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靜霜自顧自說的痛快, 淺笑輕聲的顧橫偶爾接一句。
可那笑意不及眼底,反而隱隱藏著一股森冷。
「嗯, 落落真是小孩子,夢見周家舅舅過世還哭濕了枕頭,濕透的枕巾現在還在洗衣籃裡呢!她也不想想, 夢怎麼可能是真的。還哭了,幼稚。」
牆壁上的向日葵裝飾鐘滴答滴答的響著, 採光相當好的客廳裡暖陽一片。
說到口乾舌燥的人,端起一杯溫白開, 咕嘟咕嘟喝了半杯,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又對方落忙碌的背影喊了句。
「水果不用切太精細, 反正也馬上進肚, 我那碗多放點西米椰奶就好。」
同樣端著溫水的顧橫銳利眸光幾乎穿透玻璃杯,淩厲駭人的氣勢費了好大勁,才勉強恢復到一派溫和。
低頭沉思了會, 他靠在沙發背上漫不經心般抱怨。
「落落夢裡連你兒子都有了,怎麼沒有我,太不公平了。」
靜霜替好友辯駁。
「怎麼沒有, 她說夢裡你去了好像很遠的地方。她買了很多東西, 正準備去看你。
結果劇情還沒展開, 這膽小鬼就被跌下樓的孩子嚇醒了。」
「寶貝, 我來端。」
對於美食吸引力完全不能抗拒的靜霜,跳走去接水果撈。
所以沒發現背後男人,瞬間發散出來令人不寒而粟的血腥殺氣。
送走了兩個大早上就擾人清淨的不速之客, 終於心境平和,從仿佛真實夢境中脫離出來的方落,一個人在家裡好好補了個眠。
卻不知道這沉沉一覺再醒來,身邊親近的人們會發生多少意外,人生的道路會有多少改變。
出了方落家,顧橫第一時間到車裡翻開抽屜,已經很久不抽煙的他,幾乎迫不及待點燃了一支煙。
以一口抽半根的速度,解決了大半包煙後,車內小小空間煙霧繚繞到不能視物,他才勉強冷靜了下來。
為什麼,方落為什麼會做到關於前世的夢。還那麼詳細,那麼真實。
靜霜那個迷倒所有女人的帥氣兒子。
方落因為大師兄餘遠南的情債,被牽連遭受車禍失去功能的右手。
還有在她三十三歲生日,周至誠抱回來那個,跟夏萱玩出來的私生女兒。
一樁樁一件件,別人以為是匪夷所思的夢,顧橫卻清楚知道的上輩子真實。
上輩子,那孩子也的確因為周至誠自作聰明的手段,從樓上跌落了下來,送了一條小命。
可死就死了,本來就是帶著原罪的孽。
誰想到卻害得善良心軟的方落,至此再也不能心安。
時刻愧疚著,把一條根本與她無關的人命背在心上。
直到為了躲避衝上馬路,要她給女兒償命的夏萱,帶著不知道多複雜的心把車翻下高速。
而在『自己女兒』死去後,知道了所有事情真相的周至誠。
為了能不離婚,為了能永遠把方落困在自己身邊。
竟然就那麼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愧疚難安,日漸憔悴。消瘦臉上的笑再也不見。
他那個自私的渣渣,為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不肯把一切說清楚。
直到方落被埋在冰冷的墓地裡,這個懦弱自私的男人,也不敢對著墓碑說出實話。
只能把不會得自由,不會說出去的自己,當成懺悔傾訴的樹洞。
還妄想自己會開解寬慰他。
真tm做夢。
一想到那幾年方落內心所承受的壓力與煎熬,顧橫五臟六腑油煎生滾一樣火燒火燎的疼痛。
不由暗自發狠,當初用牙刷撕開周至誠的喉嚨,就那麼痛快的弄死他。
真是太tm便宜他了。
這狠厲的念頭一起,四肢百骸裡不可控的殘暴陰鷙又開始冒頭。
血氣翻湧中,胸腔裡滿滿的戾氣殺意無處發洩,又想要動手施暴,殺人見血。
按住自己太陽穴上狂跳的暴起青筋,他知道不好。
初初重生回來就是因為這種不可抑制,常常發作的暴戾恣睢而沒有馬上搶回方落。
還想著,給她營造出假像的幸福也好。
那時候,他常處於前世今生混亂的渾渾噩噩中。
除了賺錢高爬,要成為高高在上,能護得住方落一生安康幸福的人外,幾乎在沒了其他的追求。
也曾想過,不管不顧的曾經擁有一時就好,但到底不忍。
而且,縱然他一向睿智過人,今生更是萬事在握。
還是不敢去賭,不健全的自己,是否能比周至誠讓方落更幸福。
好在,頑強的毅力到底讓他克服了心理的陰影,他的『病』到底治癒了。
其實也沒有多難,只要在方落身邊他就能平靜清和,方落就是自己的藥。
而她的幸福一生,妥妥的也只有自己可以給與。
對啊,自己已經『病』愈了,他已經好了。
他可以控制這種暴虐的情緒的。
對,他可以,他還有方落呢!
腦海裡那根理智的弦繃斷前,感覺不對的顧橫靠著堅定信念終於冷靜下來。
推開車門跳下去,按照心裡醫生的法子自我開解壓住殺意後,邁開長腿往江邊跑。
儘量放空的大腦除了向前,向前漸漸沒有了別的念頭。
一口氣跑出十幾里地,冷靜下來的他才把血液裡的暴力因數壓了下去。
幽深不見底的眼神,卻依舊沒有恢復清明。
迎著冷風看著滾滾東去的江水很久很久,久到晨曦透過淡淡的雲層,東邊天幕已經有些發白。
他才意識到,原來已經過了一夜,太陽又要升起,新的一天來了。
「往事不可追,今夕猶可待。」
心頭殺意差點難以抑制的他,迎著朝陽抽完了剩下的半包煙,反復低喃這句話。
前生已過,所有仇怨都已經報完,這一世他不該在反復糾結於過去。
新生不易,他不能在誤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當下,就是給方落和自己一個幸福的未來,其餘都不重要了。
不管是情債仇怨,還是財富權勢,都不重要了。
是的,除了方落,都不重要了!
順著奔流不歇江水漫步的一路,顧橫覺得整個人份外的輕鬆。
所以面上的表情,也帶上了能感染人的輕快愉悅。
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長長的食指摩挲了車窗上五彩斑斕的光線,眸光低柔像是在夢幻中。
「顧橫,你怎麼還在這,衣服怎麼也?」
拎著包垃圾下樓的方落,看著靠車站著,還穿著昨天那身衣服,下頜有青色胡茬,仿佛臉都沒洗的男人驚訝非常。
尤其對方還一臉享受的眯著眼,向日葵般仰望著太陽。
「我,」沒想到回來取車會看這麼巧被方落碰見,顧橫一時語凝。
雖然此時顧橫依然站的筆直,長身玉立如鬆入竹,精氣神也不錯。
可方落還是看出他眼底的血絲與疲憊。還有明顯凍到青白的臉色。
不會是這傢伙擔心自己,所以在樓下守了一夜吧。
有些自作多情的念頭一起,方落又覺得自己太過多想。
眼下痞子風的厚臉皮,怎麼可能老實待在樓下一夜。
一定會詭計百出進房間的!
方落的分析很有道理。
顧橫向來能抓住機會,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他不是謙謙君子,而是永遠最會利用機會的狡詐梟雄。
這不,看出方落眼睛裡對自己的一點心軟,馬上走過去,垂下眼睫,低柔下聲音。
「我一天一夜沒睡了,又累又渴,讓我上樓下喝口水行嗎?」
兩人離得近,不用他張嘴那滿身的煙味也熏得方落皺眉。
這傢伙遇到什麼為難事了,這是抽了多少都能熏死人了。
「上樓吧!」
不說多心軟心疼他,一天一夜沒睡,方落也不敢讓他就這麼開車回去。
可沒想到,有人能得寸進尺的這麼沒有下限。
給確實很累的男人倒了水,又好心煮了碗面,方落下樓去物業領了新升級的電梯卡。
在回到樓上,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喝了自己家水,吃了自己家熱面的男人,竟然還在自己家洗了熱水澡,還睡到了自己的床上。
看著浴室裡脫下來亂七八糟的男人衣服,明顯被用過的洗髮水,香皂,潤膚露。
還有大床上那個抱著自己心愛毛毛狗睡得正香,明顯被子下是光著的傢伙。
一向好脾氣的方落又想要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