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大清早,淺深便起床,她是個喜歡睡懶覺的人,可為了趕上那班汽車,不得不含恨爬下溫暖的被窩。也不知是不是辛嘉妮公報私仇,硬是給她這個懶貓定了張最早一班的票。還神游在夢中的梁淺深拎著一只大旅行袋晃晃悠悠地走下樓,可沒想到這個點已經有人起來並且悠閑地喝著咖啡,看著報紙。
辛梓已經晨練回來洗好了澡,他听到動靜便放下報紙,看到淺深拿著一只看上去很重的袋子走了下來。他重新豎起報紙,接著看了起來,嘴上不經意地問淺深︰“吃了早飯去?”
“不了,起遲了,我得走了。”
都怪她自己昨晚喝了杯咖啡弄得到凌晨才睡今早怎麼都醒不過來,淺深急沖沖地提著包穿鞋,可越急越是手忙腳亂,一只鞋愣是穿了半天也沒穿進去。
“出差還是不要穿高跟鞋了。”不知何時,辛梓已經站到她旁邊,手里提著一雙平跟軟皮鞋,“不用那麼急,我送你去好了。”
淺深適才焦急的心情不知怎麼緩和下來,她看了眼那雙皮鞋,權衡了會便把手上的高跟鞋放回鞋櫃,拿過辛梓手上那雙鞋穿上。
辛梓轉個身上樓換了件白色T恤下來,他提了提淺深的袋子,略顯吃驚,問︰“你究竟要帶多少東西走?”
“家當自然得帶在身邊。”淺深跺了跺腳,確實還是平跟鞋舒服,她整了整略皺的衣服回頭伸手說,“給我吧。”
辛梓拎著行李袋不動,淺深心下著急眼看時間從自己面前嘩啦啦地流走,不甚耐煩地抬眼朝辛梓看去。可這一眼著實讓她忘了當下時間緊迫,只一味地盯著他毫無表情可言的面龐以及那雙藏在鏡片後的漠然雙眸,還有那其中清冽寒冷意味不明的光芒。
淺深煩惱地地低頭搖了搖腦袋,再抬起頭的時候無奈地問︰“我說錯什麼了嗎?我不想離開前還要吵架。”
辛梓單手提著包,因為用力,可以看得出手臂上面微微凸起的經脈,他沉默地穿好鞋,短短的劉海微微下垂,輕輕晃了兩晃,柔化了他身上凌厲的氣場。
“我只是想,”辛梓推開門,邁出半步,外面的陽光在他身上籠出一層淡金的薄紗,可看在人眼里卻是那麼清冷,“把家當帶著逃走會方便很多吧。”
沒想到他竟在意到這個,淺深走上前扯過自己的旅行袋,對著辛梓抿嘴一笑,比天上的太陽還明亮幾分,她“溫柔”地說︰“莫怕,我可不會逃走,我可不是膽小鬼。”
辛梓微眯了眼,鏡片反光,淺深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見他微笑一下不做他言取車去了。
“為什麼要坐汽車去?又髒又累。”上車後不久,辛梓難得主動開口。
淺深把窗戶打得大大的,迎著微涼的晨風舒服地閉著眼邊吃著面包,邊說︰“自己開車豈不更累?”
辛梓想了片刻,剛要開口,卻被淺深搶白︰“難不成你想送我去?”她的話里帶著明顯的嘲諷之味。
辛梓勾起唇角,眉眼卻無笑意︰“做汽車去確實挺好,你去嘗試嘗試也不錯。”
“什麼嘗試嘗試,我出差若是路途不遠都是坐汽車去的,遠了才坐火車。”淺深一手支著額頭,額被吹得亂飛,她也不惱照樣閉目養神。
辛梓握著方向盤的手抖了抖,側過頭朝淺深看去,她正舒服地吹著風,面上一片柔和。對于她剛才的話他是不解的,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梁淺深早就習慣坐公共汽車,若非她親口說他定是不信。
她沒有察覺到他在看她,辛梓收回目光微微蹙了眉也不再說話,專心開著車把她送到汽車站。見她沒反應,輕推了她一把才現她迷迷 地睡著了。
淺深打了個哈欠,迷茫地看著外頭,辨認了會才意識到這兒是車站。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下,她提著包走下了車。
“走了。”不多說一句,她轉身朝著車站走去。
辛梓坐在車里望著她高挑的背影,心頭忽然竄起一種莫名不安情緒。
“淺深。”
他下車喚住她,可等她回頭,他又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路上小心。”
最後,只說出這麼一句。
他看到她不計形象地翻了個白眼,揮了揮手快步走進車站大門,一會兒便消失了蹤影。
梁淺深把旅行袋中的一個小包拿出,這個是要隨身帶的,然後把大袋子放到頭頂上的行李架。尋了自己的位子坐下,旁邊的座位是一個中年男子,他朝她點點頭,她也回應了下,然後兩個人一個睡起覺來,一個塞著mp3听歌。
這段路不算長,兩個小時就到了,因為是相鄰的兩個城市,她的當事人也就是被害人的家人找到了他們事務所,指明要她打這場官司。淺深對于各種案子也說不上什麼最拿手,因為都差不多,可是,在事務所里強[jian]這類的案子確實是她最厲害,也許是因為當初讀研的時候這類案子是她研究的方向。所以,出師之後打了幾起這方面的案子,便也小有名氣起來。
車子行駛在高公路上路程過了大半,這車看上去雖然挺破,開起來也還算是平穩。車內非常安靜,好些人已經昏昏睡去,而她身旁的人早已睡著,不時傳來 嚕聲,可憐淺深想睡也睡不著,她苦悶地看窗外不怎麼美麗的風景。手機震動了下,淺深拿出來一看,是景然︰你出差了嗎?這次去……
她還沒看完,車身 地一震,根本不給人留思考的時間,淺深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顛的倒了個個,電光火石之間,淺深 然意識到——要翻車了。不出三秒,車子重重地撞上旁邊圍欄,尖銳的摩擦聲像是死神的叫囂,慌亂中淺深反倒鎮定下來,她非常慶幸三點︰一,車子是往右傾去的,而她在左邊。二,她是清醒的。三,她旁邊的窗戶可以打開。
只是,翻車的震撼遠遠出了她的想象,車內已是一片混亂,行李架上的東西紛紛砸下。她只覺得有什麼壓到她的手上,又有什麼從她額上流了下來 ,怕是血,她忍著刺骨的疼痛,在意識恍惚之前奮力地爬出窗子。摔到地面後,淺深便失去知覺了。
在昏過去之前,她腦中閃過最後的一個念頭是︰好想再見辛梓一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與此同時,辛梓正坐在辦公室里听幾位經理跟他匯報近期公司的財務狀況。出了剽竊一案,加上維天集團的毀約,公司最近的情況不容樂觀。他正皺著眉旋著手中的筆認真思考接下去的計劃,有人從外面破門而入。
秘書小姐很是狼狽,一邊辛苦地攔在闖入者前,一邊惶恐地跟辛梓道歉︰“總裁,對不起,我立刻帶這位小姐出去。”
辛梓看到來者,素淨的臉上先是一愣,繼而對秘書揮手道︰“沒事,你出去吧。”
“嘉妮,你怎麼來了……”辛梓略感驚訝地看到來者是自己的妹妹,可一見她一臉驚魂未定、泫然若泣的表情,心中不免警覺起來,“出什麼事了?”
嘉妮一見著辛梓便再也忍不住滑下眼淚來,泣不成聲地說︰“哥,梁,梁她……”
一听是淺深,辛梓禁不住站了起來,快步走過去輕拍嘉妮的後背,安撫道︰“不要慌,慢慢說。”
嘉妮緊緊捏著辛梓的手,穩了穩神,才哽著嗓子把話說完︰“梁早上坐的那輛客車在路上翻車了,怕是,怕是……”
辛梓神情巨變,本就白淨的臉此刻蒼白得幾近透明,他的眼神呆滯一秒,腦中空白一片,片刻的暈眩讓他有一些支不住身子,而下一秒他已如旋風般破門而出。
“哥,等等我!”嘉妮立刻跟著他跑了出去。
兩個人坐在車上,辛梓無視城內限指標,連連車,加大油門。坐在一旁的辛嘉妮緊張地拉著車上的扶手,臉上依舊不滿淚痕,她自責地懊悔道︰“若不是我賭氣給她買這班車的票,她就不會生這樣的事了,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不要說了!讓我專心開車。”
嘉妮驚住,轉過頭看著哥哥緊繃著的臉,他握方向盤的手由于握得過緊,慘白慘白。
他現在很緊張,辛嘉妮閉了嘴,不再說話。
他機械地打著方向盤,腦中想到早上她故意激他︰“難不成你想送我去?”
若他當時不逞一時口舌之快,順了她的話送她去的話……辛梓狠錘了一下方向盤,出城的收費站堵起了車。
辛梓面沉如水,淺色的瞳孔變得很深很深,外頭陽光普照,車里面卻是冰天雪地,他在心里一遍遍狠道︰梁淺深,你不能死,絕對不能,我不許你死。
事務所那邊來了電話,告訴了嘉妮淺深被送往當地的第一醫院。當他和嘉妮趕到那的時候,已近黃昏。
辛梓下了車拔腿就沖進了醫院,他沖到咨詢台沖口就問︰“早上高公路翻車的傷員在哪里?”
那護士被他的嚇人的氣勢弄得怔住,慌忙翻了翻資料,說︰“一部分還在搶救,一部分已經轉入病房,您要找的是哪位病人?”
“梁淺深。”
護士小姐拿起電話撥了號,問了幾句,然後對辛梓說︰“她做了手術,已經轉入病房,你到住院部去看看吧。”
壓在他胸口的巨石應聲而落,還好,她活著,辛梓有種虛脫的感覺 。嘉妮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哥哥扶著桌邊大口喘氣。他看到她,便朝她走來,手搭在她身上微微抖。
“我們去住院病房。”
兩人趕到那的時候,外頭已經有好多人圍著,那些人里有哭的,有喊的,也有茫然無措的,而幾個被包圍的護士已經焦頭爛額。辛梓擠進人群,逮著一個護士便問︰“梁淺深住在幾號病房?”
那護士低頭翻了翻記錄本,問道︰“梁淺深是吧。”辛梓緊張地听她說,“在71o,你跟我來。”
路上,那護士在路上給辛梓做登記︰“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丈夫。”
低頭記錄的護士頓時露出詫異的表情,抬頭問道︰“你是她丈夫?可剛才有一個自稱是她未婚夫的人來過。”
腦中的那個人一閃而過,辛梓不動聲色地說道︰“怕是她的朋友擔心看不到她才冒充的,沒關系,我認識那人。”
那護士還是很狐疑地把辛梓打量了番,可也不再多問什麼,她告訴辛梓梁淺深算是一車子人中受傷最輕的了,救援隊趕到的時候只有她是爬出車子躺在地上的,雖然傷了手骨,頭上也有幾處傷,可算是很幸運了。
她把他帶到後便去應付另外的家屬,一直沒出聲的嘉妮奇怪地問道︰“什麼未婚夫?”
辛梓沒有回答她,他極輕地打開房門,慢慢把門推開到一條小縫,恰好能看到里頭的情況。嘉妮看到一張病床前有個男人背對著他們陪在旁邊,似乎還握著梁淺深的手。
“那人是誰?”嘉妮壓低了聲音問辛梓。
辛梓瞳中隱有寒光閃過,他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話︰“當年,淺深便是跟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