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他突然放低姿勢, 用修長的手指來捏我的臉頰, 狡黠地對我笑:「我就不能插隊嗎?」
我:「哪有這麼好的特權?」
他當然有辦法堵我的話, 說:「哦?你上次和和我提的讓我去奧地利帶的紀念品好像也沒什麼特權。」
我馬上話鋒一轉:「特權,你陳深在我心裡什麼都沒有, 多的是特權。」
他可惜地搖搖頭:「我也得排隊不是。」
嘿這傢伙, 還上綱上線了不成。
本來我們家裡是不請保姆阿姨的, 因為剛住進新房的時候沒想這麼多,飯都是我做, 衛生有時候他搞, 有時候我搞, 那段時間工作也不太忙, 所以我們倆後知後覺地都沒當一回事。
那一周我的手受傷了,沒辦法做飯, 陳深一般也沒空, 所以安排了一個阿姨在家,幫我們做飯打掃衛生什麼的。
但陳深是個潔癖, 他說他總覺得被人打掃過的房間有一些不可言說的污染,第二天就把保姆阿姨給辭了,留著我攤著腫成胡蘿蔔的手和他兩個人面面相覷,真的, 我快餓死了, 手還完全沒啊勞動。
我問他:「你把人家辭了,那我們吃什麼呢?」
他說:「廚藝太差,還沒你做的好吃。」
我聽得心花怒放, 說:「天方夜譚,這還是你第一次誇獎我。」
他正在倒水喝,聽完我的話停下來,說:「可能也是最後一次吧。」
我:「呸。」
他說:「那我勉為其難地就為你做一周的食物。」
我:「這還差不多。」
他補充:「不過你得先承認我是你爸爸。」
我:「城牆都沒你臉皮厚!」
表妹最近頻繁地到我家玩,她還在上高一,課業還不算太繁忙,但她的媽媽管她管得很嚴,假期不允許她去外面玩,為她買了許多教輔,甚至請了家教老師,她抵死不從才倖免於家教老師的「摧殘」,只有來我家時,她的媽媽才不會說什麼,因為阿姨總覺得我和陳深那會兒的成績不錯,應該可以為她這個寶貝女兒帶來一些實質性有利的引導,總打電話來跟我說這事,別說我表妹,我耳朵都快起了一層老繭,比如說教教她寫寫函數題目、化學方程式什麼的。
我總是殷切地答應下來,(因為週末在家十分無聊)可現實卻是,表妹來我家玩遊戲、表妹和我玩遊戲、表妹遛小花。
總之,除了學習,什麼都好說,義務教育都離我多少年遠了,該忘的也忘得差不多了,記得的我也不太好意思拿出來獻醜,遂只能決定在除了學習以外的方面好好引導我表妹。
她問我:「表姐,你追過男生嗎?」
我:「有啊。」
「成功過嗎?」
「算是吧。」我會告訴你,陳深和我的戀愛,還是我先表白的。
她頓時感了興趣,說道:「表姐,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開放的人。」
我回不過味兒來,開放這詞是這麼用的嗎?
她:「那表姐,你把秘訣傳授給我吧。」
我轉了轉眼珠,想了一會兒,表妹一臉崇拜地看著我思考,迫不及待的想聽到我口中說出的秘訣。
我豎起一根手指,表示這是極其重要的一點:「首先,得長得好看。」
表妹仰望著我,點了點頭,發出十分認同的語言:「對!」
我嘎吱嘎吱地咬薯片,回憶當年我還沒和陳深在一起的那一段日子,想得太入神,沒注意到陳深已經下樓了,看樣子要出去。
他一邊走一邊起袖子,露出好看而勻稱地手臂,走到一半想起什麼似的,走到我身後,拿過我喝過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後揉揉我的腦袋,說:「少說點瞎話,省得你以後遭報應。」
他說完揚長而去,留下我一腔想打人的熱血。
表妹看著陳深離去的背影,冒星星眼,崇拜地說:「這次近距離看表姐夫,我要對那個姓高的脫粉了。」
重點是這個嗎!!!他說我醜!!!
我冷冷地在表妹面前說陳深的壞話:「這就是反面教材,追人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如果追到了像你姐夫那樣的人,就趁早死死心,他會懟得你懷疑人生。」
我和表妹窮極無聊,玩了一下午的飛行棋,途中給陳深發了個消息,讓他回來的時候給我們帶點吃的東西,我們兩個人坐等著陳深投食。
他回家的時候帶了整整兩大袋的食物,我和表妹沒過半個小時就把一袋零食消滅乾淨,我抱著肚子躺在沙發上一直打嗝,指使表妹給我倒水喝。
表妹思考上午的問題半天,這會兒終於問出問題:「表姐,我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姐夫到底喜歡你什麼?」
我努力用注意力來稀釋這個問題,可它還是像菟絲花一樣纏在我心頭。
連睡覺得時候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其實我自己一直很好奇這個問題,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問他,而沒有問出口罷了。
我們第一次約會是在一個午後,晚上他送我回家,我一路上緊張得連道謝的話都沒能說出口,一直縮在後座用刷朋友圈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那時候高冷沉默,我們之間的氣氛十分僵硬,直到下車也只有一段對話。
-上車吧。
-嗯。
我逃也似的下車,道別之後匆匆衝上樓,心裡十分矛盾,既希望他挽留我說些話也好,又希望自己趕緊逃離他的視線,平復一下自己心裡砰砰跳的心情。
當我快跑進樓道的時候,他終於叫住我,說道:「謝凡。」
我按捺住心情,回過頭看他,他還站在車邊,雙手隨意地插在褲袋裡,用暗湧的眼神看著我。
我覺得此時的他就像潮濕的森林裡一條黑色的毒蛇,隨時吐著蛇信子,而我是個沒有任何反抗力的獵物,一切都被他牢牢掌握在手裡。
他引導似的說:「過來」聲音低沉而性感。
「你怕我?」
我很快就否定:「才沒有。」
「你不是一個沉默的人,但你幾乎不和我說話,我們約會的時候,你總是低下頭玩手機,但據我所知,你沒有受到任何郵件和短信,只是因為你害怕僵硬的氣氛,害怕和我交流,為什麼?」
他像我靠近一步,他很高,身材修長而偉岸,充滿荷爾蒙和壓迫感,他將身後的燈光擋住,在我的臉龐上留下一片陰影。
此刻的我,就像被嚴刑逼供一樣,既心癢難耐,又有口難言,臉色一點點漲紅,像被人戳中了短處一般。
我只好又重複一遍:「我沒有。」
我看出來,他像逗小狗一樣逗我,眉毛一挑:「我不信。」
那時的我,好像要急切地證明我並不害怕他,不經腦袋的話脫口而出:「我才不怕你,只是就是有點喜歡..」你而已。
我沒說完,但我知道ya
說完我就後悔了,至於怎麼樣的後悔,當時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他愣了愣,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但不一會兒就恢復表情,仔仔細細地盯著我的臉,好像試圖從我臉上找出不一樣的表情來,又認真又戲謔。
那是我人生中度過的最難捱的兩分鐘之一,度秒如年。
他終於回答:「那我答應你。」
天上有一道雷劈下來,準確地打到了我的腦袋,把我轟得七葷八素,腦袋裡只餘兩個問題:
我問了什麼?
他答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