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桶金
三年後,北海邊境。
「這裡交給你了。」宋阿南一身戎裝,已過了變聲期的嗓音低沉。
「將軍放心,屬下定不負將軍所托,誓死守住北海邊境。」宋阿南的副將道。
宋阿南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馬。
一行十多騎跟著宋阿南出營,沒有去西邊的恆州,而是往南面一路行去。
三年前朝廷與三節度使同時來犯,宋阿南帶大軍迎擊仲華三軍。此三人的領地都不大,兵力更無法與義成相媲美,只是三軍從三個方向同時攻來,就是阿南也有些分身乏術。
幸好,最終憑借地勢抵擋住了,尹恆又趁機使計,擾亂其內部。
破了他們的聯合後,宋阿南一路向東,一直打到北海,沿途吞併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節度使領地,將義成的面積擴大四五倍不止。
如今,局勢漸趨穩定。
恆州以西,原本屬於朝廷的大批土地被尹戎拿下,如今的朝廷僅剩彈丸之地,依靠天險才得以守住。而義成吞併了所有節度使,進一步壯大。
江淮地區未受戰亂波及,名義上仍屬朝廷,每年上貢納稅,支撐朝廷財政。
一年多前,宋阿南收到宋菽的信,說他去了江淮。
後來又陸續來過幾封信,最後一封信裡發了好一通脾氣,之後將近四個月沒有音信了。
宋阿南抽出懷中的信紙。
那是宋菽四個月前來的最後一封信,筆跡急促,洋洋灑灑三頁紙,全是抱怨他的。
宋菽一貫溫和,除了那次他偷溜出門沒有報備,再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今次這遭,也實在又是自己惹出來的。
事情很簡單。
宋菽到了臨州後大展拳腳,生意蒸蒸日上。他心裡高興,時常跟阿南分享,每每收到捷報,也要祝賀一番。每封信都能寫上兩三頁。
可宋阿南卻是個不愛多言的性子。
宋菽寫來兩三頁,他卻只回上寥寥幾字。
次次如此,也難怪宋菽爆發。
那之後宋阿南又寄去兩封信,都石沉大海。
萬幸的是戰事終於結束,尹戎要他班師回去恆州。他把北營的親兵打發了回去,帶上親筆手書一封,自己則只帶了幾人,往臨州城趕去。
都生了四個月氣了,要是自己再拖,沒準宋菽會真的再不肯理他。
臨州城郊,宋記棉花坊。
車間內,二十多台軋花機整齊排列,每台機器前坐了一名工人,正在加工剛剛新收上來的棉花。
當初在相河村研製出的第一批軋花機需要三人配合,而如今的新式軋花機,只需一人便可完成。工作效率足足高了三倍有餘。
工人們一手搖動曲柄,一手餵棉,同時踏動腳下踏桿,那機子上的鐵軸與木軸便能相向轉動,將棉花帶出,棉籽則落於桶中,很是便利。
坊中另外幾個車間則用來彈棉花和紡線織布,也有縫製棉花毯,做毛巾等物的。
當初的宋記紙坊,已經是恆州城數一數二的大作坊,而今天的棉花坊,卻比那時還要大出三倍有餘。每天的產能,就是一年多前的宋菽,也難以想像。
三年前宋阿南出征後,恆州也動盪了幾日,後來百姓們發現生活上並未有大的不妥,便漸漸安下心來。
當年七月棉花成熟後,宋菽的棉花作坊開張。
那棉布裁的衣服柔軟親膚,透氣性好,價錢也不貴,很受城中百姓的歡迎。
後來宋菽又接連推出棉布的被套、枕套、床單,還做了毛巾、棉花毯等物,銷量也都非常好。只是棉花的產量有限,他便與又來賣木棉的白一城商量,讓他帶了許多種子,回更適合種植棉花的南方去了。
後來,宋菽也乾脆來了江淮。
臨州離白一城的老家不遠,那一帶如今有許多人種上了棉花,成了宋記棉花坊重要的原料來源。
除了恆州和臨州兩地,這作坊也在其他幾個較為富庶的州縣落戶,無不受到喜愛。
擴建棉花坊的過程中,宋菽如法炮製,又發行了不少股票。這一次不僅僅是恆州,還有臨州和相鄰地區的富戶、大家族趕來投錢。
宋菽手上的資金甚是充裕,除了棉花坊,也把火鍋店開到了江淮各地。
去年嚴卓迎娶三娘,宋菽還給了一些股份作為嫁妝。同時也給宋河夫婦倆分了一些。
如今三娘跟嚴卓回了滄州,主管那一帶宋記的業務。宋河和程二娘的大女兒已經滿周歲,聽說近日又懷上了,這段時間宋河便一直留守恆州,管著那裡的業務。
六娘和五娘長大不少,宋菽也分了些坊店給他們管理,又派了得力的助手。
七郎八歲了,被不愛讀書的六娘強行送進學堂,每天被阿姐盯著唸書,沒少給宋菽寫信哭訴。
連七郎都能好好寫出正兒八經的信了,宋阿南是什麼毛病,十個字就把他打發了?
宋菽把揉皺又展平的信再一次揉皺了,扔到房間角落。
四個月了。
四個月前,三間新的火鍋店在三地同時開張,宋菽忙得腳不沾地,火氣正大呢,宋阿南的十字天書又送來了,宋菽忍無可忍,在信裡跟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後來宋阿南又來兩封信。
十個字變成了三十個字,也不知道那小子憋了多久憋出來的,連墨跡都深淺不一。
宋菽把信放好,決定再晾叱吒風雲的小將軍兩個月。
「東家。」宋宅的管家跑進來,「州牧大人來了。」
宋菽撿起被扔到房間角落的紙團,塞進抽屜:「知道了,請他到前廳坐,我很快就來。」
他對著鏡子理一理領口。
鏡中的他已長大不少,以往坊內的工人都比他高,如今卻不是了,也不知道宋阿南現在多高。
前廳裡,臨州州牧林遠在管家的指引中坐下。
宋宅他來過幾次,這宅子前後三進,也不算特別大,但佈置得很別緻。主院裡有一間房,那裡面放了個叫做沙發的東西,很是柔軟,他試過一次後就念念不忘。
可惜宋四郎說還有待改進,他問了許多次也不肯賣。
這宋四郎原是恆州人氏,出生農戶,聽說還是被人收養的孤兒。
他初到臨州那時正是冬天,那一年不知為何格外冷,許多貧戶生不起炭火,每天都有凍死的。
宋四郎雖是商賈,卻有慈心。
每日在城外施熱粥熱水,發放炭火和棉衣。要不是有他在,這臨州內外不知還會凍死多少人。
那事之後,林州牧便注意上了他。
後來他發行股票,拉了許多臨州的大小商戶、富戶入伙,林遠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本想這要干涉,可又覺得這樣一個會在冬日施粥的人,不會做那傷天害理之事,就隨他去了。
股票發行後,宋記便開始大肆擴張,宋記火鍋店、紙坊和棉花坊逐步在江淮一帶打出名聲。林州牧仔細思量一番,便肯定是那股票的功勞。
這股票,還真是個籌錢的好方法。
「州牧大人,怎麼有空來在下這裡拜訪?」宋菽大步進門,自然地一拱手,便在主位上坐下。
「今日我娘子生辰,去你宋記火鍋店搓了一頓,我便想起與你許久未見,就來拜訪了。」林州牧道。
「勞州牧大人掛懷了。」宋菽道。與州牧一言一語拉起家常。
這位林州牧四十上下,也出身於一方豪族,卻沒有豪門世家的倨傲,平日相處起來還算舒服,宋菽便與他交往頗多。
畢竟是一州之首,能得他的青睞,平日裡行事也能方便許多。
「對了,聽說你近日又在發行宋記的股票?」林州牧問。
「確實。」宋菽派出去考察的人回來了,又找到幾個適合開火鍋店的地方,便打算再發一些股票,好開店,「州牧大人也有興趣?」
「不不不。」林州牧連忙搖手,他雖敬佩宋菽人品,但到底世族出身,免不了對商賈有些偏見。平日裡有些交往尚可,要他真的去做商賈那等牟利的事,他還是拉不下臉來。
「那又如何提起?」宋菽道。
「是這樣,臨州城外的山上本有一間藏書閣,裡面珍藏了諸多孤本,來來往往的讀書人都愛上去一觀,也是風雅之事。可是去年大雨被毀,書是救出來一些,樓卻沒了。本官多次想要修建,卻實在拿不出錢來,就想著你這股票之法是否可拿來籌錢?」林州牧道。
就憑這話,宋菽便知林州牧對生意一竅不通,這理解力還不及他家六娘呢。
宋記的股票之所以誘人,是因為它能帶來紅利,藏書閣這種不賺錢的玩意兒,誰會肯買它的股票啊,還不給當韭菜割了。
宋菽當然不能讓林州牧這麼搞,不過要籌錢修藏書閣也不難。
「您在藏書閣前立一塊碑,凡事出過錢的,都能在上面刻上名字供後世瞻仰。既然是風雅之事,想必不少人都會慷慨解囊。」宋菽道。
林州牧聽了,細細思量片刻,眼睛一亮。
「宋四郎果然才思敏捷!」
「過獎過獎。」宋菽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那本官就這麼辦,宋四郎身為臨州第一大商戶,自然是要名列其中的。」林州牧道。
宋菽嗆了一口,這林州牧平日看著挺老實,怎麼突然開竅了?什麼狗屁倒灶的風雅事,若真按自己的性子來,宋菽才不想摻合。
然而林州牧笑得太誠懇,宋菽被他看得實在不好意思,只好捐了十貫錢。
林州牧抱著前開開心心地走了。
臨走前還特意說,一定把宋菽的名字放在正中間最好認的位置,供後世學子瞻仰。
宋菽尷尬地笑笑,比起什麼被後世瞻仰,他還是比較喜歡那一萬枚銅錢。
送走林遠,宋菽伸了個懶腰。
傍晚了,該吃飯了。
然而他還沒坐下,管家又心急火燎地闖了進來。
「怎麼了?」宋菽起筷吃飯。
「東家,剛才吳什長派人來報,他們已經找到了東家要的石灰石,但途徑當地部落時,被強行扣壓,只有一人拚死逃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宋菽:信都不會寫,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