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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熾》第56章
第56章 算帳

  顧淮安跟陸琅琅在兵部衙門的大門口撞了個正著。

  「哎,淮安,怎麼了,殺氣騰騰的?」陸琅琅一眼就看到顧淮安的臉色不對勁,這個千年大好人,被誰給氣成了這樣。

  顧淮安摟袖子,「我要大義滅親、懲奸除惡,請避讓。」

  陸琅琅摸了摸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往後閃了一步,「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您先請。」

  顧淮安沒跟她客套,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走進了衙門裡面。

  陸琅琅兩眼一轉,直覺有好戲看,興高采烈地一溜煙綴了上去。

  歐陽昱正在書房裡處理公務,一看顧淮安難得冷著臉過來,他立刻嘴角一翹,笑臉相迎,「辛苦,辛苦。怎麼樣,可有收穫?」

  顧淮安的袖子已經摟得高高的,雙手正掐得骨節卡卡作響,「小七叔,你能不能幫我解惑,為何郭紹認為我倆會有那種關係?」

  「哪種關係?」歐陽昱一臉莫名其妙。

  「深更半夜,衣冠不整,同處一室的關係。」顧淮安冷笑。

  歐陽昱一臉義憤填膺,「啊呸,這個老流氓,滿腦子都是什麼啊?我們這滿營的糙漢,誰跟誰不是深更半夜、衣冠不整、同處一室的關係?我替你唾棄他。」

  顧淮安磨牙冷對歐陽昱那張笑得比花兒都燦爛喜慶的臉,就知道這個混蛋不會承認的,顧淮安一拳揍了過去,「身為長輩,你這麼坑晚輩,合適嗎?」

  歐陽昱一腳蹬在地面上,來帶著椅子退後丈遠,「一切為了家國,你怎麼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

  顧淮安飛身翻過案桌,長腿在空中一掃一片,「小七叔,我這潔身自好了十幾年,如今名聲可砸在你手裡了,你說怎麼辦吧?」

  歐陽昱直接跳窗,往院子裡躥了過去,「我倆從小就光著屁股在一個盆裡洗澡,這會兒還來計較這個,太遲了吧?」

  就知道口頭上,誰都占不了歐陽昱的便宜。顧淮安索性不說話,施展出渾身的解數,務求揍到出氣。這兩人也不使內力,只管拳拳到肉,互砸了個痛快。

  院子裡立刻就熱鬧了起來。陸琅琅跟得緊,將兩人的話聽了個全章。她在屋裡摸了個茶壺,放到了視窗邊上,自己兩個手臂往窗臺上一撐,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兩人互毆。

  院子裡不時有金甲衛冒了個頭,想看熱鬧又不敢太明目張膽,一看見視窗喝茶看熱鬧的陸琅琅,立刻都湊了過來,紛紛道,「給小六爺見好。」

  陸琅琅點點頭,看這眾人一副喜聞樂見的樣子,不由得好奇,「這兩人都打成這樣了,你們也不上去拉架?」

  有人撇撇嘴,「打累了自然就歇了,咱們上去也是被兩邊一起揍的份。」

  「就是,不是俺埋汰將軍,連顧校尉都動手揍他了,肯定又是將軍幹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兒了。你瞧瞧,把我們軍中一枝花都氣成了這樣。」

  「哎,小六爺,我給你添點熱茶,您接著看。」

  「嗯嗯,去吧。」陸琅琅點點頭,好奇的問,「你們將軍經常幹這些……人神共憤的事兒嗎?」

  「嘿,說起來都是一肚子苦水啊,小六爺。」

  「就是,就是。俺沒進金甲衛之前,只能在校場上遠遠地瞻仰將軍的風姿。那時候,覺得這人咋這麼英姿俊朗,風度翩翩,所謂蓋世英雄,也就是這樣了。唉,後來才知道,人不可貌相,這句太忒對了。」

  「想出各種損招操練我們也就不說啥了,還老誆我們。你問問,這裡誰沒上過他的當?」

  眾人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一樣。

  陸琅琅兩眼一亮,這麼多難兄難弟呢,「他都騙你們什麼了?」

  「他那會兒跟我說……」一個耿直兄剛想開口,就被旁邊的人捂住了嘴,「嘿嘿,都是些小事,嘿嘿小事。」

  比方說,有位同僚,為人不錯,就是太過好色,屢勸不聽。結果歐陽昱就讓人騙他,說某個野澡堂子裡,有男女共浴,中間的一堵牆只是上面裝飾,水下是通的。結果色性大發的那位信以為真,一猛子下去,一腦袋撞在了石壁上,當場就給自己開了瓢。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將軍的招雖然損了些,但是療效還是不錯的。

  但是當著小六爺說,就有點兒忒丟臉了。

  「哎,哎,哎,但是今天可是顧校尉找將軍的麻煩,你看看將軍隻擋不還手,肯定是心虛。」

  「就是,就是,我剛才貓了一耳朵,好像是將軍不知道騙誰,說他跟顧校尉是深更半夜、衣衫不整的關係。」

  眾人哈哈大笑,「老套路了,就愛拿那種似是而非的東西誆人,騙完人之後,還怪人家想太多。」

  顧淮安一通發洩,打得歐陽昱四處亂竄,好不容易才把氣消了。他在庭院中站定,理了理衣服,「小七叔,如今我這名聲搞不好要被宣揚到京城裡去了。反正要是我討不到媳婦,你就別想成親了。你要是敢先成親,我就拉著郭紹去你的婚禮上喊始亂終棄。」

  歐陽昱愣了一下,不對,顧淮安向來不怎麼走自己這種套路的,他頗有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大侄兒,你這麼對長輩不太合適啊。」

  顧淮安哼哼冷笑,往室內走去,「小六爺,以後還要嚴加管教才是。」

  陸琅琅呵呵呵,「這話說的,有點太早了。」

  歐陽昱揉了揉生疼的胳膊肘,「使這麼大勁兒,也不知道敬重長輩。」

  顧淮安哼哼了兩聲,拎過茶壺,自斟自飲起來。

  歐陽昱沒好氣地衝著廊下那群看熱鬧的金甲衛嚷嚷,「看什麼看,今天操練都完成了嗎?這院子都該誰守著的?缺空的今晚都加練。」

  眾人一哄而散。

  歐陽昱扯了扯衣服,一臉正色走了進去。

  陸琅琅嘖嘖稱奇,「能被親衛嫌棄成這樣!將軍風格,獨樹一幟啊!」

  歐陽昱笑咪咪的,「好說好說。」

  陸琅琅回頭就招呼顧淮安,「淮安,有興趣二打一不?」

  不待顧淮安開口,歐陽昱忙道,「哎,哎,哎,說正事。郭紹那邊怎麼說?」

  顧淮安沒好氣的從懷裡掏出個信封拍在桌子上,「郭紹搜出了那些蓋著李明卓私章的信件,深信不疑,我勸他把霍青兒通敵的事兒給壓下,隻認守衛不力的罪名。他答應了,當著我的面,把那些信件都燒了,還讓我把這些帶回來轉交給你,請你務必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陸琅琅眉毛一挑,「李明卓的私章,李明卓不是在你們手裡嗎?」

  歐陽昱把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聲張。

  陸琅琅立刻就明白了,「切,人也是你,鬼也是你,懂了。」

  歐陽昱把信封一開,「不少啊,雖然零散了些,也有五六千兩的銀子呢。」

  「郭紹答應了,說待這邊事了,他回了京城,還會送你兩千兩的黃金作為酬謝。」顧淮安到底是天生好脾氣,一肚子鳥氣出了,口氣再次平和了下來。

  陸琅琅小手一攤,「哎,有錢還錢啊。」

  歐陽昱卻把那些錢鈔又收了起來,遞給了顧淮安,「我倆之間談錢多生分。」

  「你千年不賴帳,萬年不還錢是不是?」陸琅琅一副要咬人的樣子。

  倒是顧淮安說了句公道話,「小六爺,我們眼下的確急需錢財,朝廷的糧餉一直拖欠著,我們也是沒辦法了。歸州府的數萬兵力,再加上剛剛俘虜來的隴西兵,放又不能放,殺又不能殺,只能我們自己先想招應付著。」

  陸琅琅看了看歐陽昱臉上,雖然笑容滿面,卻有些心不在焉,「算了,留著收利息吧。」

  歐陽昱立刻給她斟了一杯茶,「你怎麼過來了,家中可還好。」

  陸琅琅點點頭,「嗯,有人跟我阿翁直接承認了,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歐陽昱想了想,「這人可是跟京中有什麼聯繫?」

  陸琅琅點頭,「具體的,你找個時間去見我阿翁就知道了。」

  「也好。有些事情還要請教他。那個人,你讓他老實待著,等我這邊送走了郭紹,再來說他的事情。」

  果然晚間,整個歸州府就傳出了消息。隴西軍因為卓昌河遇刺大敗,有卓昌河的親信拼死為卓昌河報仇,刺殺了督軍太監霍青兒。侍衛統領郭紹寡不敵眾,身負重傷,命懸一線。

  朝廷接獲歸州軍情急報,勃然大怒,一改往日防守的姿態,調集兵馬糧草,準備與梁王開戰。

  整個歸州府再次緊張起來,而就在這樣的關頭,郭紹一行悄無聲息地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了歸州府,返回京城。

  與來時的三軍相迎隆重陣仗不同,走的時候,歐陽昱特地在半夜開了城門,讓顧淮安送了郭紹出城。

  不過剛過丑時,城裡城外幾乎一片漆黑,出了城門處的火光,幾乎哪裡都看不清。

  躺在馬車的郭紹只覺得前途一片慘澹,唉聲歎氣。看到了顧淮安前來送他,還有幾分感動,「顧校尉,您跟歐陽將軍的大恩大德,郭某沒齒難忘。」

  娘的,那點「破事」你能不能早點忘掉?還沒齒難忘!

  顧淮安沒好氣地心想,臉上還是一片赤誠,「郭將軍,這一路兵匪橫行,您多多保重。再有,您這一身的傷勢,還需精心調養。」他在精心二字上特地加重了語氣,「京中形勢,複雜詭異,您還是不要太著急了。養好身子,以後才能當好值,不是嗎?」

  郭紹被他這麼一點,陡然醒悟過來,如今京中局勢一片混亂,自己這有傷在身,大可慢慢的調養,什麼時候局勢清晰了,傷勢再好也不遲啊。「顧校尉古道熱腸,待我一片赤誠,我郭某記下了。我一定聽顧校尉的,精心調養,徐徐圖之。」

  顧淮安站在城門口衝著他揮揮手,目送他們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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