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嬌女13

　　整頓好瀛洲派的事務，史掌門帶著許憐夢返回史府。

　　史夫人早已等候多時，一見許憐夢歸來，連忙把她喚到跟前，抹著眼淚一陣搓揉。直言許憐夢這些年受了大苦，要好生養回來，不許她再離開她跟前一步了，雲雲。

　　史掌門看著妻女含淚相看，一片融融，心中卻絲毫感受不到終於得享天倫之樂的滿足愉悅，而是滿心淒然。

　　曾經，他那麼盼望許憐夢能叫他一聲「爹爹」。而當許憐夢終於叫出口時，他也終於徹底地失去了另一個女兒。

　　許憐夢在史夫人懷裡含淚撒嬌。史掌門卻滿眼都看到曾經史小鮮在妻子懷裡，任性打滾的模樣。

　　史掌門想告訴髮妻，他們曾經的女兒，已經把自己削肉挖骨，不再認他們做父母了。卻眼中發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此時，下僕來報，孫飛宇到了。史掌門以為是瀛洲派還有事，就要去書房見他。卻見孫飛宇已經不顧全禮數，直接進了正廳。

　　而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丫鬟。

　　史夫人也看到孫飛宇進來，還不覺有什麼不對，隻半是責備半是拉家常地對孫飛宇道：「飛宇啊，你來得正好。師娘要問問你了。離開前你答應過我好好照顧憐夢，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孫飛宇一言不發，隻按規矩行禮。而許憐夢卻驚怕地看著他身後的人，眼中露怯，不由自主地悄悄往史夫人後背站了站。

　　被孫飛宇帶來的人，正是小丫鬟，芷蘭。

　　「你說吧。」孫飛宇對著芷蘭道。

　　芷蘭已經不太能走動，是被兩個丫鬟一路扶過來的。她此時已是一副病危之像，垂著頭，皮膚蠟黃鬆垮，肌肉萎縮，整個人都快沒有人形了。聽了孫飛宇的吩咐，她推開了兩名丫鬟的攙扶，自己走到史夫人前面，跪下：「夫人萬安。」

　　史夫人不解地看看孫飛宇，又看看芷蘭，終於恍然認出：「哦，你就是那個看花圃的小丫鬟？怎麼成了這副模樣了？」

　　芷蘭端端正正磕了一個頭，回話：「回夫人，奴婢正是十年前，為小姐……史小鮮送了血書的小丫鬟，芷蘭。」

　　「什……麼？是你？！」史夫人一驚，隨即一皺眉，聲音隱怒，「我不是說了，從此府中，不許任何人提那個賤種嗎？！」

　　「呵。」孫飛宇輕聲一笑，上前一步，站到芷蘭身邊，「芷蘭，剛剛夫人問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芷蘭閉閉眼，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史夫人：「夫人，奴婢是被許憐夢下毒，殘害至此！」

　　此時，所有人才看到她臉側有一抹深紅痕跡，格外刺眼。

　　史夫人再遲鈍，也知道孫飛宇過來，必定是有什麼安排了。她定定的看著孫飛宇：「飛宇，你到底想做什麼？」

　　「師娘可還記得，這個丫頭，被你調去後山看花，卻被妖魔驚擾，險些墜崖而死？」孫飛宇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幅度，「福禍相依。這丫頭摔斷了腿，掛在懸崖上近半月。為了求生，她把手邊上能挖到的樹根野草都吞了，無意中，也吞下了一朵醉紅花。

　　「正是此花，救她一命。

　　「當初，我等離開瀛洲後，她所中之毒發作，但所有人都只當她病弱。幸而我離開瀛洲派前，囑咐了府上醫師多留意照看。醫師多次細查，才發現她臉側一道微弱紅痕。多方查找後，終於驗出，這丫頭重的毒，名為『幽冥水』。

　　「此毒無色無味，唯有遇到醉紅，才會顯出一縷淡紅。醫師便按著中毒來給這丫頭開方子，她才勉強被吊著一條命，活下來。」

　　孫飛宇指著她臉側：「她今日，一連吞了十朵醉紅，被下了幽冥水的地方顯了出來。許憐夢，你當日當著一院子下人，給她下的毒，此事，你還沒忘吧？」

　　許憐夢臉色一白。史夫人連忙拍拍她的手，嗔怪地看著孫飛宇：「你怎麼這麼和憐夢說話？這丫頭就算中了毒，又和憐夢有什麼關係？她又沒在憐夢跟前伺候過，好好的，憐夢去為難一個丫頭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要殺人滅口了。」孫飛宇淡淡道。

　　史夫人一皺眉，再一看許憐夢眼中驚恐，嘴唇微抖。再想到之前這丫頭說了「送血書」的事情，心中對許憐夢的小手腳也明白了幾分。但她根本不以為意，反而不耐地看那丫頭一眼：「胡扯！來人，把這丫頭帶下去。這一身病氣的人，就不該帶到前院來。」

　　隨即又看向孫飛宇，眼中頗為不滿：「一個小丫頭，就算中毒了，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麼值當說的。」

　　「都不許進來！」孫飛宇一掌揮去，大門被轟的關死！將所有下僕堵在門外。

　　「飛宇！」史掌門皺眉，聲音含怒。

　　「師父，你和師娘還是聽完的好。」他聲音淡淡，看向芷蘭，「你慢慢說吧。」

　　「是。」芷蘭沉聲回答，然後道，「夫人，當初，我在後山，確確實實是被妖魔逼迫，才導致墜崖。只是，當時妖魔尚未亂世，後山本無妖魔出沒；我墜崖後，也沒有聽說有妖魔在後山橫行。

　　「那妖魔，為何隻傷我一個？」

　　芷蘭說著，盯著許憐夢。她已被毒水殘害至深，臉龐都已經盡凹了下去，但雙眼依然澄澈明亮。

　　「你是……何意？！」此時，史掌門已經有些明白，孫飛宇為什麼要這般來勢洶洶了。因為他即將指控許憐夢的罪名，將會無比地可怕、深重！

　　芷蘭沒有回答史掌門，逕自說下去：

　　「我心中一直疑問。墜崖獲救後，得知我被調去後山是許憐夢一手操縱。此後，我便一直在留心許憐夢的動向。

　　「直到第二次屠魔大會前，我主動領命，去許憐夢院中傳信，正撞到她房中傳出了縷縷邪氣！我靠過去偷聽，聽見一句『史小鮮，真正的邪魔之眼，我雙手奉上，就怕你不敢接。』

　　「這就是，她要對我下毒的原因。」

　　芷蘭直視史夫人，一字一句地道：

　　「夫人，您說得對，我不過一個小丫鬟，伺候得不好，死了也就死了。但，許憐夢卻不是因為我伺候得不好，要來殺我。她是因為我撞到了她的破綻，才要滅我的口！」

　　史夫人神色微驚，又是滿臉不可置信。

　　芷蘭已一指指向許憐夢：

　　「這府上確實有人，和亂世的妖魔有勾連。但不是史小鮮，而是許憐夢！

　　「那禍亂世間的大妖魔，一開始也是出現在許憐夢房中！它哪裡是在襲擊許憐夢，它分明就是被許憐夢召喚——」

　　「住嘴！一派胡言！」史夫人一時只覺眼前發昏，卻強撐著，指著小丫鬟，看向孫飛宇，「不過是一個野丫頭的一面之詞罷了，你想——」

　　「夫人！」芷蘭重重一叩頭，神色不屈，滿眼倔強，聲音堅定，「芷蘭自願被搜魂，證明我所說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說完，芷蘭看向孫飛宇，眼中一股軸勁：「請！」

　　孫飛宇神色淡然，對她微微一頷首，伸手一抓，當場搜魂！

　　刹那間，芷蘭的靈魂記憶被抽取出來，她所見、所經歷的一幕幕，盡數展現在人前！而承受著無比痛楚的芷蘭，手指扣死地面，一聲不發！

　　直到搜魂結束，芷蘭瞬間不省人事。孫飛宇召入下僕，芷蘭已經垂死，被帶下去治療。地面上，只剩下十根折斷的指甲，和兩個血手印。孫飛宇手中凝著對芷蘭搜魂，抽出來的魂魄記憶，看向許憐夢：「你有什麼想說的？」

　　許憐夢怕得要死，魂都要嚇沒了！她哪能說什麼，只拼命搖頭，眼淚如雨：「不、不是，我沒有、我沒有……」卻見孫飛宇不為所動，史掌門神色極沉。

　　許憐夢只能將最後的希望，放在史夫人身上。她哀哀地叫史夫人一聲：「娘！救我！」

　　史夫人本是面色數變。但許憐夢一聲「娘」，聽得她整個人一哆嗦！然後，她猛地出手，一掌擊向孫飛宇手中，毀了他搜魂拿到的記憶！

　　史掌門仿佛第一次認識史夫人一般，不能置信地看著她：「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護著她？！」

　　「她是我女兒！我不護著她，誰護著她？！」史夫人眼角淌淚，神色卻極其頑強。她一把拉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憐夢，把她攬入懷中。

　　「一個小丫鬟的記憶，做不得數。」史夫人沙啞地說，手下卻依然慈愛地撫摸許憐夢的背。

　　然後，她看向孫飛宇，面沉如水：

　　「飛宇，這是史家後院，自有我管著，你的手也不要伸得太長。」

　　「師娘，這後院真的都在您掌管中嗎？」孫飛宇定定的看著史夫人。

　　在他的注視中，史夫人漸漸回憶起往昔點點滴滴。要是有了懷疑，許憐夢那些小手段，哪裡又經得起細細推敲？

　　史夫人撫摸許憐夢的手，緩了下來。神色中，浮上幾縷悲色。

　　此時，孫飛宇將當日，史小鮮割肉剔骨的事，細細講來。

　　又聽旁人講過一遍，史掌門神色中的震撼和痛意漸濃。而史夫人只一直神遊天外，直到孫飛宇一句話，把她震醒：

　　「當年，許憐夢一滴血，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小鮮也因為一滴血，被族譜除名。如今小鮮自削骨肉，師父、師娘不妨再驗一驗，看看小鮮的骨肉，到底是不是史家的？」

　　史夫人如遭雷劈，攬住許憐夢的手，霍然僵住。她知道孫飛宇不可能無的放矢，但又決不能相信，他暗示的是什麼！

　　史掌門也是胸中氣血翻湧，整個人踉蹌不穩：「飛、飛宇……你說什麼？」

　　孫飛宇沒有回答，逕自取了骨肉，激發道術，送到史掌門眼前。

　　許憐夢已經膽裂魂飛，下意識地退開史夫人身邊好幾步。她看到史掌門顫顫巍巍地，將手深入道術咒光。

　　「不要！」許憐夢下意識的驚叫大喊，眼睛瞪圓暴突，眼看著法術朔源，驗出來——

　　史小鮮就是史掌門的親生骨肉！

　　史夫人眼前一黑，整個人跌坐回椅中。她滿眼悽惶，看向史掌門，又看向許憐夢。

　　許憐夢此時才如夢初醒！她驚慌失措地重拾起自己的偽裝，聲聲淒慘地道：

　　「爹、娘，我是你們的女兒啊！」

　　她說這話時，心中已經怕到極點！體內五臟六腑、腸腸肚肚都已經攪在一起，纏到她脖子上勒著，讓她的喉嚨幹得發痛，不能呼吸。

　　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場！

　　「那日，師父，您問過小鮮，是不是從她出現在這個府裡時，一切就是一個陰謀。這話，現在也可以再問問她。」

　　孫飛宇指指地面上芷蘭留下的血手印，看著許憐夢：「許憐夢，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這一切，從你出現在小鮮面前開始，是不是就是一個算計好的陰謀？」

　　在孫飛宇的提示下，史夫人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眼中種種神色，不信、懷疑、驚恐、悲痛……最後，變成瘋狂！

　　她低頭，眼眶都要睜裂了一般，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我、我也可以再驗一次的！」許憐夢哭喊著道，冷汗沿著額角滾滾而下。失去系統，她根本想不出任何方法！只能拼命祈禱，希望之前系統兌換的「至親血脈」還能生效了。

　　「驗什麼？你不是驗過一次了？你和小鮮兩個人，只有一個是真的。」孫飛宇隨意的輕笑，「小鮮已經削骨割肉。你要證明自己，也很簡單。像芷蘭一樣，被搜魂，不就可以了？」

　　說完，孫飛宇臉色忽地沉下去。

　　「不！不要！」許憐夢知道她要完了，腦袋一聲轟響，轉身就跑！

　　孫飛宇一掌直接把她掀倒，掃倒牆角。許憐夢發亂釵落，身上也落了傷，卻不管不顧，掃開一地撞碎的桌椅，就往外爬！因為她知道，接下來，這個房間裡等待她的，將是無間地獄！

　　但她哪裡還能跑？孫飛宇從她身後，扯住她頭髮，把她拖起身。

　　「啊！！！」許憐夢驚悚至極，無意識地慘叫，雙手亂舞著，毫無作用地掙扎。

　　孫飛宇多給她一個表情都欠奉，抬手就要搜魂。

　　史夫人嚇得肝膽失色，伸出一隻手大呼：「不可！」

　　卻見孫飛宇已經動手了！但，在他撕開許憐夢靈魂的一瞬間，一股無形的屏障，在他手下攔了一道。孫飛宇眉頭一皺，隨即，一個隱藏在許憐夢靈魂中的須彌空間被他撕破了。

　　許憐夢本以為自己死期已到，卻不料孫飛宇這一動手，居然把系統解綁後，她再也無法喚出的系統空間給破解了。

　　許憐夢大喜而泣！

　　系統空間破碎，她一直以來寄存的雜物散了一地。史掌門、史夫人和孫飛宇的視線，都已經被掉落在地上的那隻「邪魔之眼」吸引。

　　看到這個，再想到之前小丫鬟的指認，他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許憐夢和這個世界妖魔亂世的關係，再無可反駁！沒想到，這十年來，許憐夢在人前，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心懷大義、甘心奉獻的俠女，卻是一直在賊喊捉賊！

　　許憐夢那邊卻根本沒管那邪魔之眼。她失心瘋一般，趴在地上，在一地雜物中瘋狂翻找，終於，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卡片：邪魔之主。】

　　果然。

　　卡片顯示邪魔之主的召喚時間還剩下一半，目前處於可召喚狀態。

　　「哈哈哈哈哈哈！」

　　許憐夢狂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