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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熾》第9章
第9章 妖女與禽獸

  陸琅琅是知道兵營在哪裡的,出了古田縣城往東十多里地,有一大片碎石地,雖然靠近河流,卻長不了什麼莊稼,後來便做了兵營,操練方便,也不擾民。

  但是陸琅琅才不想深更半夜地還要再去奔波,別沒怎麼著那幫人先把自己給累壞了。

  她眼睛一轉。

  當兵的,如果休假,深更半夜的都去哪兒呢?她突然臉上就浮現出來一絲壞笑,朝古田城出名的花街柳巷去了。

  她可不是那些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些年,陸湛出門,若不是太危險的事情,都儘量都帶著她。她在殺手的堂口吃過飯,也在青樓的廚房洗過碗,賭場裡的門道她比陸湛都熟,就算是兵營,她也鑽過好幾個了。這姑娘,別看她最近跟著謝晗,乖巧的像個小棉襖,可她那完全是看人下菜碟。

  陸琅琅找了個牆頭,翻進了最大的一間花樓的後院,在一個房間裡,找到了一身乾淨的丫鬟衣服。她趕緊換上,把頭髮拆了一下,抓成兩個髮髻,一個活潑可愛的小丫鬟就好了。

  她到了廚房外面,乘裡面的人沒注意,拿了一盤糕點,托著往前面樓裡去了。

  那些當兵的,有點家世的肯定不會在大廳裡混。於是陸琅琅就躲躲閃閃地朝著樓上最熱鬧的房間摸了過去。果然,一個大間裡,坐了十來個男人,旁邊有花樓的姑娘作伴,琵琶叮咚,輕歌軟語好不熱鬧。

  那些個男人,雖然換了軍服的袍子,可是盤腿坐在軟席上,那下面露出來的都是一色水兒的軍服褲子。

  站在外面偷窺的陸琅琅看得嘴角自抽,軍紀如此鬆散,看來這個歐陽只怕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她微微探了探腦袋,細細打量這撥人。

  這些男人年紀都不是太大,瞧著多數都是二十上下的光景,有一兩個年長一些,也不過三十的樣子。花樓裡的姑娘們都在殷勤勸酒,撒嬌笑鬧,熱鬧得了不得。倒是首席的位置,一個男人一臉無奈的坐在那裡,旁邊的兩個姑娘哆哆嗦嗦地離他三尺遠,靠都不敢靠,臉上掛著勉強的微笑,苦得快能滴出水來。

  於是旁邊桌子上一個男人嘲笑他,「七叔,今天是大夥兒為了慶賀你受封懷化將軍而設的宴,你這般不解風情,豈不是傷了美人兒的心,也掃了大家的興。」

  旁邊的人紛紛起哄,非要讓那位「七叔」旁邊的兩位姑娘給他敬酒。

  「七叔」道,「你們這些傢伙,明明說好了只是來喝酒慶祝,把我誆進花樓來已經是過份了,切莫得寸進尺。」

  旁邊有個人就大著膽子抱怨了,「七叔,我們跟著你,向來遵守軍紀,可這軍紀中也沒規定說休假時不能喝花酒。今兒你不動手,我們怎麼好一時動手,難不成大家都素著不成。」

  他旁邊的姐兒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眼波流轉,伸出一根白細的指頭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他便故意裝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出來,苦著臉對首席哀求著,「七叔~」

  「七叔」笑駡,「滾你的球,盡是歪理。」

  陸琅琅聽著裡面熱鬧一片,心中卻是不喜,正準備退走,再找找看是否有其他的合適的人,忽聽得身後有人問,「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陸琅琅嚇得啊的一聲,這什麼人啊,屬貓兒的嗎,走路沒有聲的。

  顧淮安站在陸琅琅身後,看著這個被嚇到炸毛的小丫鬟,好笑的說,「你做什麼幹捧著不送進去。」

  陸琅琅小聲回答,聲音抖得快聽不到了,「我,我害怕。」

  顧淮安笑道,「我帶你進去吧,他們只是愛胡鬧,不傷人的。」

  裡面有人聽見了動靜,就揚聲喊,「淮安,站在那裡幹嘛呢,被什麼美人纏住了?」

  顧淮安笑著說,「去你的,就你事兒多。走吧,你跟著我進來就好。」

  陸琅琅低頭翻了個白眼,還說別人事兒多,要不是你,我都溜了。

  她沒辦法,只好低著頭,捧著那盤糕點擋在額前,儘量從週邊走,不想引人注目。

  倒是顧淮安,順手往首席一指,「把東西送到那裡去。」他本是好意,這個小丫頭才丁點大,那些毛手毛腳的同袍別再一個莽撞把人嚇著了。倒是將軍素來潔身自好,必然是妥當的。

  陸琅琅咬咬牙,心裡感謝了顧淮安的八輩兒祖宗。仍然裝的哆哆嗦嗦的,把糕點送到了「七叔」的席面上,然後就準備退下。

  誰知鄰桌的那個專門找事的突然就開口了,「七叔,美人你不要,不然這樣吧,讓這個小丫鬟伺候你喝酒,這樣總行了吧。」

  話音剛落,四道目光箭一樣地紮進他眼裡。

  「七叔」和那個小丫鬟動作一致地轉頭盯著他,都表達了一個意思,禽獸!

  !

  !!

  「七叔」久經沙場,氣勢過人不奇怪,可是一個花樓裡端茶倒水的小丫鬟,居然有如此銳利的眼神就不對了。

  他剛想到這裡,就聽身邊花樓的姑娘噫了一聲,「你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

  沒見過?「找事兒的」聞言一愣。就在這光景,一桌的酒菜帶著糕點還有湯湯水水的菜肴已經向他迎面潑來。

  陸琅琅出手極快,她原本是準備掀桌子的,可是那個「七叔」也不比她慢,一掌按在了桌面上,陸琅琅也不與他較勁兒,立馬轉手一揮,桌上的東西全被她揮向了那個「找事兒的」門面。

  同時,她另一手拔出了短劍就向「七叔」刺去。

  七叔疾退,陸琅琅也不追,翻身朝窗外飛去,一邊退一邊道,「就你們這樣,連給我家公子提鞋都不配。」

  「找事兒的」冷不提防,被潑了個滿頭滿臉的醬油湯水,一時呆若木雞,待他回過神來,氣得跳腳,二話不說就追了出去。

  其他人都跳了起來,各種「問候」都冒了出來,紛紛追了出去。

  七叔原不想追,但是沒有想到「找事兒的」這麼冒失,於是對顧淮安道,「召集人馬,防止有埋伏。」

  顧淮安神色一緊,立刻領命而去。

  七叔也跟著其他人從視窗追了出去。

  只見那道小小的身影靈活的像一縷輕煙,在前面一路遙遙領先。

  「找事兒」在後面窮追不捨,口中連連大罵「你妖女」。

  陸琅琅在前面回嘴,「你禽獸。」

  「你這個妖女……」

  「你這個禽獸……」

  後面追著的其他人終於有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的。

  離開了花樓,這些人終於正色了一些,有人抽到「七叔」身邊,「將軍,我覺得前面這個,路數有點不對啊,會不會是故意引我們去什麼地方,會不會是陷阱?」

  七叔腳下生風,「這古田縣城可有異動?」

  那人搖頭,「混進來一些不知底細的人是有的,但是絕不至於能有什麼大動作。」

  「那就去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七叔見陸琅琅落腳在一個高牆上,陡然停住了身形,轉身望向他們,雙手叉腰,哈哈大笑三聲,「你們這些禽獸,看我家公子不收拾你們。」

  「找事兒」真正的大名叫段浩明,也是將門子弟,如今跟在「七叔」歐陽昱麾下行事。他被陸琅琅罵了一路禽獸,早已經氣得七竅生煙。正要翻牆進去,忽聽得遠處兵馬之聲響起,已是顧淮安帶著兵馬追了過來。

  段段浩明大喜,「那個妖女進了這個宅子,快把這宅子圍起來。」

  說完他就要翻牆進去追。

  歐陽昱一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段浩明只覺得像一把鐵鉗夾住了自己的肩膀,疼得頓時身形矮了半截。

  歐陽昱低聲呵斥道,「你真是喝多了,一旁醒醒酒去。」

  段浩明陡然清醒過來,一聲不吭,讓到了一邊。

  歐陽昱圍著那圍牆,走到了這座院子的正門。精緻卻不豪氣的門面,似乎是象徵著主人有錢卻不顯貴的身份。

  歐陽昱盯著那院門細細看了幾眼,對顧淮安微微一揚下巴。

  顧淮安立刻讓軍士上前叫門。

  可奇怪的是,院內似乎慌張了一會,鬧出了一些動靜,卻沒有任何人來應門。

  歐陽昱劍眉一挑,冷聲喝道,「圍起來。」

  剛才那些笑鬧的氣氛頓時變得蕭颯冷肅,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收了起來,只聽到馬蹄聲、兵士的腳步聲和兵甲撞擊的聲音。

  那幾個跟著段浩明一起在花樓裡喝花酒的人,也從親兵收裡接過了軍刀,緊握在手中。

  還是沒有人來應門,顧淮安親自上前敲門,仍然毫無回應。

  不對,這宅子有古怪,他們在城中的暗線白日還看到這戶人家是有人正常進出的,怎麼明明裡面聽見動靜,卻沒有人應門。他回頭看了歐陽昱一眼,歐陽昱一點頭,顧淮安便一腳踹開了院門。

  院門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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