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桶金
「阿兄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六娘,鞋穿好再出去!」
宋菽等在門口,時間還早,坊道外不時傳來行人互相問候的聲音。
六娘一邊整理鞋襪,一邊單腳跳了出來:「阿兄,我們走吧。」
「你三阿姐他們呢?」宋菽問。宋阿南已經牽了馬車在一旁等著,宋河也在,三娘說過也跟他們一起去的,這會兒卻還不見人。
「三阿姐剛才還在後面呀?」六娘回頭,只看到自家的影壁,那後頭是垂花門,三娘還沒出來。
「來了來了。」三娘急急忙忙從後面跑出來,「剛才光顧著叫六娘穿鞋,差點把自己給忘了,走吧走吧。」
宋菽扶了她倆一把,都相繼上了車。宋河趕車,宋阿南也進來坐到了他旁邊。
昨天到宅子裡時已經有些晚了,他們簡單吃了些東西便睡下,這會兒宋菽才問道:「我房裡那上下鋪是怎麼回事?」這裡房間這麼多,放什麼上下鋪,搞得宋阿南都不肯自己睡。
「不是你要放的?」宋河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怎麼可能?」宋菽說。
「是你要放的,我也聽見了。」三娘說,「就嚴卓和阿兄走之前那一晚,你和嚴卓討論圖紙時阿兄問的,你還點了頭。」
宋菽記得他和嚴卓討論圖紙,可除此之外真是一點印象也無。
「大阿兄那時跟你說,這房子有兩間正房六間廂房,我們與嚴卓剛好一人一間,但西廂房是兩明一暗,那暗的不好住人,東廂和西廂的屋頂又沒你那兒高,放上下鋪不方便,便問你是否還與宋阿南一起,你當時點頭了的。」三娘道。
宋菽又回想了一下,還是沒印象。
那天嚴卓拉著他說了一堆建築的事,他聽得頭昏腦脹,不時還要跟嚴卓討論,把他那些花費時間太長或者不切實際的想法否掉,宋河說話的時候,他八成根本沒聽懂,直接胡亂點了頭。
這胡亂一點,便又把他跟宋阿南點一個房間去了。
本來宋菽還以為來了恆州城能自己睡一間呢,這下好了,乖乖睡上下鋪吧,幸好他跟宋阿南住慣了。
「阿兄,那樓好氣派!」六娘撩開馬車的簾子向外看,指著路邊一幢三層樓的建築喊。
這年頭三層樓的建築很罕見,至少他們大塗縣就沒有,最高的望海樓也不過兩層,他們宋記的撈月舫也是兩層。
「果真很氣派。」三娘也湊過去瞧了一眼。
「那是一個賭莊。」宋河說,他跟著建築隊來得早,對這裡已經有些了解,「已經歇業很久了,周圍幾個鋪面也都是同一個東家,現在也都歇著。」
「怎麼會這樣?」宋菽驚奇,賭場從古至今都是賺錢的買賣,更別說這恆州城裡人來人往的,歇業可得損失不少。
「聽說東家是個紈褲,不會做生意,更不懂賭莊裡的那些個門道,沒倆月就賠了許多錢,後來也許是賠得太多就不做了,便一直關著。」宋河說,這些也是他從別人那裡聽說的,不知真假。
「嘖,真可惜。」宋菽道,抽身回去坐好。這麼大門面,又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關著多可惜啊。三娘他們也附和,跟著宋菽做買賣這麼些日子了,他們也曉得這臨街的鋪面都值錢,關門空置著,著實可惜。
從這條大街一直往南走,出城沒多久便是他買下的那片荒地。
宋菽撩開馬車車窗上的簾子,上次來時,這地上還只有些雜亂的石頭,現在已經有兩間作坊平地而起,還有幾間充作食堂和宿舍的大屋子。除了屋子,宋菽也看到嚴卓和幾個大塗縣過來建作坊的熟面孔,以及許許多多陌生的臉。
「勞駕,您這兒開始招工了嗎?」有個大塗縣的工人站在離官道不遠處,拿著個碗像在喝東西,有人湊過去問道。
這人宋菽不認識,看打扮應該是附近村子裡的農戶。
「咱東家還沒來,你們這問得可也太勤快了。」那個大塗縣來的工人有些無奈,自從他們開始在這兒建作坊,便總有人在旁看熱鬧。這本是好事,畢竟他們只有十人,總要從當地再找一些,可當他們找夠了人後,也還是總有人來瞧熱鬧。
這每天幹活的時候都被人瞧著,好像在看猴戲似的,真不是個滋味。
「嘿嘿,這不是聽說您這兒的東家是宋四郎,待遇好麼,咱們四平村,還有隔壁的五安村和六合村的人都等著呢。」那個來問招工的農戶說。
「那是。」大塗縣來的工人自豪地挺直了腰板,「不是我吹啊,咱們東家可是數一數二的厚道人,他手底下的作坊待遇都可好了,有工錢拿還包食宿和每季一件新衣裳呢!」
「還有新衣裳?」那農戶瞪大了眼睛,「這工錢是不是就少了?」
「不少不少,」大塗縣的工人揮揮手,又給他看自己碗裡的東西,「看見沒,豆漿,咱們東家手底下的作坊裡日日都有,隨便喝!」
「這不能吧!」那農戶更驚訝了,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黃豆也就罷了,這豆漿又不能飽肚子,還費豆子,他們一年到頭也做不了幾次,天天喝也太奢侈了。
宋菽收回目光,他原以為剛到一處新地方,要招工人得花點時間。卻沒想到他這作坊還沒開,已經有人惦記上了,聽他們剛才的對話,似乎天天有人上門問,人還不少。
宋菽他們到作坊後,立刻放出了招工的消息,果然來了不少人,多是這附近村子裡的,主要就是之前那人說的四平村、五安村和六合村。四五六,平安合,這些名字還挺好記。
因為是在恆州城郊的緣故,四平這幾個村子都是人多地少的狹鄉,大家分的田地多只有律法上的一半,光靠種地根本填不飽肚子,所以多數人會去城裡找活幹,或者做挑夫養活家人。荒地上這幾間作坊剛蓋時,這裡的人都以為又是哪個財大氣粗的老爺要開墾這荒地,多沒在意,後來有本地的人也加入了建築隊,才知道是要建作坊。
作坊這東西他們知道啊!多是要雇幾個工人的,尤其像這幾間,這麼大的作坊光靠家裡幾人肯定運作不過來!
後來一些人還聽說了東家是送他們代耕架的宋四郎,更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作坊招工。
宋菽找了個寬敞又有遮擋的地,讓人搬來一些桌椅。
他跟六娘一組,三娘和宋河一組,宋阿南和他從相河村的啤酒坊帶來的熟練工卓遠一組,讓那些人依次到他們這兒面試。
這群人光看裝扮,有農戶,也有做小販或者挑夫的。不一定全是四平那幾個村的,別的地方來路過的,或者恆州城裡的都有可能。有些人似乎認識宋菽,看他的眼光極是熱切,但也有許多不認識的。認不認識不打緊,既然應聘的人這麼多,宋菽便也打算好好挑挑。
男女或者年歲他不太在意,別太小或太老就成,關鍵是要踏實勤快。
不論農戶還是小販、挑夫,這些體力工作者多是要在戶外工作的,膚色肯定都黑,若是膚色白那便很有可能不怎麼幹活。除了膚色還有手,手上繭子多的肯定就幹得多。宋菽讓他們把手攤開給他看,一望便知。
此外就是看穿著了。倒不是要穿得好,而是看整齊乾淨與否。願意注重自己的穿著,即使打滿補丁也一定要整整齊齊的人,幹起活來應該也不會太差。宋菽也會與他們說幾句話,如果應聘的是婦人,便由三娘多說幾句,多是問問家哪裡的,有幾口人等等,比起光棍,宋菽更願意要有家有口的,這些人會更珍惜工作。
這次率先招人的是啤酒坊和豆油坊,這兩處的事對工人沒太高要求,宋菽也不想浪費時間,剔除掉那些年齡明顯不合適的、渾水摸魚的、太瘦弱或者有其他問題的,剩下的基本都收下了。只可惜他要的人有限,收滿時還有許許多多排著隊的,他也只好跟人說一聲抱歉。
「這就沒有了?咱們等了好久呢。」
那些人很失望。可作坊的位置總是有限的,宋菽也沒辦法。
「宋四郎。」忽然,宋菽聽到有人叫他名字。他初來乍到,這兒認識他的應該很少。
宋菽轉頭,卻看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那上面的雕刻一點不輸給楊劍的,而那馬車上的族徽,他似乎也認識。
「宋四郎,我家小姐聽說你到了恆州城,特地趕來,有事想與你說呢。」一個穿著鵝黃衣衫的丫鬟走過來,對他見了個禮。宋菽這才恍然,這車架是謝婉的。
「那是謝府的車架啊!」那些來排隊應聘卻沒趕上的人還未散,這會兒有認識這馬車的人說起來。
「這麼說起來,這作坊的東家是謝家?」
「當然不可能,你沒聽那小娘子喊宋四郎嗎?」
「姓宋的?那是哪家?」
「宋四郎!你說宋四郎?那不是送咱們代耕架的那個大塗縣富戶?」
「不是富戶,聽說是個突然發跡的農家子。」
「管他是什麼,那可是個大好人!哎呀我應該早點來的,要是能早點來排隊,說不定就能給他做工了!」
「就是啊。」
那些早就知道了宋菽身份的人感慨,幸好自己消息靈通,否則也要錯過這得來不易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