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陳深因為這身傷在醫院裡待了一個月左右, 那天我在家燉了一碗玉米排骨湯, 裝在便當盒裡帶到醫院裡時, 看見陳深的病房門口站了幾個護士,她們用手捂著嘴巴, 每個人的都一臉少女的表情, 看見我來便跑走了, 我早已見慣不慣,悄悄地推進病房, 以為陳深還在睡, 沒想到病房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陳深坐著, 手上拿著一遝文件, 臉色陰沉,一邊看文件, 一邊說道:「你應該好好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用一個禮拜的時間做出這份漏洞百出的報表。」
「財務部的人腦子進水了, 你也跟著一起?」
「三天之後給我一份能看的過去的東西,還有別的問題嗎?」陳深將文件扔進垃圾桶, 抬眼看著助理。
助理連連點頭,惶恐地拿起桌邊的公文包,連告別都忘記,便匆匆地從我我身旁走過, 我禮貌性地衝他點點頭, 他便有些尷尬地看了我一眼,嘴裡無聲地說了句再見,眼裡是「祝我好運」的意思, 然後腳步像風一樣,逃也似的離開了。
我走進去,將便當盒放在桌上,拿出筷子和湯匙,啼笑皆非,替那個助理抱不平:「當你助理也太可憐了吧?」
他:「做不好自己的工作,就應該承擔被上司折磨的風險。」
我:「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到時候樹敵太多,全公司的人都要拉你下馬。」
他不以為然,接過我手上的排骨湯和湯匙,撩起眉毛,說:「那你就太小看你老公了。」
我:「貧吧你就。」
第二天,依舊是那個助理,一模一樣地被陳深罵回去,而且這次已經嚴重威脅到了他的職業生涯,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一個年輕力盛的小夥子,好像活生生被陳深說得失去了鬥志。
我有些看不過去,因為這個助理很像我剛進入職場的時候,什麼都不懂,是個菜鳥,拼命想要照著上司的意思做好每一項工作,可是結果卻總是差強人意,頻頻碰壁。
我「特意」提醒了陳深,讓他千萬要按捺住脾氣,就算要數落,也要裝得好脾氣一點。
可到人來了的時候,陳深又豎起眉毛,又露出閻王的一面,讓人又恨又怕,嘴裡的話毒舌得讓人想鑿地三米,然後躲進去,助理唯唯諾諾地站著聽他訓了半天。
我坐在床邊削蘋果,聽著他倆的對話,忍不住用水果刀敲了敲他打著石膏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總是這麼欺負別人,早晚一天會遭到報復,求你別再作惡了吧。」
陳深說:「我這樣還不夠好脾氣?」看得出他是很認真地在問我。
我瞪他一眼,當然不夠啦,簡直壞透了。
那位助理看看我,又看看陳深,又一個勁地盯著我猛看,像看見了鬼。
陳深又醋溜溜地說:「看夠了沒有,看出花了?看出報表了?」
助理忍不住拿紙巾擦了擦腦袋,結巴著嘴:「沒有,沒有...」
陳深:「那還不趕緊回去做?或者你想跟後勤部去管理衛生也不是不可以。」
助理:「好,好...」
壓榨人的事情,陳深和所有剝削主義一樣幹得頭頭是道。
所以我也心安理得地壓榨他,小助理終於不再來了,有一天我問陳深他的去處:「你不會真的把他安到後勤處去了吧,我覺得他挺認真上進的。」我有次還看見他站在陳深的病房門口一直不敢進來,嘴裡還念叨著報表的數據,像個忐忑的學生。
意思是:好的人才不能被一時的失誤埋沒。
陳深說:「我把他辭了。」
我大吃一驚,說:「你怎麼這麼過分!」
他:「他不適合幹金融,再怎麼努力也是白費。」
我:「那你做事也不能這麼待板吧,前幾天才剛提醒過你...」
他:「所以我幫他寫了推薦信給信華。」
我馬上改口:「這還差不多...」
他一副臉色欠佳的樣子。不屑地說:「要不是你幫他說話,並且他自己確實求上進,我才懶得幫他寫什麼推薦信。」
我只聽了前半句,頓時覺得自己的臉很大,靠在他的肩膀上親親他的脖子,幸福地說:「陳深你真好。」
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開始裝大爺,指點我:「我想吃獼猴桃,要剝好的。」
「我想洗澡,你來給我搓背。」
「我想上廁所,走不動。」
我忙了一整天,累得走不動,躺在陳深病房的沙發上,尋思著今晚不回家了,明天直接去上班。
陳深拄著拐杖慢悠悠地過來,我以為他又有什麼事要我幹,我用手趕趕他:「不幹不幹,我累死了。」
他安靜了一會兒,我以為他走了,睜眼一看他還在面前,他的眼睛亮亮的,說:「我們已經有半個月沒有...」
我當什麼事兒呢,翻了個身,果斷地拒絕:「不行。」
結果他竜竜窣窣地忙活了一陣,然後鑽到沙發上來,沒受傷的手抱著我,腦袋擱在我的臉頰邊,呼吸沉穩而平緩,充滿男人的味道,但硬硬的石灰膏卻膈得我有些難受,寬大的沙發在兩人的擁擠下顯得有些逼仄。
我首次這麼強硬:「你別想了,傷好之前都不許你幹這事。」
他壞壞地調笑我:「我指的是睡覺,你以為什麼?」
我的臉又彭得一下紅起來,幸虧房間裡沒開燈,我又背著他,他看不見我的臉。
他又說:「是誰又在臉紅。」
我反手打了他一下,結果好像真的把他傷到了,他皺著眉頭捂著胳膊,彎著腰好像十分痛苦,我有些著急,便起來檢查他的傷口,這時候被陳深逮了個正著,他攔著我的腰,壓在我身上,在我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之後他抱著我,危險地說:「真想一口咬斷你的脖子。」
咬你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