」地一聲拍在他屁股上：「你等著，我這就去幫你報仇！」

　　「嗯呐！！！」亞克契克全然信賴而仰望地，看著混沌意志。

　　混沌意志一吸鼻涕，抹乾淨被嚇出來的眼淚：

　　不過就是克服一下本能恐懼而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本能都是渣渣！饕餮吞天吞地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未來是屬它混沌意志的！

　　混沌意志一邊做著心理建設，一邊召來無數混沌氣息護體，然後一臉凶相，對著時小鮮衝上去，嘴裡瘋狂叫囂：

　　「敢欺負我小弟，母饕餮，你受死吧！」

　　此時，孫飛宇才終於從封界後方追出來。他手裡拿著饕餮內丹，原本他是想要找一個小千世界，溫養修復之後，再將內丹還給時小鮮的。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

　　小鮮周身血肉剝離。他之前曆遍混沌虛空，為小鮮收回來、拼湊好的身體，已經快要銷沒了。他最後收集到的根骨和心臟，也已經露了出來。

　　孫飛宇此時只有滿心惶惶，不敢看自己漫漫長年中，為時小鮮重新拼湊起來的身軀，就這樣被瓦解殆盡。

　　他只能慌亂地辟開混沌，靠過去，將手中內丹奉上，叫著她的名字：「小鮮。」

　　時小鮮這邊，還在一邊抹眼睛，一邊呲溜呲溜地把大妖魔的尾巴嚼了，都還沒來得及擦嘴呢。

　　就看到混沌意識，居然一臉凶巴巴地，對著她衝過來了！

　　時小鮮登時火了！她眼冒凶光，一擼袖子，哪裡管孫飛宇在後面說什麼，饕餮真血就瞬間激發，開始真身化形！

　　孫飛宇只看到混沌氣息，漫天席捲，頃刻就將時小鮮的身軀淹沒。他不顧一切拼命靠近，卻被一波翻湧的混沌巨濤，撲打開去。

　　在混沌中央，時小鮮也逆著混沌撲卷的方向，撲向混沌意志。周圍似有無數利爪，刮磨撕扯，直要把她撕成堙粉。

　　不出片刻，時小鮮就給刮得，只有半截骨架子了。

　　但她就是不管那麼多！食物在前，她就是沒有內丹也要化形，身體銷沒了也要往前衝！

　　混沌意志也被她這個凶樣子唬了一跳，然後混沌氣息更加不要錢一樣瘋狂招呼上去。

　　它看著時小鮮沒跑出兩步，已經被混沌氣息沒了頂，一眨眼，就連屍骨都銷沒了！終於，它把心放到了肚子裡，隨即一昂頭，不屑地嗤之以鼻：「小樣，讓你欺負我小弟吧！」

　　頓時，黑暗生物們像膜拜聖光一樣，崇拜地看著混沌意志，開始了朝聖一眼的含淚歡呼！

　　混沌意識更加得意洋洋，指著時小鮮死亡的遺址，鞭屍一樣大聲叫駡：

　　「你再來一個試試？看我把你銷得渣渣都不——」

　　它才說到一半，忽然，一股煞意，將混沌氣息從中間驅散。

　　白鱗，赤角，四爪。

　　冥焰纏身，破混沌而來！

　　日月星辰，諸天萬物，在她面前，不過是腹中一餐！

　　上古凶獸之首，一隻完整的饕餮，從混沌波濤中，一躍而出！

　　雖然身體已經被蝕得沒有了，但時小鮮對食物的渴望，硬是讓她直接元神化形，凝成真身！

　　她張開了大嘴，發出渴望食物的咆哮！！

　　「嗷！！！」

　　混沌意志的罵聲，在饕餮撲來的一瞬，變成了驚悚至極的抱頭疾呼：

　　「——哎喲我去啊！對不起，打擾了！！！都說了打擾了，快去抓他們，不要來抓我啊！！！！！」

　　時小鮮哪管它說什麼，一爪子按住混沌意志的真身，狂怒大罵：

　　「明明就是食物，還敢來凶我！

　　「你、來、凶、我、嗷！！」

　　說著就一口啃下去。

　　刹那間，氣運滿盈，充斥全身。

　　所有黑暗生物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時小鮮，在身軀銷解後，硬生生憑著元神化形，涅槃重生了啊！！

　　此時，時小鮮元神化形的身軀，在氣運滋補下，快速穩定，凝為實質。她一邊大口吞著氣運，一邊已經緩緩從饕餮真身，再次凝為人形。

　　眼下的她，已經金身圓滿，從此可以在饕餮和人形間隨心轉換了。

　　但，對於時小鮮，什麼金身、力量，她都不關心。

　　她揪著混沌意志，一掐就是一大團氣運給掐下來。她就一邊往嘴裡塞氣運，一邊對著混沌意志瘋狂掐臉：

　　「讓你凶！我讓你凶！」

　　她一邊掐，一邊罵。

　　「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不不不不要掐我了！！！我還是個寶寶啊！！！」

　　混沌意志見時小鮮力量大成，知道逃走無望。頓時，包裹周身的混沌氣息散開，它化形成了一個白白嫩嫩、圓圓胖胖的，棉花球一樣的寶寶。然後捏著嗲聲嗲氣的聲音，跪著抱著時小鮮的腿，試圖博取同情：

　　「求求大佬不要吃我，你先去吃他們好不好麼？」

　　混沌意志一手指著黑暗軍團，一邊抽抽搭搭地看著時小鮮，瘋狂瞪大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

　　而所有被它賣了的黑暗軍團，一聽這話，立刻菊緊蛋疼，大聲喊「擦」，扭頭跑路！

　　時小鮮提著混沌意志，一把把它從自己腿上撕擼下來，抬腳就想追。但剛一邁腳，忽然想到剛剛自己答應過，只要離開那個世界，就一定立刻去找嚴澤，不去亂追食物了的。

　　而就這麼一猶豫，黑暗生物全都跟屁股冒煙一樣，各顯神通、極限求生，在時小鮮眨眼功夫裡，全跑得影兒都沒了！

　　時小鮮痛失盛宴，只能仰天長嘯：

　　「居然都跑了！你們、都給我記著！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都吃掉的啊！嗷嗷嗷嗷嗷！」

　　這一聲包含食欲不滿的怒火咆哮，就這樣深深印在所有黑暗生物腦海裡，成了它們生生世世地噩夢餘音。

　　而時小鮮只能低頭看看她唯一的收穫，自我安慰地想著，好歹這回抓住個大頭的，也比沒有的強。

　　一邊想著，她一邊又憤憤地揪了混沌意志一把。

　　「嚶嚶嚶嚶~~~~」

　　混沌意志大聲假哭。哭了一會兒，見時小鮮真的不再揪它了，就虛著眼睛去看時小鮮。卻見時小鮮站著也沒有動，只看著對面一個人。

　　再次站在時小鮮面前，孫飛宇又想要笑。他笑自己，在小鮮面前，永遠都活得像是一個笑話。

　　他為小鮮拼湊出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他為小鮮取回的內丹，也已經無用了。

　　小鮮已經不需要他了。

　　他在漫長時光裡，為了挽回小鮮而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他站在小鮮對面，眼中淚湧，再次對她奉上，那顆她已經不要的了內丹。

　　果然，小鮮對他搖搖頭：

　　「你拿著吧，我不要了。」

　　孫飛宇滿心驚惶淒切，問她：「你不是說，欠了別人的，都是要還的嗎？我欠你的，我把命賠給你——」

　　「不要了。」時小鮮打斷他。

　　孫飛宇忽然意識到什麼，他急急的解釋：「小鮮，當初，我不是那樣。是因為量劫起後，我生了心魔，七情絕滅，才會對你做出那些事情。我沒有、沒有……」

　　孫飛宇說不下去了。他知道，無論如何，當初是他在混沌侵擾下，親手……殺了小鮮。取了她的內丹，填補天裂。

　　那之後，他渡過大劫，七情歸位……縱然悔痛入骨，又有何用？

　　他曆遍了混沌，把小鮮的骸骨收回，原本是想要在取回她的內丹，好好溫養後，讓她忘記一切，和她重新開始的。

　　卻沒有想到，混沌意志越來越強大，他在收集最後的根骨和心時，已經深受混沌侵擾，在小千世界中迷失了自我。

　　而小鮮竟然在根骨和心中，都殘留了一絲神魂。她也憑藉這一絲神魂牽引，開始自行復蘇，逐漸元神歸一。

　　到頭來，他尋回她的最後一程，卻讓她醒來後，再一次見證他對她的背離。

　　當他終於找回了她，她也終於離開了他。

　　孫飛宇又急急地往前邁一步，而時小鮮只用一個眼神止住了他。

　　孫飛宇無法動彈。在記起了前塵所有後，他哪裡還敢違逆時小鮮的意志半分？他在她面前，隻敢哀求憐憫。

　　但她不會再憐憫他了。

　　「你拿著的，不是應該還我的，而是我曾經給你的。你就拿著吧，興許還能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麼呢？」時小鮮說著，揚揚下巴，對他示意一下，他們身後的世界。

　　孫飛宇隻凝視著她，緩緩搖頭。

　　時小鮮聳聳肩：「你總是從需要你的人身邊走開，這樣下去，就沒有人會再需要你了啊。」

　　「我不需要其他所有，我只需要你。」孫飛宇已經淚水滾燙，「小鮮，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不求許多，只要能遠遠地……」

　　孫飛宇說到一半，看到了時小鮮眼中的拒絕神色，他惶惶改口，哀求：「小鮮，求你，沒有你，我沒有辦法活下去。求你……」

　　但時小鮮還是搖頭：

　　「在史小鮮被你不聞不問丟在後院的時候、石小鮮的心被你踩成堙粉的時候、示小鮮血肉被你碾成渣渣的時候，她們也沒有辦法活下去啊。

　　「但又能怎樣呢？」

　　時小鮮看著他。

　　過去，他拋棄她，傷她的心，取她的內丹，把她拿去封印天裂的時候……她也又能怎樣呢？

　　「我不是一個怕痛的人。但是你傷我的，真的很痛。」

　　孫飛宇心神巨慟，他知道時小鮮說的是什麼。所以，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只能看著她轉身離去，將他世界中最後的一點光明也帶走，留他從此永墜黑暗，不得超生——

　　時小鮮轉過身，想著她曾經是那麼義無反顧地信任他，以為他就是那個保護她的人，但：

　　「我曾經喜歡你的，我已經為我的喜歡，付過代價了。」

　　所以，從此，銀貨兩訖。

　　時小鮮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愛恨皆斬斷，過往不纏身。

　　時小鮮就這樣，拖著棉花糖一般的混沌意志，往混沌虛空的深處行去了。

　　*

　　一路上，時小鮮一邊嗅聞著氣味，一邊揪著混沌意志，在它的「嗷嗷」慘叫中，慢慢地走。

　　走累了，她就拿肚子裡滿是氣運的混沌意志當墊子，躺一躺。

　　每次起來重新開走的時候，她總想一口把混沌意志吞了。

　　但混沌意志總拿著她之前答應過混沌系統9999的，要等它再長大點兒，再吃它說事兒。

　　時小鮮就天天算著混沌意志的身量，催它長肥。

　　混沌意志生怕她哪天一個想不通就把它吞了，就一路絮絮叨叨的和時小鮮說了好多東西，來轉移話題。

　　它說起，所有混沌系統其實都是它的意志化分。

　　它在量劫大起、天道裂解，上古大陸應劫而碎的時候，本來應該可以一舉佔據世界的。但卻沒有想到，這世間最後的秩序，一直非常頑固，在每一個世界碎片裡，和它的意志對抗。甚至一度壓過了它，在上古世界的廢墟中，建立起了萬界星空的新秩序。

　　只是現在，終於也到了量劫應該大盛的時候了。最後的秩序開始瓦解，它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可以進入萬界星空內部，將最後的秩序吞噬掉了……

　　時小鮮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嗯？」

　　她停下來，一邊撕著混沌意志身上的氣運，看著它，沉思。

　　混沌意志還以為把她說動了，立刻加把勁，要拉她入夥：「饕餮大佬啊，您也是應劫出世。這年頭，就該我們混沌當道！咱倆聯手，天下我有，做什麼不成啊？」

　　混沌意志唾沫橫飛地說著，隱隱看到了自己終於可以從「口糧」升級成為「工作夥伴」了，性命也終於好像可以稍稍有一點保障的樣子，不由得激動的搓手！

　　而時小鮮也終於想明白了什麼：「對啊，我說怎麼這麼久都找不到呢！」

　　嚴澤明明告訴過她的嘛，他是建立萬界星空的人啊！他的意志，是萬界星空的根基。而在萬界星空之外，都是他分化出的一縷神識，去挽救那些瀕臨滅絕的世界而已。所以，他的本體，應該不在混沌深處吧……

　　「哎喲，走遠了。」時小鮮一拍腦袋，然後低頭，目光不善地轉向混沌意志，「你不早說嘛！」

　　「啊？？？」混沌意志懵了一下，又被時小鮮揮手薅了一大把氣運下來，痛得它嗷嗷直叫。

　　確認了自己依然還是口糧的地位後，混沌意志低落片刻，還是不懈地繼續努力自救著，和時小鮮拼命搭訕，試圖建立情感：「大佬啊，咱這是要去哪兒啊？」

　　「找人。」時小鮮回它一句，轉過身，開始朝著萬界星空走。

　　「大佬你找誰啊？您這麼亂走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混沌系統一邊肉痛著一邊道。

　　關鍵是，時小鮮一走累了，就老想吃它啊！

　　混沌系統心好累的。

　　它努力諂媚地湊上去：「大佬想去哪兒找人？我可以幫你看看啊。」

　　時小鮮剛想說什麼。

　　忽然，萬界星空，像是感應到什麼。

　　億萬星辰，璀璨亮起。

　　漫漫星辰瀚海中，一道紅痕，蔓延開去。

　　那是一個個種滿靈珊紅豆的小千世界，在感應時小鮮到來的刹那間，億萬枝頭，一齊結出了紅豆累累，來為她引路——

　　陌上花開，可緩緩而歸矣。

　　時小鮮就順著這些蜿蜒排開的小千世界，緩緩步入那星空繁華的最深處。

　　而這些小千世界的靈珊紅豆，也都在她路過時，如炸裂的煙花一般，喜悅的豔盛招搖，迎她腳步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