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元真人向過來的弟子問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弟子答道:「因為那位白姑娘是由靜清宗兩位元嬰期的修士護送過來的,所以掌門讓人把她帶到敬事峰承華殿中, 現在掌門和幾位長老都在殿中等候真人。」
上元真人點了點頭, 對弟子說:「我知道了,告訴掌門, 我稍後就過去。」
「是,師叔。」弟子對上元真人拱手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上元真人回到身後的大殿中去,章含微已經將額頭上的傷抹好藥了,上元真人走到她面前檢查了一番,而後開口問她:「要不要跟為師一起去承華殿看一看?」
敬事峰的承華殿是逍遙派掌門和六位峰主用來議事的地方, 上元真人雖然也是峰主之一,但是他卻很少與參與到這種集體活動中去。
章含微心裡是很想看白淼來了逍遙宗是怎麼為宮洛書喊冤的,但是如果她出現在白淼面前的話, 說不好白淼又要像那天一樣歇斯底裡的抓著她大叫, 她實在是不想跟白淼兩個人像個潑婦一樣在承華殿, 到時候被人看了笑話,丟臉的還不是他們出雲峰。
可她又實在好奇白淼會說些什麼,想了想,章 含微對上元真人央求說:「師父, 你等我一下。」
上元真人問:「怎麼了?」
章含微嘻嘻笑了一聲, 「我怕刺激到白姑娘,我換個打扮再去見她。」
上元真人幾乎一眼就大概看穿章含微心裡在想什麼,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點頭對她說:「去吧, 為師等你。」
章含微一下子鑽進大殿一側的隔間中,隔間的面積不大,裡面擺設還和她離開前是一樣的,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木桌放在窗邊,桌下有一個小竹籃,籃子裡有一副紙牌,在桌子的正對面,有四個小板凳摞在一起。
靠著東牆邊底下,站著一溜一尺多高的小木偶人,這是江奇從前買回來給她的,再往北邊一點,還有一排書櫃,裡面放著從前她大師兄去山下買回來的話本子。
從前這裡是他們師兄妹幾個修煉累了,用來打牌的地方,後來她二師兄下山,就再也沒有人過來了。
章含微恍惚了一下,那些過去的場面好像又在自己的眼前出現了。
過了一會兒,上元真人在外面詢問她:「好了嗎?」
「好了好了,」章含微換了一身男裝,在薛長明的幫助下又易了個容,聽見上元真人的呼叫聲,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將衣領整理了一下,從隔間裡面走了出來。
上元真人看著章含微現在的模樣,怔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說道:「這樣也挺好看的。」
章含微現在穿著與上元真人同款的衣服,湊到上元真人的面前,仰著頭問他:「師父能認出我嗎?」
薛長明易容的手法很高明,能看穿的人寥寥無幾,上元真人對著章含微搖搖頭。
扳指裡的薛長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在這個上元真人的面前總算扳回了一局。
章含微這下放心了,連她師父都認不出來,白淼他們肯定更加認不出自己來。
她跟在上元真人的身後一起走出了大殿,看著上元真人的背影,想到等會兒就要見到白淼了,說不好還會見到自己的二師兄,章含微猶豫了一下,向上元真人問道:「師父,我二師兄真的在司刑峰嗎?」
「怎麼問這個?」上元真人轉頭問她。
章含微抿著唇,不知道要怎麼說,遇見白淼以後的二師兄感覺……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二師兄他是被人下蠱了嗎?」這是章含微目前能夠想到的唯一理由。
「不是,不過也的確有點其他的原因。」上元真人如是說道。
章含微想要問問其他的原因是什麼,但此時上元真是已經祭出飛劍,對章含微說:「走吧。」
算了,以後再問吧。
章含微跳上飛劍,她低頭俯視著腳下的山川與河流,交錯的山路被樹叢掩映,若隱若現,清澈的河流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華,東山上的紅緣木像是一片燃燒的火海,這一切的一切與她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上元真人在承華殿外面的巨大的比試廣場上落下。
敬事峰山底下的低級的打掃弟子們看到上元真人的身影都很吃驚,要知道,從前上元真人幾乎是很少踏足這裡的。
有弟子好奇地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承華殿中怎麼來了這麼多人?連上元真人也來了?」
「你不知道?」
那弟子反問:「我要知道什麼?」
「前一段時間在司藥峰的時候,有人說出來上元真人的那個小徒弟章含微,因為妒忌找人侮辱了她二師兄的朋友,後來被人發現,與她兩位師兄吵了一架,自己出走失蹤了,這件事被上元真人知道以後,真人將她的兩個師兄一個罰去了思過崖思過,一個送到了司刑峰……這事現在被她二師兄的那個朋友知道了,所以特地來奚華山救人的。」
「不能吧,我聽說她挺不錯的呀!」那弟子停頓了一下,又說,「上元真人也不能這麼狠心吧,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徒弟啊?」
「怎麼不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誰知道那個章含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這個來奚華上的朋友膽子挺大的,」
「什麼呀?你看她是一個人的嗎?她是身後有靜清宗做靠山才敢過來的。」
弟子發出章含微在出雲峰上時同樣的感歎:「哎,這回有好戲看了。」
「別說了別說了,上元真人看過來了。」
……
「不用在意,」上元真人收回了視線,抬手在章含微頭上,安撫她說:「進去吧。」
章含微覺得莫名其妙,發生了什麼?師父為什麼要安慰自己?
芥子空間裡的薛長明見此情景,只覺得有時候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章含微跟在上元真人的身後一起向承華殿裡走去,此時承華殿裡加上章含微和她的師父,一共有是一個人,其中包括逍遙派的掌門,五位峰主,靜清宗的兩位修士,以及白淼和章含微。
司藥峰的峰主因為此時正在閉關,所以沒有過來。
當上元真人帶著章含微走進承華殿的時候,所有人都將目光投放到了他們的身上。
「上元,你身後的這位是……」掌門的目光在章含微的身上停留得格外長了些,他一點都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男人會是上元的那個小徒弟章含微。
畢竟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一點靈力也沒有,掌門不禁猜測看起來,難道是上元想再收一個弟子,可他從前不是說這輩子只收三名弟子的嗎?
難道說,含微真的出了意外。
掌門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如果這場意外與承華殿中的這個白淼也有關係的話,這個白淼今天估計別想豎著出奚華山了。
到時候這個靜清宗多半要跟他們逍遙派幹一場了。
不過他們逍遙派雖然平日不怎麼惹事,但並不怕他們靜清宗!
掌門移開了目光,將視線放在了白淼身旁的兩位修士的身上,今天靜清宗來的兩位元嬰期的修士,一位是靜清宗管理刑罰的長老,而另一位據說是白淼的師父,最近才回到靜清宗來,可掌門從前從來沒有見過。
不過不管怎麼樣,人家現在找上門來,而他們逍遙派都不是怕事的。
大不了就打一架嘛,誰怕誰呀!
靜清宗那位管理刑罰的長老被人叫做玉陽子,也叫玉陽真人,他的外表看起來只有四五十歲的樣子,但其實他今年已經有三百多了。
玉陽子的性格比較暴躁,一聽說白淼被人欺負了,主動跟著他們師徒二人來到的奚華山向討個說法,現在看到上元真人帶著章含微從外面走進來,開口便道:「今天你們逍遙派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上元真人根本沒有理會這個玉陽子,自顧自地想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章含微老老實實地站在上元真人的身後,像個普通服侍的小童子一般。
掌門坐在首位上,看著玉陽子三人面露微笑,問道:「不知靜清宗的道友來我逍遙派是要討什麼說法?」
不等玉陽真人開口,白淼先蹦了出來,開口道:「宮洛書做錯了什麼,真人要罰他去司刑峰?」
上元真人聽白淼這話,直接笑了。他的長相普通,但是這一笑起來的時候卻突然多了一股難以言說的魅力,他掀起眼皮,看了白淼一眼,問道:「我罰我自己的弟子,不知道還要給你什麼說法?」
白淼呐呐說不出話來:「我……」
玉陽子也很生氣,他之所以讓白淼說話,就是希望由白淼這個受害人來嚴厲的指責上元真人護短的行為,沒想到白淼這個不爭氣的,竟然提什麼宮洛書。
宮洛書是人家的徒弟,上元真人就是把他一劍捅死了也跟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上元真人收回了視線,開口冷聲問道:「這位姑娘跟我的二徒弟有什麼關係嗎?」
白淼不知道該怎麼說,她與宮洛書的關係真的很難用一兩句話說清楚,開始的時候她對宮洛書是一見鍾情,可那個時候宮洛書並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厭煩著她,但是漸漸地,宮洛書對自己的態度好轉了,就是有時候仍然還會像從前一樣討厭著自己。
明明一切都在好轉,為什麼最後他們兩個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那次宮洛書拋下她離開,她以為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宮洛書,因為那種仇視的眼神,白淼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可是現在,她還是來了。
白淼有時候也想打自己兩個耳光,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放不下宮洛書,自己真的是太賤了。
可是,她好不容易將章含微從他的心裡驅趕走,如果就有這麼放棄,那她從前做的一切努力又算是什麼?
見白淼又不說話了,她的師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恨鐵不成鋼,只好自己開口對上元真人說:「與真人的二弟子無關,我們來是找真人的小徒弟的?」
上元真人:「哦?」
白淼的師父表面上看起來比玉陽子要小一些,性格也溫和了許多,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白淼,對上元真人開口道:「我這個徒弟是我最近才收下的,剛剛步入煉氣期,雖然說其實那些都是我這個徒弟在俗家的事,我們今天不該來逍遙派討說法,但是章含微當時仗著自己是修行者,用那種方法對待一個普通人,未免太不入人道些。」
上元真人看了一眼白淼的師父,語氣淡淡道:「這位白姑娘是你新收的徒弟?」
「是。」
章含微站在上元真人的身後,側著腦袋盯著現在不遠處的白淼,靜清宗與逍遙派都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門派,而且靜清宗一貫喜歡與逍遙派攀比,在收徒一事上要求更為嚴苛,白淼的天賦並不是很好,那麼對方為什麼會收下她,難道是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可章含微打量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出她的過人之處在哪裡。
章含微只能在識海裡向薛長明問道:「前輩看出什麼了嗎?」
薛長明很快回答了她,對她說:「那個玉陽子長得有點醜。」
章含微:「……」
薛前輩,雖然您說的是實話,雖然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但是我還是感覺您這麼說有點不妥。
上元真人似乎聽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章含微一眼,章含微立刻站直了身體,對上元真人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上元真人轉過頭去,問白淼和她的師父:「倒是說說,含微那天是做了什麼?」
白淼聽到上元真人的話,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而沒有光彩,她似乎是想到那一日自己遭到的侮辱,眼淚馬上簌簌落了下來。
章含微簡直看待了,白淼的眼淚是曹操嗎?說來就來!
白淼就這麼在承華殿裡嗚嗚哭了起來,周圍的幾位峰主看著她現在的模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厭煩吧,人家一個小姑娘在這裡哭的挺傷心的,可同情吧,她什麼話都還沒有說,他們也不知道要同情什麼。
唯有上元真人冷心冷肺,看到此情此景依舊無動於衷,冷冷開口道:「如果不願意開口的話,就離開奚華山吧。」
白淼的師父抬手在白淼的後背上輕輕拍打了幾下,安慰她說:「白淼,說出來吧。」
白淼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她終於開了口,將那一日發生的一切全部說了出來,她這是將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撕開給眾人看。
說到後來,白淼已經泣不成聲。
逍遙派的掌門與其他四大峰主均是吃了一驚,他們從前雖然與章含微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也是見過這個小姑娘的,對她的性情也有一定的瞭解,再一個他們對上元真人教出來的徒弟的人品也是有信心的,章含微怎麼也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掌門正要開口問的再仔細一點,上元真人開口問道:「證據呢?」
白淼咬了咬唇,似乎覺得上元真人有些無理取鬧,那件事都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怎麼可能還有證據保留下來。
白淼張了張嘴,對上元真人道:「當時有證人的。」
上元真人接著問道:「怎麼證明他們說的是真話?」
白淼的師父都看不下去了,覺得上元真人這就是在故意袒護章含微,白淼吸了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道:「我跟崔姑娘認識了不長時間,崔姑娘完全沒有必要為我撒謊。」
掌門提議說:「那個崔姑娘在什麼地方,要不叫過來問問?」
說著掌門叫了一名弟子進來,向他詢問崔見月的下落,弟子進來後回答說:「回掌門,崔姑娘等人仍住在出雲峰下面的茅草屋裡。」
掌門吩咐道:「把崔見月帶上來。」
上元真人在一旁補充了一句:「把江奇也給叫來。」
「是。」該弟子拱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