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回來了

　　大潮「啊」了聲，不解反問：「誰寫的？」

　　宋以深看著手機，一字一頓念出：「深寶背後的男人？」

　　「對，哈哈哈哈哈哈！」大潮聽一次笑一次，「你粉絲太有才了！」

　　知道他微信號的，肯定是圈內人。

　　而這個時候會來加他微信的，除了夏時優，他想不出第二個人。

　　不過，宋以深沒有想當然，他等了等。

　　一小時不到，宋以深到家坐在沙發上繼續看劇本的時候，微信又發來一條好友請求：

　　【夏時優】請求加您為好友。

　　宋以深不自覺地笑，通過了請求。

　　順手點開朋友圈，夏時優的朋友圈乾乾淨淨，且，三天可見。

　　宋以深笑容更大。

　　他「背後的男人」明顯經歷了一場心理浩劫，此地無銀的痕跡太重。

　　再返回，和夏時優的對話框里已經規規矩矩慫著三條未讀。

　　夏時優：宋老師好。[齜牙][齜牙][齜牙]

　　夏時優：宋老師，我是夏時優，您今天下午在盛娛見過的。

　　夏時優：[玫瑰][玫瑰][玫瑰]

　　宋以深輕笑出聲，太有意思了。

　　宋以深：你好。

　　這邊的夏時優，幾乎原地自-焚。

　　網上大戰幾回合後，夏時優才想起加了宋以深微信這回事。而幾乎是立刻，脊背悚然一涼，夏時優瞬間就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蠢。

　　深寶背後的男人？？？

　　老天爺！殺了他吧！

　　夏時優抱著獻祭的心態改了微信名後重新給宋以深發送了好友請求。在這之前，謹慎查看了一遍自己的朋友圈，但還是不放心，想了想，選擇了三天可見。

　　夏時優心懷僥倖，一遍遍給自己催眠。期待宋以深這段時間壓根沒有打開微信，而眼下只要一打開就只會看自己這最新一條請求。

　　信息發過去三秒不到，宋以深通過了好友請求。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此刻變成了這三秒幾乎無縫連接的同意。

　　夏時優深吸口氣，死死憋在嘴裡，盯著空白一片的對話框，跟這最後一根稻草槓上了。

　　巧合。巧合。巧合。

　　敵不動，我動。

　　先試探試探。

　　但是宋以深的回復官方得不能再官方。

　　沒什麼異常。

　　驚嚇過度的夏時優，早就忘了先前在樓梯口如何被宋以深陰了一把，眼下沒有異常就是沒有異常，夏時優一根筋，又點了三個齜牙笑的表情包，發了出去。

　　一分多鐘後，宋以深：有事嗎？

　　夏時優盤腿坐直了，一字一字打：宋老師，後天開始話劇排演，明天劇場那裡就準備得差不多了，您有時間先過來看看嗎？

　　宋以深看了眼大潮發來的通告行程。

　　宋以深：晚上十點過後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凌晨都可以。

　　為了深寶，沒有睡眠。

　　夏時優：可以可以！

　　宋以深：你把地址給我，我這裡事情結束就去。

　　-

　　宋以深最近的通告都關於《鹿特丹》內地上映預熱。

　　和夏時優約了晚上去劇場的第二天，大潮就安排了兩場影評採訪，兩本封面拍攝，還有一檔綜藝客串。

　　綜藝是國內近期最熱門的關於素人探班明星，解密明星日常生活的一檔節目，名字就叫《請回答！偶像！》。

　　節目主持人分別邀請了在綜藝界、影視界以及歌唱界都小有名氣的幾位明星、演員和歌手。並且，每一期都會有一位神秘嘉賓作為「空降主持人」參與到節目中，與各位常駐主持人一起探討節目。

　　宋以深就是《請回答！偶像！》第三季第二期的神秘「空降主持人」。

　　這一期節目的主角是當紅小花孟筱葉、偶像小生傅棠和楊一霖。最近楊一霖憑借《異想世界》和宋以深共同角逐金熊最佳男主，不得不說，節目組的這次安排，別有用心。

　　不過在大潮看來，卻是一次正面擺明姿態的機會。

　　「粉絲私底下撕多少次，都沒有正主上台說一句管用。」大潮斜靠在牆邊，看著台本，抬頭對正在化妝的宋以深咧嘴一笑，「這叫官宣優勢。管他有沒有，我們說沒有就是沒有」。

　　化妝鏡前的燈光又亮又充足，襯得宋以深眉目俊朗，氣質出眾。大潮裝作偷拍的角度，拍了幾張，準備待會作為工作間隙照發出去。

　　「對了，小輝來了，還給你送了花。讓你待會別緊張，他在台上會多照應的。」大潮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百合花束，「這小子夠意思。就是沒看到萬潯，聽說這是他倆一直參與的節目，我還準備好好和這小子談談心呢」。

　　宋以深沒讓怎麼化，謝了化妝師小姐姐，順帶幫人簽了名後，才說道：「他不會聽你的。」

　　化妝師小姐姐拿著簽名和化妝袋走了出去，貼心地關了門。

　　「萬潯早就以為你和我一伙。」

　　宋以深看向角落里的百合花，「回國之前有段時間，我一直懷疑魏實輝。一開始怎麼都想不明白，那張作曲demo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我電腦里。沒人知道我電腦密碼。後來在美國的那段心理疏導，我想起來，我曾經借給過一個人」，宋以深抬頭，看著一臉震驚的大潮。

　　「我借給過魏實輝。」

　　宋以深說話的聲音很低。大潮從他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就站直了，這下瞪著眼睛，像是沒聽懂宋以深在說什麼。

　　「小輝？」大潮難以置信。

　　「想不通吧......」宋以深話音更低，語氣帶笑，輕諷：「我也想不通。但是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個人。」

　　大潮臉色凝重，過了會問道：「你確定？」

　　宋以深無奈，「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小輝性格你我都知道，沒什麼主見，崇拜你崇拜得不行，還有萬潯，天天跟在你倆後頭，潯哥深哥的叫。架子鼓打得熟練，吉他也不錯。後來源小子——」

　　大潮艱難舔了下嘴唇，摸了摸兜，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裡，看著手裡的打火機，幾次張嘴，最後也沒說出一句話。低頭抽了把鼻子，大潮抬頭避開宋以深的目光，嘴裡快速說道：「快開始了，你準備準備，我出去抽根。」

　　宋以深知道大潮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後來聞源加入SOW，原本吉他手的位置就安排給了聞源。那時萬潯整顆心都撲在聞源身上，宋以深也忙著單曲《Percent》的歌詞創作，無暇分身。

　　記憶里的魏實輝似乎一直都待在架子鼓後靦腆地笑。

　　其實魏實輝曾經問過他，可不可以由他來擔任吉他手的位置。宋以深記得自己一口回絕了。魏實輝架子鼓那麼好，擔任吉他手實在浪費。況且，吉他有聞源。

　　那時大家滿腦子全是用音樂征服世界的夢想。

　　SOW，也是Song of the World。

　　他們都以為魏實輝從來沒有變過，還是那個小輝。

　　但人不是夢想。

　　夢想始終如一，人卻不知什麼時候變了。

　　變得面目全非。

　　節目開場前有一段光影秀，以及各個參與主角的前期回顧。

　　宋以深作為神秘嘉賓，在主持人正式介紹之前，攝像機是不會拍到他的。

　　大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他在化妝間的照片發到了工作室的微博上。

　　@宋以深工作室：偷拍幾張！[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底下評論都是清一色的「我的老天鵝啊，帥炸了！！！」、「這是什麼霸總顏值！」、「深哥救救孩子吧！昏咕去了！」、「深寶天熱！記得防暑！永遠愛你！」

　　微博剛發佈沒多久，評論迅速攀升，很快就升至一千多。

　　宋以深沒有小號，上線時間過長會引起粉絲猜測，正打算收了手機就瞄到一個過分熟悉的ID。

　　@深寶背後的男人：有人關心崽飛得高不高，我只在意寶飛得累不累。[溜了][溜了][溜了]

　　宋以深嘴角忍不住笑，點開@深寶背後的男人的微博主頁，背景居然是SOW剛出道時他站在台上彎腰調試話筒的一張粉絲拍的照片。圖片像素過低，總體偏灰，光度也不夠，不過還是能看到他的目光專注在話筒上。

　　宋以深垂眸看了很久。

　　那是他曾經的夢想。

　　可早就粉碎了不是嗎。

　　如今的他，望著廢墟，熱血成冰。

　　宋以深身邊坐的是盛娛當紅一姐林眉婭。兩人在開場的時候就打過招呼，見宋以深坐一旁不說話，以為他緊張，便低聲笑說：「這些花裡胡哨的都是做給粉絲看的，虛張聲勢罷了。」

　　宋以深轉頭一笑，在林眉婭探尋的目光中隨手按下鎖屏，「第一次參加綜藝，是有點不習慣。」

　　林眉婭三十五左右，五官依舊精緻優雅，即使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也是神采奕奕，美艷無比。因為性格好，從不耍大牌，所以在圈里人緣也特別好。本人卻是熱搜體質，而且因為某種玄學，凡是跟著林眉婭一同上熱搜的，都會被各路粉絲罵得狗血淋頭。至今都是圈內未解之謎之一。

　　「提前祝賀了」，林眉婭壓低聲音，「聽王導說，金熊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這個圈子從來就沒有秘密。

　　昨天在盛娛辦公室閒聊的幾句話，今天就可能成為意想不到的人嘴裡的一句談資。

　　宋以深微笑，「眉姐說笑了，八-九還是離十一二的」。

　　正說著，主持人之一的魏實輝開始正式介紹這一期的神秘嘉賓。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一開始是樂隊出身。但是因為一些——嗯......意外。我後來做了獨立音樂人。有一陣過得特別艱難......這大家也都知道。後來，‘回答偶像’的導演找到我，然後就是三個季度的陪伴，‘回答偶像’可以說是我的第二個家，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家。」

　　魏實輝說得聲情並茂，本人也是漸漸紅了眼眶。

　　台下已經有小聲啜泣，前排望去都是淚眼朦朧。

　　宋以深含笑坐著，面部維持得恰到好處，只是腦子里忽然又出現那張背景圖片。

　　「......前SOW樂隊是我第一個家，是我一開始出發的地方。它教會了我很多，也給予了我很多。今天請來的嘉賓，不僅是我曾經的兄弟，更是我的親人。今天他帶著轉型作品來到‘回答偶像’——

　　「大家熱烈歡迎！宋以深！」

　　台下掌聲如雷。

　　聽上去並不像是給即將出場的宋以深，倒像是給剛才魏實輝的一通演講。

　　聚光燈全數射來，眼前一片沸騰白光。

　　宋以深聽見自己的聲音經過話筒被放大，環繞著轟隆隆的喧囂尖叫，他說：

　　「大家好，我是宋以深。SOW樂隊隊長。也是電影《鹿特丹》的主演。」

　　台下人聲嗡嗡。

　　是SOW，不是「前」SOW。

　　魏實輝以為，他會因為莫須有的流言罪名不敢提SOW嗎。

　　有人會忘記SOW。

　　他不會。

　　已經死亡的，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座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