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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逼我做聖母》第128章
第128章

  庭院開闊的地方搭起幾座虎皮氈帳篷,僕從搬來柴禾,架設篝火。

  天色漸漸暗下來,盈圓的月輪浮上梅樹梢,熊熊燃燒的赤色火焰籠在廊前石台的積雪上,雪光黯淡。

  新鮮宰殺的牛、羊、鹿以醬醋五味醃制後,搬上烤架,烤得滋滋冒油,紅亮噴香。銅鍋裡的羊骨湯咕嘟咕嘟冒著珍珠似的乳白泡沫,切塊肥瘦肉已經煮得爛透。地上鋪氈毯,淩亂放著金銀盤、碗、罐、笸籮器具,大塊熟肉堆得小山包似的,旁邊笸籮裡滿盛這個時節難得一見的新鮮水果,鎏金鏨花銀碗裡的葡萄酒瀲灩著豔紅的光澤。

  美酒佳餚,琳琅滿目。

  僕從放下猞猁紋鍍金高足大銀盤,盤中剛剛從篝火上取下的羊肉,色澤油亮紅潤,鮮香撲鼻。

  心不甘情不願應邀前來赴宴的一眾軍將——諸如皇甫超、宋朗、韓馳、姜乾、袁紀貞等人,雖然個個一肚子邪火,但看到眼前熟悉的宴飲場景,聞到濃厚的肉香、酒香、果香和果木清香,也不由得食指大動。

  他們是被懷朗叫來的。

  起初沒人肯來。

  他們堅決反對郎主最近頒佈的新策,除非郎主親自請他們,否則他們絕不會去別院赴宴!

  懷朗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牙齒,道:「如果是夫人請你們來呢?」

  輕飄飄甩下這句話後,他轉身即走。

  留下皇甫超等人面面相覷,掉落一地下巴。

  周嘉行還未正式娶親,這一點天下皆知。但是作為周嘉行的老部下,皇甫超這些人都在那晚見過將來的首領夫人——和郎主並坐胡床的美貌女子。

  他們當時行過表示效忠的禮節,等於承認這女子是主母,即使後來傳出郎主想尚主的傳言,他們認定的主母不會變。

  一幫大老粗頓時為難了:他們可以和郎主鬧脾氣,但是郎主夫人來請,而且請的還是他們一家人……這就不好拒絕了。

  私宴不同於公事,他們可以和郎主鬧脾氣,但總不能連夫人的私宴邀請都拒絕吧?

  幾人湊成一堆,小眼對小眼,商量該怎麼應對這事。

  夫人邀請,他們可以不去,他們的妻兒得去啊!

  可是妻兒都去了,他們卻缺席,要是出了什麼狀況該怎麼辦?

  最後皇甫超冷哼一聲,道:「去就去!都帶上你們家的婆娘,不就是吃頓飯嗎?難不成夫人能把宴席辦成鴻門宴?」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士,難道要怕一個女子麼?

  其他幾人都聽他的。

  於是一幫人帶著自己的娘子、兒女大咧咧來赴宴,車馬扈從將別院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穿過曲折回廊,他們來到一座典雅幽靜的庭院,剛跨進門檻,迎面便是燒得劈啪作響的篝火。

  皇甫超愣住了。

  曾幾何時,每當作戰獲勝,他們都會燒起幾堆篝火慶祝勝利。

  還在更早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小小少年郎時,跟隨不同的主人走南闖北,夜宿荒州,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狼群野獸在黑暗中虎視眈眈,他們燃起一堆堆篝火,靠著那一點透出些許溫暖的火光,撐到天將破曉。

  軍將們環顧一圈,看著熟悉的氈帳、篝火、大塊流油的烤肉、一壺壺美酒,呆愣了片刻。

  濃香像帶了鉤子,直往人鼻孔裡鑽,皇甫超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斜著眼睛打量身邊的部將,其他人也和他一樣,一臉感慨神色。

  皇甫超的夫人從未見過眼前這等宴飲聚會,皺眉詫異道:「沒有坐榻……難道要席地而坐?」

  另外幾位部將夫人和年幼的郎君、小娘子也是頭一次看到僕從現宰活羊,站在廊前,神情躊躇。

  他們倒是不敢露出嫌棄的表情,實在是沒想到郎主夫人會預備這樣的宴席。

  皇甫超的夫人哭笑不得。

  知道出身世家的夫人忽然提出宴請,他們換上最正式最精緻的禮服,再三檢查,確認衣裳、身上的飾物、臉上的妝容都足夠體面了,才敢出門,到了地方才發現夫人想要他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他們這身裝束,實在沒法和那些穿窄袖衫的侍女一樣來回穿行於篝火間呐!

  眾人遲疑了好一陣。

  皇甫超和另外幾位同伴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除了袁家的人,其餘幾人幾乎都是平民出身,他們飽受艱辛,在亂世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委實不易。

  而他們的妻子和兒女並未吃過什麼苦頭,更沒有風餐露宿過,看到篝火和氈毯,都露出或好奇或驚訝的表情。

  懷朗可不管他們心裡在想什麼,邀他們入席。

  皇甫超按下心頭疑惑,帶著自己的妻兒落座。他夫人一邊小聲心疼自己的禮服和華貴首飾,一邊小心翼翼卷起衣裙,慢慢坐在氈毯上。

  等眾人全部落座,懷朗幾步上了石階,長廊裡傳來說笑聲。

  天色已經黑透,篝火的火光隨風搖擺。

  腳步聲由遠及近,錦緞束髮的小娘子慢慢走下石階,一襲天縹色小團花蜀錦翻領窄袖長袍,腰束革帶,懸羊脂玉佩,腳踏蠻靴,身後跟著懷朗和一應親兵,緩步走到皇甫超等人面前。

  她從幽暗的長廊一點一點走到火光能照到的地方,像晚風緩緩吹去烏雲,漆黑蒼穹間現出一輪皎潔明月,萬道清輝,灑滿大地。

  世間萬事萬物,都無法比擬這一刻的光輝。

  顏如舜華,燦若星辰。

  在場諸人被她天姿國色的容光所懾,齊齊呆住。

  柴禾堆裡爆出嗶啵嗶啵的燃燒聲,肥油滴淌而下,灑在火炭上,燒得滋滋響。

  九寧嘴角輕翹,梨渦俏皮地皺起,笑意盈盈,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了一轉,頷首之意。

  在場的人都覺得她在對自己笑,霎時回過神,起身朝她行禮。

  女眷們也站了起來。

  九寧示意眾人落座,接過多弟遞到手邊的鎏金酒壺,為所有部將一一滿杯,自己也斟了一盞酒,朝眾人一揖,笑道:「今晚是私宴,不必講究,諸位將軍只管放開了吃喝,不醉不歸!」

  軍將們不敢直視她,捧著酒杯,低低應了一聲。

  懷朗抄起琵琶,奏起歡快的樂曲,侍女、僕從跟著起歌,有人踏著節奏跳起旋舞,更多的人被勾起興致,笑著加入他。

  歡樂的笑聲此起彼伏。

  九寧跟部將們不鹹不淡地客氣幾句,含笑和所有部將的夫人寒暄。

  女人們在一起,難免會在心裡互相比較容貌妝容,在場的女眷早就聽說九寧姿色冠代,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才算見著了正主,果然是雪膚花貌,閉月羞花。

  女眷們發現自己沒有生出一點嫉妒之心——差距太大,根本沒法發酸。

  她們笑著和九寧攀談,介紹自己的兒女給她認識。

  九寧一圈敷衍下來,累得口乾舌燥,還好多弟特地給她預備了甜酒——醫士說她現在只能喝甜酒,她一口氣吃了三盞酒,找到皇甫超的身影,端著酒盞走過去。

  皇甫超臉色暗沉,獨自坐在篝火前沉思,他的妻兒不像剛才那麼拘謹了,這會兒正和其他部將家眷一起觀看旋舞。

  九寧走到他身旁,矮身坐下。

  皇甫超立馬打起精神,渾身緊繃。

  九寧盤腿坐好,遞了隻酒囊給他:「將軍是不是更喜歡這樣飲酒?」

  皇甫超看著盤腿而坐、一手擎著酒盞搭在大腿上,另一隻手提著酒囊的九寧,目瞪口呆:這就是世家出身的做派麼?

  他愣了一會兒,接過酒囊。

  九寧一笑,端著自己的酒盞,看向女眷們的方向,若有所思。

  皇甫超心裡咯噔一下,警鈴大作。

  難道郎主和郎主夫人想拿他們的家眷來逼迫他們這些人就範?郎主英明一世,怎麼能做這樣過河拆橋的蠢事?!

  他心亂如麻。

  喝口酒後,九寧慢慢收回視線,道:「我聽二哥說過,皇甫將軍很早就跟著他了。」

  皇甫超垂下眼簾,道:「那時候郎主還沒有十四歲。」

  他是隨被俘虜的主人一起投靠商隊的。周嘉行在一次比試中獲勝,能優先挑選俘虜,他從此跟隨周嘉行,直到如今。

  九寧捧著酒盞,漫不經心地問:「大丈夫立世,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說的就是皇甫將軍這樣悍勇善戰的英豪!」

  皇甫超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謙虛道:「不敢當,都是郎主英明。」

  九寧輕笑,道:「皇甫將軍不必提防著我,你是二哥最倚重的人。」

  皇甫超沒說話。

  九寧啜飲一口甜酒,看著篝火旁的女眷們,淡淡道:「封侯拜將,揚名立萬……皇甫將軍忠心追隨二哥,他日二哥必不會虧待將軍。」

  皇甫超心頭砰砰劇烈跳動起來。

  這話他不敢應,也不敢不應。

  九甯神情淡然,接著道:「自從當年安、史作逆以後,天下大亂,國勢一落千丈,割據近百年……」

  皇甫超十分警惕,生怕她話裡給自己下套子,但聽到這話,還是被觸動心事,不由得歎口氣,道:「是啊!太亂了……」

  他本是好人家的兒郎,因為戰亂,家破人亡,父母長輩被亂兵殺死,他僥倖活了下來,淪為奴隸,嘗遍艱辛,要不是後來能追隨周嘉行,他很可能和其他被擄走的漢人一樣,還在塞外流浪,一輩子都沒法回到中原。

  九寧早就從懷朗那裡打聽清楚諸位軍將的身世背景、性格特點,見皇甫超果然如傳言中說的那樣是個吃過苦所以有慈心的將領,心裡鬆了口氣。

  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她看著篝火,問:「敢問將軍,如果有人能結束亂世,平定中原,又能太平到幾時?」

  皇甫超這時早已經去了疑心,神色凝重。

  九寧道:「節鎮勢大,戰亂沒完沒了,就算有人結束亂世,還是沒法平息戰火,除非……」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

  皇甫超心有所覺,抬起臉,看向她。

  九寧一字字道:「除非兵權集中。」

  她聲音不大,宛轉嬌柔,但字字擲地有聲。

  皇甫超一言不發,手指捏緊酒囊。

  即使天下平定,只要藩鎮勢力過大,就還會再起烽火。

  周嘉行追求的,不止是結束亂世、當一個風光幾年的霸主,他還想盡可能改變現在地方藩鎮勢力過大的局面,真正的平息戰火。

  他並沒有執著於此,但他確實在按著步調一步步走下去。

  九寧並沒有接著這個嚴肅的話題說下去,話鋒陡然一轉,指指被侍女們拉起一同起舞的女眷們,笑道:「封妻蔭子,榮華富貴,將軍離這些只有一步之遙……不過以後呢?將軍可有想過?」

  她笑了笑,狀似無意地道:「二哥想過。」

  皇甫超眼瞳微微收縮了一下。

  是啊,以後呢?

  值此亂世,他們跟隨郎主南征北戰,心裡想的,自然是將來能夠功成名就、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假如哪天郎主真的坐上那個位子,他們這些大功臣固然可以跟著風光得意,但是以後呢?

  歷朝歷代,大部分功臣下場淒涼。

  狡兔死,走狗烹。

  誰能保證自己是少數幸運的那幾個?

  以郎主那未雨綢繆的性子,必然早就預料到這一天,所以才會提早做準備……

  在位者,哪一個是心思簡單之人?

  想到一種可能,皇甫超眉頭手腳僵直,登時冷汗涔涔。

  劈啪一聲,篝火裡迸出幾點熾熱的火星。

  皇甫超待坐在篝火前,沉默了許久。

  等他回過神時,身邊早沒了九寧的身影,周圍的人笑語喧嘩,眼前閃過一張張如花的燦爛笑臉,月色如水。

  他抹了把冷汗。

  ……

  九甯回到歡樂的人群中,囑咐懷朗完成接下來的事情。

  今夜赴宴的全是周嘉行倚重的老部下,有皇甫超帶頭,其他人肯定也能想明白周嘉行的長遠打算。

  只要他們老實了,其他刺頭根本不足為懼——周嘉行殺雞儆猴時從不手軟。

  懷朗撒開琵琶,點頭應喏。

  這時,一人擠到他們面前,鼓起勇氣,笑著道:「都說長安的長公主乃傾城國色,某曾面見長公主,確實是個美人,不過今日得見娘子,某才知道什麼是絕代佳人!」

  九寧還沒反應過來,懷朗先嘴角抽了幾抽。

  這位想拍九甯的馬屁,所以故意提起長公主,說自己見過長公主,暗示九甯比長公主更美。

  那人看著九寧,一臉堆笑,「娘子美如天仙……長公主不及娘子多矣……」

  聽到他的話,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不知不覺放下手裡的就被碗盞,停下議論的話題,悄悄打量九寧。

  聽說郎主想娶長公主……九娘會是什麼反應?

  他們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憂心將來要面臨兩位主母並立的局面。

  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九寧沉默了一會兒,粲然一笑。

  一雙靈動明眸,顧盼生姿。

  「你見過本主?」

  問出這一句後,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九寧朝眾人頷首之意,轉身離開。

  窈窕背影漸漸融入幽暗的夜色中。

  ……

  許久後,寂靜的人群裡陡然炸起嗡嗡的議論聲。

  一片譁然。

  眾人瞠目結舌,壓抑不住驚駭和惶然,紛紛站了起來,一臉被雷劈的表情。

  想要討好九寧以試探她對長公主一事到底知不知情的人還在發怔。

  其他人比他更先反應過來。

  九甯以「本主」自稱,再加上剛才那幾句話……

  原來九甯就是長公主本人!

  怪不得郎主莫名其妙就朝長安送去求婚帖,還大動干戈殺了鳳翔節度使,威懾其他藩鎮……

  主母是長公主,這說明什麼?

  驚愕過後,眾人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皇甫超根本沒心思去觀察其他人的反應,一蹦三尺高,丟開酒囊,大踏步往周嘉行的住所跑去。

  郎主想要兵權?

  給!給!給!

  不給的話,郎主或許會手下留情……長公主不會啊!

  今晚不是鴻門宴,而是讓他們表忠心呐!

  擁護郎主,擁護長公主,以後就算郎主和長公主要削弱地方勢力,他也能撈到肥肉!

  皇甫超越跑越快,長袍鼓滿了風,獵獵作響。

  諸位,對不住了,誰讓咱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呢?

  ……

  走出很遠後,身後傳來一片騷動吵鬧聲。

  隔得很遠,依然能感受到那幫人的震驚駭然。

  多弟回頭張望了一陣,小聲道:「他們知道貴主的身份了,過了今晚,那些部將肯定不會再鬧事。」

  九寧剛才吃多了酒,有點發熱,兩手對著自己的臉扇啊扇的,道:「只要皇甫超他們不帶頭鬧事就行,剩下的不重要,二哥總得挑幾個不聽話的殺一儆百。」

  怕她摔著,多弟上前一步,攙扶著她往前走,笑著道:「貴主對使君真好。」

  九寧雙頰通紅,大半個身子放心地往多弟身上一靠。

  「早日太平,對誰都好。」

  多弟道:「貴主菩薩心腸。」

  她也是亂世中人,感激像貴主這樣能夠為底層老百姓考慮的貴人。不過她沒法做到和貴主一樣想得那麼長遠,她只求自己和貴主能平平安安就行,其他人的死活,她管不來,也不想管。

  九寧失笑,搖搖頭,「不……」

  不,她沒有想那麼多。

  酒勁上來,她頭有點暈,晃了幾晃,腳步踉蹌。

  多弟忙攬住她的纖腰,手繞過她的背伸到她腋下,架住她不讓她倒下。

  這麼走了幾步,九寧低聲嚷熱,身子扭了幾下。

  多弟差點抱不住她,怕把她摔著了,嘴巴一張,正想要叫人過來幫忙。

  腳步聲靠近,一道黑影罩了下來。

  多弟一怔,抬起頭。

  廊前掛了燈籠,燈火昏黃,周嘉行站在她面前,一襲緊身長袍,眼眸低垂,看著整個人扒在她身上的九寧,濃眉微微皺著。

  神情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柔和。

  比今晚的月色還要溫柔。

  多弟經常在周嘉行臉上看到這種溫和的表情。

  他和九甯獨處時,常常會這樣看她——只在九寧低頭或轉身的時候。而當九寧和他對視時,他總是先一步收起自己的溫柔,似乎怕被九寧察覺。

  可惜他不是每一次都能保持清醒,所以九寧輕易就能讓他妥協。

  周嘉行伸出手。

  多弟有些不情願,不過想想長安那邊兩面三刀的皇族,再想想周嘉行如今的身份和九甯平時對他的態度,幾經斟酌過後,她沒有阻止。

  周嘉行微微俯身,寬大的手掌攬住九寧的胳膊,打橫將她抱起。

  突然天旋地轉,九寧低低地驚呼一聲,雙手揚起,剛好拍到周嘉行的臉上。

  啪啪兩聲打臉的脆響,清晰地回蕩在長廊間。

  多弟:……

  周嘉行面色不變,抱著九寧,轉身往她住的院子走去。

  到了地方,僕從迎出來,看到周嘉行抱著九寧進屋,愣了一下,沒敢多說什麼。

  火盆早已燒起,屋子裡暖烘烘,銅瓶裡的供花散發出嫋嫋清香。

  周嘉行直接走進裡間臥榻前,放下九寧。

  九寧面頰嫣紅,雙眼水潤,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周嘉行線條冷硬的臉看了一會兒,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天下太平,多好啊!」

  周嘉行還沒完全放下她,被她這一摟,霎時溫香軟玉滿懷,鼻間縈繞著她身上的幽香和淡淡的酒香,雙膝不禁有些發軟,差點撲倒在她身上。

  他低頭看著九寧,眸子裡泛著沉沉的暗芒。

  幔帳籠著燭光,一室朦朧的暖黃,九寧明眸微張,雙頰透出春日裡櫻桃熟透的紅潤豔色,嬌豔欲滴。

  周嘉行氣息有點亂,手指捏著她的下巴。

  「你想要的,就是天下太平?」

  所以才會幫他處理和部下的矛盾?以李曦的名義賜他鐵券,讓他可以名正言順吞併淮南?

  九甯似乎在神遊物外,雙手還摟在周嘉行肩膀上,出了一會兒神後,搖搖頭。

  「不是這個……我想要的不是……」

  周嘉行看著她:「那你想要什麼?告訴我。」

  只要她想要的。只要他能給。

  不知道想到什麼,九寧眉頭緊蹙,神情不復剛才那麼輕鬆,鼻尖一皺,眼裡浮起點點淚光。

  周嘉行眸色一沉,身體慢慢往下壓。

  九寧跌坐在坐榻上,隨著他的動作往下躺,迷迷糊糊中被他壓倒在鋪開的衾被間。

  周嘉行整個人罩在她身上,堅實的肩背聳起,一手撐著不壓住她,另一隻手貼在她鬢邊,手指輕撫她的頭髮。

  「告訴我,為什麼傷心?」

  為什麼嘴上什麼都不在意,其實對所有人好,但又不願為任何人停留?

  為什麼明明喜歡偷懶,卻還是強迫自己學騎射?

  還有,為什麼總是在夢中哭著說那一句:阿兄,你來接我了?

  九甯摟著周嘉行的脖子,櫻唇翕張。

  周嘉行靠得更近,嘴唇蹭過她嬌嫩的臉龐,聽她說話。

  九寧手指收緊,牢牢攥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字道:「去他的任務!」

  去他的系統!

  去他的懲罰!

  去他的任務!

  去他的!

  她不幹了!

  周嘉行怔住。

  九寧眼裡的淚光慢慢散去,嘴角翹起,「我什麼都不要……我就要好好活一次!」

  反正不知道結果是什麼,不如留下來,好好享受生活。

  為天下太平奔走,只是為這一世結識的人,為這天下。

  為了面對她曾逃避的東西。

  而不是為了應付任務。

  九寧眨眨眼睛,一頭墨黑髮絲鋪滿半張臥榻,像是才認出周嘉行似的,摸摸他的臉。

  「喜歡我嗎?」

  周嘉行俯視著九寧,喉結滾動了兩下,仿佛能聽見血液流淌而過的嘩啦聲。

  九寧覺得他臉上的胡茬有些紮人,嫌棄地拍兩下。

  「我告訴你……我殺了很多人……我總是做夢,夢見我殺人不眨眼……」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殺過多少人,總之很多很多就是了。

  這一切都是報應,她曾經是個魔頭,於是被逼經歷九種不同人生,被世人唾棄,被命運玩弄。

  她拍拍周嘉行的臉,「還喜歡我嗎?」

  周嘉行沒說話,微微喘息著,撥開她的衣領,手伸進去,輕撫她潔白瑩潤的脖頸。

  「癢……」

  九寧蹙眉,伸手想推他,還沒動作,手被扣住了,壓過頭頂,摁在榻上。

  她張嘴想要說話。

  周嘉行沒給她機會。

  他壓下來,堵住她的唇,舌頭笨拙地尋找她的,不像親,更像是啃似的,又吮又吻,嘗她的味道。

  九寧只能發出嗚嗚的抗議聲。

  好半天後,吮吻聲停了下來,唇分。

  氣息交纏,兩人都氣喘吁吁。

  九寧找回自己的呼吸,怔怔地看著上方的男人。

  周嘉行放開她,氣息粗重,手指慢慢摩挲她頸肩的肌膚。

  「喜歡。」

  他只說過要她留下,要她待在自己身邊,要她隻屬他一個人,不論是沒有血緣的妹妹還是其他身份,只要屬他就行。

  但喜歡這樣的詞,卻很少從他口中說出。

  一旦說出來,感覺就像跌落到塵埃裡。而她不會在乎。

  九寧迷迷糊糊,露出疑惑的表情:「這樣了還喜歡呀……」

  他每一世都是好人,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雖然看起來一丁點不像,但他每一世都在做為國為民的好事。

  她可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呀……

  九寧捏捏眼前那張俊朗的臉,拍拍他的腦袋。

  「你這裡有毛病……」

  周嘉行無語了一會兒,微微一笑,也拍拍九寧的腦袋。

  「是啊,二哥有病。」

  他捧著她的臉。

  「只有你能治好我。」

  九寧遲鈍地眨了眨眼睛,他可真不會說情話,「那……那你得把我看好了……先別登基……你登基,我可能就不見了……」

  「什麼?」

  周嘉行眉頭緊皺。

  幔帳外傳來兩聲刻意拔高的咳嗽聲。

  多弟端著一盆熱水走進裡間,腳步聲放得重重的。

  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周嘉行高大挺拔的身體趴在九寧上面,他肩寬腿長,以至於她完全看不到底下的九寧,不知道他到底對九寧做了什麼。

  多弟心急如焚,她現在認為周嘉行是那個最適合待在九寧身邊的人,不表示她想看到周嘉行今晚就輕薄九寧呀!

  男人果然都是這樣的,得寸進尺,流氓!

  周嘉行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

  多弟冷笑,端著熱水走近,如果他還不起來,她就一盆開水澆下去!

  正要動手,臥榻上的周嘉行側過身坐了起來。

  他抱著九寧,給她掩好衣襟,讓她躺在他懷裡,輕聲哄她:「什麼登基?」

  多弟眼皮直跳。

  登基這種話題……是能隨便談的嗎?

  九甯依偎在周嘉行懷裡,似乎清醒了點,不論周嘉行怎麼誘哄,不肯開口了。

  多弟捧著熱水靠過去,眼神兇狠,示意周嘉行離開。

  周嘉行沒起身,一手摟著九寧,一手直接抓起銅盆裡的手巾,單手絞了絞,放到九寧臉上,給她擦臉。

  多弟放下銅盆,出去叫侍女們進來伺候。

  多來點人,好把周嘉行趕出去。

  侍女端著洗漱的東西進來,魚貫而入。

  周嘉行幫九寧擦好臉,道:「倒碗溫水來。」

  侍女答應一聲,走到他身邊。

  燭火搖曳中,侍女雙手發顫,袖子抖了幾下,寒芒閃過。

  離得非常近,以周嘉行的反應速度,本可以發現的。

  但他低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懷裡的九甯,根本沒注意到送水端茶的侍女是什麼人,更不會去留意她的動作。

  利刃鋒利,裹挾著陰冷之氣,直接刺向周嘉行的心窩。

  昏暗的燭火中,人人忙著手裡的事,沒有人反應過來。

  唯有靠著周嘉行胸膛的九寧捕捉到那一絲寒芒。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推開周嘉行。

  利刃紮入血肉。

  鮮血噴濺而出。

  心口一陣鑽心的銳痛,疼得刺骨。

  九寧出了一身冷汗,手腳發涼。

  好疼。

  她低下頭。

  胸前沒有血跡,也沒有薄刃。

  她有點茫然,視線往旁邊一掃。

  血是從周嘉行身上流出來的。

  周嘉行沒有注意到侍女突然刺向自己的利刃。

  但他看著九寧,在利刃快要刺進她身上的那一刻,他反應更快,抱著她側了個身。

  利刃還是紮到他身上了,他背上全是血。

  九寧捂著心口,疼。

  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時,屋子裡才響起侍女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九娘!」

  多弟眼睛血紅,撲向臥榻。

  周嘉行比她更快。

  他用沒受傷的手抱起九寧,額頭碰著她的。

  九寧呼吸均勻。

  周嘉行目光沉沉。

  他忽然想起,九寧喜歡吃酒,輕易不會醉。

  今晚她吃的是甜酒,怎麼醉成這樣了?

  他閉一閉眼睛,抱緊九甯,冷聲道:「扣下所有人,一個不准走。」

  外面的親兵早已經衝進來,三五下抓住那個行刺的侍女,聞言,躬身應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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