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自從被陳欣怡嘲諷自己和江城不配之後， 向微學習更加刻苦了， 廢寢忘食挑燈夜戰，只差沒頭懸梁錐刺股了。

　　這一日她如往常一樣，五點鐘就起床背單詞， 正背得起勁，忽聽二黑語氣凉凉地說：

　　「二微，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二黑的聲音裡帶著很明顯的不滿。

　　向微放下單詞書，挑眉想了想：什麽事？

　　「……」果然忘得很徹底。二黑臉一黑，道：「你有多久沒和我家主人約會了？」

　　呃……這件事……

　　向微掰起指頭算了算：一個月吧……

　　語氣很心虛。

　　二黑：「是一個月零三天。」

　　「……」不用這麽精確吧？

　　向微努力保持微笑：「二黑，你要是覺得妖生寂寞如雪的話，可以帶我家二粉去修仙呀？」

　　被看穿的二黑冷哼一聲， 臉色黑裡透紅：「你才寂寞如雪！」

　　「……」向微：「我不寂寞。學習使我快樂。」

　　二黑：「……和我家主人約會不快樂嗎？」

　　向微：「快樂是快樂，可我怕樂極生悲。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萬一我不能跟江城上同一所大學， 那就悲劇了。」

　　「你想多了。根本沒有這種萬一。」二黑一臉傲嬌：「你本來就不可能跟我家主人考上同一所大學。」

　　「……」扎心了。

　　向微尬笑：「就算考不上同一所大學，考到同一個城市也行呀！」

　　二黑撇撇嘴：「但是你也不能冷落我家主人。」

　　向微：「……」她什麽時候冷落江城了？

　　當天放學後， 爲了表示自己沒有冷落男朋友， 向微主動約江城一起回他家——寫作業。

　　江城聞言先是一驚， 隨即笑道：「原來你還記得我們在談戀愛。」

　　「……」這措辭……宛若怨夫。

　　向微忽然有點內疚了：「馬上就要期末考了……」

　　「微微。」江城將她的書包提在手上：「不用解釋。我們之間， 不需要解釋。」

　　言下之意——我相信你。

　　向微心中微甜，輕輕地『嗯』了一聲， 起身隨他一起回家。出教室時， 注意到後排的大部分男生都還沒有走，每個人手中都拿著幾張紙，嘴裡念念有詞， 像是在背誦紙上的東西。

　　「你們怎麽還不回家？」向微問其中一個剃著小平頭的男生。

　　小平頭將手中的紙翻個面：「這是老大的命令，不背完這些題，不許回家。」

　　「……」這個『老大』想必就是她男朋友了。向微略囧，又問：「不背完……回家了會怎樣？」

　　小平頭：「一頓打。」

　　向微：「……」還真够簡單粗暴的。

　　向微看向身旁的某人，義正言辭地說：「你這是校園暴力。」

　　江老大一臉坦然：「你見過這麽積極向上的校園暴力嗎？」

　　呃……向微無言以對。

　　『被欺壓』的一衆小弟們，生怕暴露了腹黑真面目的自家老大被善良正直的小白兔大嫂嫌弃，連忙出來救場：「我們是自願的。你千萬不要誤會老大。他不僅幫我們押考題，還督促我們學習，是個好人。」

　　是個好人……

　　向微哭笑不得。出教室後，她問江城：「你怎麽會突然想到幫大家押考題？」

　　江城：「我向老李保證過，這次期末考，班上的平均成績不能再是最後一名。」

　　向微記得這件事，不過——「背題有用嗎？」

　　「多少會有點用。」江城說得甚是雲淡風輕：「畢竟基數低。」

　　向微：「……」不知道大家聽到這句話之後，還會不會認爲他是個好人。

　　……

　　南城一中沒有補課的習俗。期末考結束之後，就放暑假了。等到大家看到考試成績時，已是高三上學期。

　　一開學，深受同學們愛戴的佛系班主任老李同志，就歡天喜地的向大家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上一次的期末考成績，我們班奇迹般的——名列倒數第二！平均分比倒數第一名高了0.5分！鼓掌！」

　　老李同志說得抑揚頓挫，百感交集。然而同學們的反應却與他的預料相差甚遠。不僅沒人鼓掌，連驚喜的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

　　這讓老李同志十分納悶，就在他準備說點鶏湯調動氣氛時，台下忽然傳來一聲疑問——

　　「老師，您暑假是去做了變種手術嗎？黑得跟焦糖瑪奇朵似地。」

　　話音未落，教室內立即響起一陣爆笑，與方才的鴉雀無聲形成鮮明的對比，烘托了老李同志憂傷的心情。

　　『變種』倆字讓老李同志眩暈了數秒，回想起過去兩個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禁抹了兩把辛酸泪，答：「沒有。我只是走了一趟川藏綫。據我觀察，但凡是在這條路上走過一遭的人，都跟做了變種手術差不多。我這種程度，算手術失敗的。」

　　教室內又是一陣爆笑，紛紛感嘆老李現在這麽黑，佛祖恐怕是不會收了。

　　老李同志端著彌勒佛式笑，靜靜地站在講臺上，等到大家笑够了，才繼續說正事：「上次的考試成績表面，我們班還是很有潜力的。大家繼續努力，爭取在高考時創造更大的奇迹，考個正數第二。」

　　衆人：「……」老師您這就有點好高騖遠了。

　　按照（一）班慣例，開學第一天選座位。以前常年坐在後排的男生們，紛紛選到了前排，學習態度端正了不少。

　　向微依然選了原來的位置，同桌是秦可媛，後桌是江城，斜後方是原野。

　　大課間時，四人一起討論高考志願的事。

　　秦可媛：「我已經决定好了。我要讀師範大學，畢業以後當老師。」

　　「教什麽科目？思想品德嗎？」原野打趣道。

　　秦可媛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我們幼兒園沒有思想品德這個科目。」

　　原野聞言一口水差點嗆死，邊咳邊笑：「厲害厲害。秦老師果然志向遠大。」

　　秦可媛笑眯眯，問向微：「微微，你有什麽打算？」

　　「我……」向微看一眼江城，略顯羞澀地說：「看江城讀什麽大學吧。」

　　「你想跟江城報同一所大學？」秦可媛很意外：「微微，不是我打擊你。你這個成績……恐怕很難跟江城讀同一所大學。」

　　向微：「……」

　　扎心小能手再一次被扎心。

　　向微笑哭：「沒有啦。讀同一所大學肯定不現實。」說完問江城：「你打算報什麽大學？」

　　江城早就看穿向微的小心思了，心裡正甜蜜，聞言勾起唇明知故問道：「你要追隨我嗎？」

　　「……嗯。」向微很不矜持地點了頭。

　　江城眼眸微眯，笑得俊朗出塵：「還是我追隨你比較現實。」

　　「爲什麽？」向微問。

　　江城靜靜地盯著她看了幾秒，才一本正經地說：「畢竟，你的選擇有限。」

　　向微：「……………………」

　　竟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向微心裡尬甜尬甜的，過了一會兒才說：「那……那我就免爲其難，准許你跟隨我吧。」

　　江城彎唇笑：「難爲你了。」

　　「嘿嘿。」向微不自覺地傻笑了兩聲。

　　空氣中彌漫著戀愛的氣息——不，是狗糧的氣息。

　　原野受不了地拍桌子：「喂喂喂，注意點影響啊你們倆！單身汪對公然秀恩愛這種事，持無條件批判態度。」

　　向微被原野說得不好意思了，收起嘴邊的笑意，轉移話題道：「你的遠大志向是什麽？」

　　「我啊——」原野往椅背上一靠，無比瀟灑地說道：「國內的好大學我是考不上的了。我打算出國，先讀一年預科，再看看選什麽專業。」

　　「你要出國？！」說這句話的人是秦可媛，震驚之中帶著絲絲心碎。

　　向微也驚訝極了，望向江城，用眼神問：原野真的要出國嗎？

　　江城頷首。

　　向微不禁替秦可媛感到難過。雖然原野和秦可媛幷沒有正式交往，可誰都看得出來，原野喜歡秦可媛，秦可媛也一直等著原野告白。沒想到……

　　向微在桌子下握住秦可媛的手，感覺到那隻手在隱隱顫抖。

　　秦可媛死死地盯著原野，又問了一遍：「你要出國？」

　　「是啊。」原野還是那副灑脫樣：「等我學成歸來，就是社會精英了。」

　　秦可媛沉默了許久許久，才丟下一句：「厲害。原精英。」然後轉過身不再說話。

　　原野也沒有再說什麽，兀自勾起唇，笑得苦澀。

　　放學後，向微問江城：「原野出國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嗎？」

　　江城：「他父母在英國工作，一直想讓他過去。」

　　「原來如此。」向微點點頭。想起江城的父母也不在身邊。他的父母……也在外地工作嗎？

　　向微偷瞄江城一眼，終是沒有問出口。等到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吧。

　　備考的日子過得飛快，一不留神就到了各奔前程的那一天。偌大的教室內，再也看不到或勤奮刻苦或調皮搗蛋的身影，只剩幾十張空空的桌椅。

　　散夥飯上，還沒有白回來的老李同志，悲喜交加老泪縱橫：「實不相瞞，你們真的是我帶過學習成績最差的一届學生，但是——能够成爲你們的班主任，我依然感到十分榮幸。過去的三年，你們創造了許多奇迹，比如——連續兩年蟬聯年級倒數第一。」

　　正處於感動之中的衆人：「……」老師你這畫風轉換的太快了，我們的情緒跟不上。

　　老李同志還在繼續抒情：「再比如，除了學習成績之外，其他所有的文體活動，咱們班的綜合實力都名列前茅。連跳廣播體操，你們的姿勢都是全校最妖嬈的。」

　　「哈哈哈哈……」衆人被老李逗笑了。

　　老李：「考試分數低幷不能否認你們的優秀。我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學，都有創造奇迹的潜力。今日你以一中爲榮，明日一中以你爲榮。我在此祝每一位同學，都能够成爲比今天更優秀的人。」

　　衆人還在笑，但那笑裡漸漸地泛起了泪光。

　　酒過三巡後，老李同志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江城同學，這都畢業了，你那點小心思還藏著？」

　　江城淡笑，看一眼正在和同學們相互敬酒的向微，說：「要不……您給我做個主？」

　　「行！」老李同志一拍大腿，把向微喊過來：「向微同學啊！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們班最優秀的江城——我就交給你了。」

　　「哈？」向微訥訥地握著老李遞過來的江城的手，一臉待逼：什麽情况？

　　江城反手與她十指相扣：「從現在開始，結束地下戀。」

　　向微臉一紅，垂下頭笑了起來。

　　後知後覺得老李同志再度一拍大腿：「我說向微的成績怎麽提高的這麽快呢！敢情是請了個免費家教。」

　　「幷不是免費的。」江城嘴角一勾，彎身在向微臉上親了一下：「這是利息。」

　　被狗糧砸中的衆人：「……」吃散夥飯都不忘秀恩愛。老大你能不能稍微矜持點？

　　石化的老李同志：「……」下一届一定要嚴抓地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