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桶金
「這床真舒服,好寶貝!」
「宋四郎,你別賣關子了,快開個價,這寶貝我買了!」
「一邊去一邊去,你那點家底就別搶了,我的我的。」
「誰不知道你家近日生意不好?這寶貝我要定了,誰都不許搶!」
宋菽彷彿看見了清倉打折現場,一堆人模狗樣的富戶鄉紳把他團團圍住,互揭其短,搶奪棕綁床的歸屬權。
托傅小郎君的福,他對這床的價值有了初步判斷,當下報出底價:「這床一萬錢起拍,出價高者得,每次出價需比前一人的報價高一貫錢起。」
宋菽說話時,望海樓的賬房夥計都已入場,這些人宋菽都培訓過,跟他們細細講過規則,這會兒跟這些個老爺們一解釋,大家紛紛都懂了。
只是這一萬錢起,真不便宜啊。
有幾人看了圈周圍的競爭者,已經在心裡打起退堂鼓。單說一萬錢,他們還是拿得出的,但每次加價不得低於一貫也即一千錢,這就令人咋舌了。
這寶貝最終能買到多少呢?不少人已經進入了圍觀模式,打量起場中的幾位「種子選手」,接下來的戰場,怕是這大塗縣最有錢的幾位的天下了。
「一萬一。」
「汪掌櫃,一萬一千錢。」
人群分向兩側,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出價,旁邊望海樓的夥計連忙大聲唱道,使全場都能聽見,而賬房先生則開始記錄。
汪掌櫃名叫汪大前,出身本縣,開了一個布莊,據說還有不少分號,所以他難得才回縣城一次。
「汪掌櫃才加一貫錢,也忒小氣了。」隔了一根柱子的地方,一個年約三十的婦人道,她瞥了眼汪掌櫃,把人看得臉色通紅,也不知是因為婦人的美色還是她的話語,「我出一萬五。」
「李掌櫃,一萬五千錢。」夥計唱道。
這李掌櫃人稱李二姐,是個鹽商,外縣人,聽說後台很硬。
「兩萬。」傅文不甘示弱,這是他最初的報價,雖然凶多吉少,但也得一試。
「兩萬二。」果然,連夥計的唱聲都還未落,汪大前又喊道。
「汪掌櫃,兩萬兩千錢。」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剛才那句話,汪大前出完價還不忘挑釁得瞥一眼李二姐。
旁邊圍觀的一群富戶們暗暗乍舌,這個價都夠買一匹好馬了。
張富戶衡量片刻,又想起睡在那床上的舒適感,一咬牙喊道:「兩萬三。」
夥計:「張老爺,兩萬三千錢。」
之後又有幾個報價,傅文報到兩萬七,汪大前又加兩貫,李二姐直接喊到三萬三。這之後停頓了片刻,汪大前一咬牙,報了三萬四,李二姐又一口氣喊到四萬。
這一下,眾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這不鑲金也不鑲玉的床,居然賣到了四萬錢。
若在長安,這價錢也許不算什麼,可在他們大塗縣卻極少見如此高價的交易。就算有,那買賣的也是能產糧食的土地,或者能幹活的牲口,這樣一張只能躺著睡覺的床喊到四萬錢,卻是太奢侈了。
夥計:「李掌櫃出四萬錢,可還有加價的?」
夥計的聲音洪亮,穿透了低聲交談的人群,大廳裡萬籟俱寂。汪大前往後退了一步,張富戶搖搖頭,傅文討好地望向他阿耶,收穫後腦勺一枚。
夥計:「李掌櫃一次。」
夥計:「李掌櫃兩次。」
夥計:「李掌櫃……」
「且慢。」
楊劍與小廝耳語了幾句,那小廝上前一步,高聲道:「我家公子出價一金。」
滿場嘩然。
一金就是一斤黃金,按如今的情形可足足值上一百貫錢,比李二姐的叫價還翻了一倍有餘。
一百貫錢買一張床,出身大塗縣的普通富戶們,都已經覺得楊劍瘋了。就連宋菽也沒料到這張床的價格能叫到如此之高,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這群富佬的購買力。
棕綁床理所當然地被楊劍拿下,他的小廝立刻捧上黃金,看來是有備而來的。
「銅錢太重,我只好備著黃金了。」楊劍說。
「恭喜楊公子。」宋菽接過黃金,掂量了一下,份量很足。
「四郎不會以為我出這麼多只是為了買床吧。」楊劍笑。這時楊劍的小廝帶著望海樓掌櫃過來,慇勤地將他們引去了雅間。
「這楊公子要做什麼?」大廳裡又開始竊竊私語。
傅老爺等掌櫃出來後叫他一問,也是擺手說不知,只道楊公子有事與宋四郎相商。
宋菽也一頭霧水,有些後悔沒有堅持把宋阿南拉來。
坐定後,楊劍倒也沒有賣關子,直接挑明用意。
宋菽短暫地驚訝後,不由讚嘆,這揚劍果然是個經商的人才。
原來楊劍在試床之前讓小廝整理床鋪,是為了了解床的構造。而他發現床的秘密在中間那張網,而網是由山棕絲構成的。
「雖然我還看不出這床是如何做出來的,但山棕絲我手上有不少。山棕長在西南之地,亂世之中道路不暢,你找不到第二個能做這筆交易的人了。」楊劍說。
宋菽:「你又怎知我懂這床的製法?」
楊劍:「我猜的。當然,若你沒有我也不虧,這床天下無雙,待我打個好點的床架子,把帝都那群門閥子弟聚一聚也搞個拍賣,賣上個千金萬金都有可能。」
宋菽:「那便賣吧。」
楊劍:「……」
他原以為宋四郎聽了會羨慕嫉妒,可他居然毫無反應。那可是黃金啊,這農家子見過這麼多黃金嗎?難道不該說點什麼,或者試圖漲個價?
欣賞夠楊劍呆愣的臉,宋菽終於笑了。
「楊公子可別急著賣,這床的製法我知道,可只是略通一二,還需找熟悉棕絲的師傅探討,參考這件成品,最終才能得出完整的製法。」
楊劍:「……」
大度,大度,不要跟一個農家子計較。
宋菽:「只是楊公子打算花什麼價錢來買呢?」
「你開價。」楊劍道,他倒要看看這人能獅子大開口到幾何。
「楊公子手下,未來所有棕綁床買賣利潤的兩成。」
「兩成利,你倒是好算計。」楊劍有些服氣了,這農家子果然不能用尋常眼光看待,居然知道找他要未來買賣的利潤,這可比現在要上幾千幾萬金都划算。
楊劍:「如果我賴賬呢?」
「那真是可惜,」宋菽聳肩,「楊公子的名聲怕是會受損。」
楊劍不說話了。這個時代雖已有科舉,但舉薦制仍未消失,好名聲是能換官位的,這使得整個社會都尤其重視名聲。出身門閥的楊劍,更加知道好的名聲會帶來多大便利,即使他不想做官,也不願落下一個不守信用的污名。
這小子,倒是很知道他的軟肋。
兩成利是不可能的,楊劍和宋菽又是幾番交鋒,最後將價碼鎖定在一成利上,時限是五十年。宋菽對此很滿意,當天就與楊劍簽訂了契約。
*
回相河村時,宋菽顧了一輛馬車。
拍賣得來的錢按之前約定好的,分了一成給望海樓作為謝禮。宋菽又與他們換了一貫現錢,此刻都放在空間裡,他又把與楊劍的契約拿出來細細看了一番,心中鬆了一大口氣。棕綁床的生意雖不能立時三刻就開始,但是個長期收入,只要楊劍守約,宋家上下今後的生計就都不用愁了。
而這許多黃金和現錢,則足夠開啟他之後的計劃——開油廠。
清湯寡水的生活他真的是過夠了!
回去前,宋菽在縣城的市場買了蹄膀、鹹肉還有筍,手上有了錢,終於敢大大方方地開葷了。
馬車行到村裡,自然又引起大量關注。
「這誰的車?」
「宋四郎啊!聽張富戶家的嬤嬤說,今天宋四郎可是狠狠賺了一筆。」
「有多狠?」
「說出來嚇死你們。」
「你倒是快說啊,看看我們能不能被嚇死。」
「聽說啊。」說話的人故意壓低聲音,周圍的人都緊緊圍了過來,「聽說宋四郎那張床賣了一金。」
「一斤?一斤啥?」
「一斤黃金!」
村民們都呆了。
黃金,他們一輩子都難見著的東西啊,宋四郎居然一口氣賺了一斤!
因為饅頭買賣的關係,附近幾個村常有人來相河,這個消息便也隨著他們的走動,飛快傳遍了四周。
緊接著,當日拍賣的盛況也從各種渠道被人知曉。
某望海樓夥計說,他們東家對宋四郎欣賞得不行,恨不得再生個女兒嫁給他。
某富商馬伕說,宋四郎的寶貝引來一眾富戶貴人瘋搶,要不是有夥計們攔著,怕是當場就打起來了。
某在望海樓下賣湯餅的說,宋四郎出來的時候衣裳鼓起一個大大的包,裡面必是那一斤黃金。
相河村的村民們也頓時都成了香餑餑,各村的見了他們,都要打聽打聽宋菽的事,這讓他們與有榮焉。這樣了不起的人物就在自己村裡,彷彿自己個兒也變得與眾不同起來。他們一高興,當然絕不再吝惜口舌,連宋菽小時候趴學堂窗沿下偷聽的往事,都給傳到了十里八鄉。
宋四郎不過十四就如此了得,要是再過個五年十年,說不定能成為像傅家那樣的大商戶。有相河村的村民如此說道。
宋菽一下馬車就回了家,他累得倒在正屋的草蓆上,倒是一點不知道外面已將他今日的事跡傳得沸沸湯湯。
三娘見他拎了蹄膀回來也是吃驚,跟著細細問了始末。宋菽塞給她半貫錢,讓她看著給幾個小的添東西,不夠再跟他說。
他又把蹄膀等物也給了三娘,讓她全都燉了湯,幾個小的興奮地圍著灶台,那蹄膀湯的香氣就飄在鼻尖,勾得胃裡一陣咕咕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