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歲月
我最近發現一件了不得的事兒,微信列表裡有個人莫名其妙就被拉黑了,是個大學男同學,還是他和陳平聊到這件事,陳平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打開微信點開那個男同學的頭像一看,才知道真的被拉黑了,我用腳趾頭想了一想,覺得只有陳深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
我把手機甩在他面前,問:「你拿我手機做什麼了?」
他:「怎麼?」
我:「我一個大學男同學,被你拉黑了,有這麼一回事兒嗎?」
他隨意問道:「哦,是那個姓王的?」
我:「對啊。」
他:「他喜歡你?」
我:「什麼跟什麼呀,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兒了。」
他:「那就是真的了。」
我:「你不會連這種陳年老醋都吃吧。」
他:「我不吃醋,只是覺得這樣的男人毫無競爭壓力,一看就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所以我順手幫你個忙,你不僅不感謝我,還來質問我?」
我驚掉了下巴,覺得他能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樣的話,確實有些厲害,是厚臉皮中的翹楚。
我:「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
他點點頭:「你還打算喜歡其他人?」
我:「嘻嘻,我可沒這麼說。」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機,問:「你把他從黑名單裡拉出來了?」
我:「嗯,我覺得太尷尬了。」
他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我以為這場小小的插曲已經過去了,結果過了幾天,陳平說四月份會開一場同學會,我正打算找班長問問清楚,又發現他可憐地進了黑名單。
我對陳深說:「你這種行為簡直幼稚到了一種境界,我得換密碼,換解鎖。」
他:「換,我有的是辦法打開你的手機。」
我看他勢在必得的架勢實在不解氣,狠狠地換了個新密碼,很複雜(特意用了一個高考分數double再倒過來),我覺得這次陳深肯定死活都解不開密碼,正好趁這次機會好好挫挫他的銳氣。
我靠在沙發上一邊敷面膜一邊看電視,手機叮咚一聲傳送一條消息。
班長:「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既然你已經那麼說了,我雖然很難過,但不會再打擾你,希望你和他能幸福。」
我第一反應就是陳深又作妖了。
我回他:「我...」
班長不再回我的消息。
這時候陳深正好從我身後經過,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他終於肯放棄了?」還帶了一點點兒得意的感覺。
我覺得我不止鬱悶,腦仁還有些疼。
我對他說:「您怎麼開的我手機?」
他:「你設的密碼永遠只有五個可能,你的生日,我的生日,我的手機後六位,你的手機後六位,你的高考分數,只有傻子才猜不出來。」
我:「我真想把你的腦袋切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他聳了聳肩,道:「我猜你捨不得。」
我:「我要求隱私權,不准再翻我手機。」
他:「我沒有這個癖好,只要你把他刪掉。」
我撓了撓腦袋,覺得有些不對,半天才想到,這種要求刪好友的事情,不都是女生來的愛好嗎???
我剛進職場,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菜鳥的時候,日子比現在難過多了,住在十平米的小房子裡,每月卻支付著昂貴的房租費、水電費以及房貸,吃的是味道濃鬱卻營養缺失的泡面,加的是最晚的班,領著最低的薪水,要嘛累到根本沒力氣失眠,要嘛一躺下去就睜眼到天邊泛魚肚白,生活節奏快得就像依樣畫葫蘆打印出來的A4紙,按部就班,每一天都熱騰騰,卻又空虛重複。
每次深夜我睡不著覺,就抱著馬桶一邊喝兩塊五一瓶的易拉罐啤酒,一邊哭,一邊懷念學生時代的生活,恨不得跳回去狠狠抽自己一頓,好好讀書才不會混成這幅狼狽的模樣,一邊想著放棄吧,真的覺得自己再多一秒都撐不下去了,回家起碼還有口熱飯吃,一邊想著就這麼回去,就是認慫,我是愛哭,但不愛慫。
我那會兒一個電話都沒往家裡打過,不敢,我知道自己的德行,我很強,但是我怕聽到家人的聲音,我寧可自己偷偷難受,也不願意讓她們見到我這麼脆弱的一面,可能我本性就這樣,悲觀、擰巴、怯懦,沒有一點點兒安全感,只會用嘻嘻哈哈來掩藏心裡的難受和孤獨,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不配得到愛的人。
那天晚上臨睡前,我突然想起這些事情,就和陳深講,竟然也沒多大傷感,心裡平靜毫無波瀾,只覺得是在講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小事情。
我和他開玩笑說:「你說,我如果那時候沒堅持住,回老家去了,那我們不是就遇不到了。」
他:「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我翻了個身,把腿壓在他的腿上,抱住他,說:「剛遇見你那時候,我第一次覺得,留在這裡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沒有動,還是背對著我,半晌,他說:「睡吧。」
我親了親他脖子正後方那塊凸起的骨頭,那就像一個小山丘,說:「我現在最慶倖的一件事,也還是當初我堅持下來,留在這裡。」
他開口,聲音低沉隱忍,只有三個字:「我也是。」
他知道我是個愛哭鬼,但可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也偷偷地抹眼淚,就因為他短短的三個字,突然覺得過去的一切難受都不值一提,也明白了,所有人都值得被關心、被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