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野棠如熾》第79章
第79章 三問

  若是在朝堂上,有人敢質疑他監軍的作用,魏韶能跟著政敵們就這個話題辯個三天三夜,可以上升到精神和靈魂的高度,罵到對手徹底懷疑人生。但是如今,面對著陸琅琅那雙幾乎著火的眼睛,和一旁的夥頭軍老實巴交、愁苦木訥的臉,他滿肚子的漂亮話,卻一句都擠不出來。

  陸琅琅見他不啃聲,心中不由覺得奇怪,若是真的監軍,這人為何不反駁?

  魏韶不但沒有反駁,反而問道,「過去的監軍真的如此糟糕?」

  陸琅琅歪著腦袋看他半天,一時弄不准這人的套路,只好歎了一口氣,「我且問你,何人是君?」

  「自然是……皇帝陛下。」

  「可是霍青兒跟梁王穿了一條褲子。」陸琅琅這話雖然蓋了霍青兒一個黑鍋,但也不能說冤枉了他,因為霍青兒背後真正的主子是皇子。

  魏韶沒法辯駁,他也掏不出證據來說霍青兒是被冤枉的。

  陸琅琅再問,「何人是將?」

  魏韶道,「自然歐陽將軍是將。」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朝廷可有當他是自己信得過的將軍嗎?」

  魏韶只能呵呵了,若是真的信得過歐陽昱,自己也不會寒冬臘月的千里奔波來當這個監軍。

  陸琅琅冷笑,把大寫的鄙夷二字擺在了臉上,「我再問,何人是兵?兵者為何?」

  暖烘烘的太陽曬在身上,魏韶被陸琅琅問得冷汗涔涔。

  臨行前,有人在朝堂上扯淡,「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一副君子不屑與莽夫為伍的架勢。這話連魏韶聽了都想問候他奶奶,你有這個思想覺悟,咋去年梁王起兵的時候你不說呢。

  有些一輩子只在詩裡讀過烽煙二字的京官,站在朝堂上的時候,看到的也不過是奏牘裡的一些數字,「……率軍幾萬人,戰損幾千人,俘虜幾千人……」,或工整或潦草,就那麼簡單的一筆帶過。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往往就在那黑白之間,被一筆抹去了鮮血淋漓的過往。別提戰場上那些他還未體驗過的驚心動魄,就是如今這夥頭兵站在他的面前,他額頭上的每一道皺紋,大手上的每一道傷痕,都讓他為之震撼,為之動容。

  只是這種震撼太過於沉默和遙遠,對於京城的官員們來說,甚至還沒有某位上司的七姨娘的二舅姥爺過世來得更加緊要。

  京官們這種麻木不仁的居高臨下,不光是地位上的,也是心態上的。即便是他,自認也是心有壯志、胸懷天下,愛民恤物的好官,可是真的面對這些兵士的直言相問時,朝堂上的那些慷慨激昂的說辭卻顯得格外的蒼白和無力。

  他們不僅是兵,也是國之子民。

  魏韶沉默而感慨。

  陸琅琅見他不吭聲,呵呵自嘲了一聲,「算了,說這些閒話幹什麼,徒惹得一肚子閒氣。」

  她回頭提聲喊道「都吃飽啊,下午好有勁操練。」

  魏韶忍不住又問,「你們為何都……這樣了,還要這麼拼命地操練。」

  陸琅琅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拿了個碗,給他舀了一碗魚湯,又撕了一塊烙饃給他。自己也舀了一碗一碗湯,將那烙饃沾了魚湯吃了。

  魚湯很燙,帶著一種植物獨特的辛辣香氣,中和掉了江魚的腥味,魏韶嘗了一口,覺得很是鮮美,不遜於京中那些大廚的手藝。

  陸琅琅突然問他,「好吃嗎?」

  魏韶連連點頭。

  陸琅琅道,「這就是了,大家現在只是沒有錢,還沒有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雖然沒有錢,可是還有一條命,還能吃到好東西,甚至是那些達官貴人可能一輩子都嘗不到或者看不上的好東西,只要大家還有一條命在,跟著將軍,總是有指望的。就算是哪天,有人連這條命都不給他們留了,這也就是將軍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

  魏韶陡然大驚,莫名地就懂了她未盡之意。歐陽昱或許沒法給他們發餉銀、沒法讓他們吃香喝辣的、沒法讓他們升官發財。可是這些人已經被他□□得如狼似虎。真的到了那天,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這些被逼到絕境的人,就成了真正的虎狼之師。朝中那些人吃下去的,都得吐出來,欠了他們的,都得補回去。

  歐陽昱或許不會反,但是真的到了那一日,朝中出手除掉了歐陽昱,是否有人能控制得住這股力量?到時的局面會變成怎麼樣?

  可朝中所有的人都還做著兵散於府,將歸於朝的美夢,而歐陽昱的目光早已投向了他們遙不可及的地方。

  魏韶心中警鐘大響,這個歐陽昱比他想像中的更可怕。他咬了一口烙饃,粗面雜糧發酵的饃餅有些剌嗓子,堵得他難受。難怪陸琅琅要在湯裡泡軟了才吃。魏韶歎了一口氣,學著陸琅琅的辦法將那塊烙饃慢慢吃完。

  然後起身,朝陸琅琅行了一禮,「多謝小六爺款待,日後若是有緣再見,一定設宴款待,還請小六爺屆時一定要賞光。」

  陸琅琅起身回了他一禮,「先生客氣了,適才我有些胡言亂語,還望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世人多讀書人多有尊敬,陸琅琅這樣待他倒也並不為過。魏韶並沒有疑心陸琅琅猜到他的身份,所以安靜地離開了。相比方才那種運籌帷幄的先人一步的優越心態,如今的魏韶的心情則沉重了很多。他坐在馬車裡,忍不住回頭看向陸琅琅。陸琅琅正在指點一個兵士棍法,一條小兒手臂般粗細的齊眉棍在她手中宛如游龍一般,她的身影騰挪閃躲,飄忽不定,煞是好看。

  好一個小六爺!

  魏韶暗贊,光明磊落,鐵骨錚錚。無論她知道或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都是那套說辭吧。相比而言,自己藏頭露尾的,第一個照面就落了下乘。魏韶苦笑了一下,算了,回頭去解釋,也是畫蛇添足,了無益處,待日後再尋機會解釋吧。

  陸琅琅見他的馬車已經離去,便招來幾個人,「盯著這個人,事無大小,每日都回稟。另外,那個車夫是個硬茬,離他遠些,不要讓他發現。」

  幾個金甲衛立刻正色領命而去。

  陸琅琅心中有些疑惑,歷朝監軍都是太監,但方才這男人可半點都不像太監。就算是李霮身邊的王樓,身形倒是高大,可是仍然一開口就露餡。難不成,自己真的弄錯了?

  待晚間回去,她跟歐陽昱提及此事。

  歐陽昱摸了摸她的頭,「監軍一職,古已有之。監視刑賞,奏察違謬。前朝多以寵臣擔任,始皇帝曾命太子扶蘇任過監軍,後來,因為內監身份特殊,只能依附皇權,少有家族陰私,所以從玄宗起,便由內監開始擔任監軍。但是,霍青兒作為曾經風頭最勁的內監監軍,一命嗚呼還背了個私通梁王的罪名。如今宮中,正經的主子就兩個,聖人和皇太孫,可惜一位龍體欠安,一位年少勢弱,都是隨時會倒的靠山。試問,宮中還有哪位內監敢領這個差事?就算是奔著討好我來的,可如今我在京城的行情正黑著呢,誰肯來燒我這個冷灶?」

  陸琅琅雖然天資聰穎,於武學一道,更是有得天獨厚的天賦,但是在軍事一途,歐陽昱的家傳淵源,和從小在軍中摸爬滾打積累出來的經驗和超前的想法,則非陸琅琅能及。

  「所以這個魏韶真的有可能是朝廷派來的監軍!」陸琅琅皺眉,心中有些不安。

  歐陽昱道,「聽說在京城裡,有一位皇太孫講經的少傅就姓魏,單名一個信,字芳韶。而你遇到的這個魏韶,十有八九就是他了。他作為皇太孫的講經少傅,領了這個差事,看來這人頗得太孫看重啊。」

  陸琅琅擔心,「那我今天說那些話,是不是有些過了?他會不會……」

  歐陽昱摸了摸她的臉,「別擔心,莫說你說的都沒錯,即便是他想多了,那又如何?有了霍青兒的例子在前,不管誰來做這個監軍,就算抱了必死的想法,在沒到那一步之前,他都得三思而行。再說了,我就是威脅他們,他們又能如何?」

  歐陽昱揚眉一笑,毫不掩飾他的霸道,「他若是能猜到我的用意,就該更加小心謹慎,在這興州夾著尾巴做人;他若是個猜不到我用意的蠢貨,這樣的人,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區別。」

  冷俊的眉眼霸氣側逸,歐陽昱在她面前多是玩笑的模樣居多,極少表現出這種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彪悍。

  陸琅琅看得著迷,目不轉睛,都沒注意到他說了些什麼。

  歐陽昱看她沒接話,有點奇怪地低頭一看。陸琅琅小臉微紅,正水汪汪地盯著他看,一副情深意動的樣子。這是被自己撩到了?難道媳婦其實喜歡的不是溫柔小意的路數,而是喜歡邪魅霸道的那種?

  歐陽昱維持著表情不變,朝陸琅琅拋了個帶著疑問的眼神。

  陸琅琅樂得哈哈大笑,撲過來連親了他好幾口,一頓狠誇,各種四個字的好詞對著他狠贊了一通。

  美得歐陽昱暈頭轉向,笑得像個傻子。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