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當面鑼鼓
楊元安也是第一次與吳雍這樣近距離的說話。
他們兩個都曾是楚戚戚的未婚夫,這種微妙的關係讓他們在晋江城公子們的聚會中,有意無意的都是避開對方的,就是實在碰了頭,也只是打下招呼便各走各路。
他聽過朋友評價過吳雍,說這個人當婊、子還要立牌坊,明明都入贅楚家,還端著讀書人清高的架子,死讀書,也不知道好好溜須溜須岳父一家,就是一個傻子。
他當時是半信半疑的,以林氏的精明怎麽會挑了這樣一個人當女婿。
後來聽說吳雍中了狀元,他心裡是有些微酸的。
因爲當年他與楚戚戚訂婚時,他曾問過楚戚戚,他做什麽能讓她高興,楚戚戚認真的回答,讓他考個狀元回來。
可惜三年前,他讓李雲成捉了與喬氏的奸情,被楚家退婚,病了兩個月,便誤了科考。
但這個吳雍却真的考中了狀元,楚戚戚不知會有多高興呢。
可是沒料到吳雍考中狀元後,竟然與楚戚戚退了婚。
他聽到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這人真的像他的朋友所說的,是一個蠢蛋。
可是今天楊元安面對著吳雍,就知道他想錯了。
能讓楚家在衆多的求婚者中,挑爲女婿,又被皇帝欽點成狀元,還成了准駙馬。
這個吳雍絕對不蠢,而且是極聰明的一個人。
楚戚戚總說她是金玉其外,又金玉其內,不以貌取人,可她那人却是最看臉的,楚家連丫鬟婆子都沒有長得醜的。
三任未婚夫中,他和衛珩都是少見的美男子,這個吳雍長得也是不差的。
皮膚白晰,眉目如畫,容貌是極清隽的,身上帶著濃濃的書卷氣。
而吳雍最爲讓人訝异動心的,是他用他山中麋鹿般黑亮的眼睛看著你時,那種少年純真的感覺。
怪不得皇帝在殿選他爲狀元時,誇贊他有美玉無暇之姿。
這個吳雍如果生在有背景的世家,或者在官場上再歷練幾年,有了更多的眼界和手段,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只可惜,他遇見的是心狠手辣的衛珩,便是沒有機會了。
吳雍看了楊元安臉上如沐春風的笑容,:「我正想去拜見太守大人呢,便碰到了楊兄。」
楊元安笑:「父親與太傅大人一起去城東看望江東灾民了,不過今晚父親和晋陽城的官員、勛爵、還有各府女眷,會在別院設宴爲公主與吳兄接風,吳兄就可以看到他們了。」
吳雍臉就有些微熱,怎麽沒人告訴他今晚會有大的接風宴的事情呢,他還以爲明天晚上才會與楊太守和太傅大人小聚一下呢。
如果早知道,他今天下午就不去楚家了,而是在宴會上讓楚戚戚看著他與公主在一起該多好。
「哦,對對,那我就提前感謝太守大人的盛情招待了,我先回別院了,晚上楊兄再聚。」
楊元安親自送了吳雍離開太守府,轉身去了父親的書房。
楊太守正在書房處理公務呢,:「大郎,你來得正好,你怎麽把宴會的地點由太守府改在了別院,還下請帖請了這麽多人,我看名單中有些人不需要請啊。」
楊元安漫不經心的道:「這宴客的名單,兒子與太傅大人都已經碰過的,太傅大人說了,公主殿下喜歡熱鬧,人多一點公主能高興,太守府地方小了些,別院的垂光堂最是合適了。」
「嗯,你有安排就可以了,不過大郎,請楚家人來好嗎?那楚家三口渾不楞的,再在宴會上說出什麽不得體的話就不好了吧。」
楊元心中嘆息的看了下父親,怪不得父親在這晋陽城做了十年太守,還沒升上去,是太不知人心了。
這衛珩就是爲了楚戚戚才設了這場宴會的。
而吳雍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退婚羞辱他的戚戚。
衛珩既然做了這場局,那他楊元安也得推波助瀾些才好。
別院垂光堂前有一塊大空地,戚戚在衆多人面前揮起鞭子抽吳雍的時,應該能更順暢、高興些的吧。
楚府,楚戚戚和林氏是在閣樓上看了門外的發生的一切。
「阿渝,我覺得你今天弄得血有點多,一看就有些假了。」楚戚戚笑嘻嘻道。
楚渝由丫鬟伺候著換了衣服,又用茶水漱了嘴中的鳳仙花汁,也笑道:「嗯,好長時間沒演了,尺度沒有掌握好,不過爹,我看你現在氣勢也不如以前了,沒唬住吳雍啊。」
「那小子進趟京,的確是長了些眼界,還不好糊弄了。」楚祖蔭嘟嘟囔囔的解釋。
「能中了狀元,攀上公主的人,是我們家原來小瞧他了。」林氏搖著扇子冷哼一聲。
正說話間,就有小厮把今日晚宴的請帖送了過來。
「這衛珩還是有心了。」楚祖蔭看了帖子,瞟了一眼楚戚戚。
「嗯,師弟今天表現的還不錯,爹、阿渝你們晚上還得好好演些,儘量別給他找麻煩。」
師弟?
楚祖蔭與林氏對了下眼神,「爹,明白。」
「戚戚,你也去趕快收拾吧,還有一個多時辰,我們就得去楊家別院了。」
楚渝是知道自己這個妹妹若打扮起來一時半會完不了。
果然是等了一個時辰,楚戚戚才出來。
不過看著眼前光華璀璨的楚戚戚,林氏拿手愛憐的扶了扶女兒烏髮上的點翠粉璽嵌東珠扶搖釵:「戚戚啊,參加宴會切不可太生氣,那個吳雍也不用非得打死了。」
誒?楚戚戚睜大眼睛,母親什麽時候心腸這麽好了。
林氏笑了,「打個半殘就行,正好配那個眼神不好的公主。」
楚戚戚也笑了,這個平陽公主能從那麽多應試的青年才俊中一下子便挑中吳雍這個中山狼,可不就是眼神不好嘛。
今晚,楊家別院的垂光堂是燈火輝煌,梁柱上都挂了錦緞,廊架上擺滿鮮花,是花團錦簇、流光溢彩,一派熱鬧繁華。
晋陽城的大小官員,勛爵王侯,包括他們的家眷,全都來了,是坐了滿滿一大堂的人。
晋陽城富人區就那麽大,今日下午楚家門口發生的事,這些人是都知道了。
他們可都是瞭解楚家人脾氣的,知道楚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都揣著看好戲的心情,一個個積極主動的來了。
可是等平陽公主、太傅衛珩等都到了,宴會就要開始了,楚家人還沒有出現。
難道楚祖蔭等今兒個轉性了,怕了這公主,不來了。
衆人正在猜疑中,就聽大堂門口有僕人高聲喊道:「晋陽侯携世子、縣君到。」
呦,楚家人果然不負衆望來了。
衆人是瞪大眼睛看向了大堂門口。
堂前點著排排紅燈,在橘紅色燈光的映照下,衆人就見一個緋色的窈窕身影從那濃鬱斑斕的光華中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淡粉色的輕紗曳地長裙,那裙擺上綉著大紅的牡丹花紋,隨著她的蓮步,婀娜展開,綻開無數花蕾,明媚絢麗。
她頭上戴著的東珠扶搖在燈火下不斷變幻著七彩的顔色,襯得她本就絕倫的麗色,更加美艶不可方物。
整個大堂就像中了咒語是瞬間安靜,所有男人都有些恍惚了,所有女子們或羡慕或嫉妒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等衆人看見楚戚戚身後的楚祖蔭和楚渝後,咒語一下子便解除了。
楚祖蔭到還好,就見楚瑜,臉色蒼白,形容憔悴,手捂著胸口,由一個小厮扶著進來的。
喲,楚家真的是有備而來了,看來今天是有好戲了。
看熱鬧的人都不嫌事兒大的,一個個興致勃勃的瞪起了眼睛。
因今日是給平陽公主接風,所以平陽公主是做了主座的。她的左手邊坐的是衛珩,右手邊是吳雍。
衛珩的左手邊依次坐著楊太守等晋陽城的官員。
楚家三人來晚了,在侍從的引領下走到了平陽公主面前。
可本應執臣禮的楚祖蔭見到平陽公主却沒有施禮,而是張著手,神色激動的大聲道:「公主殿下啊,你還記得臣嗎?
……臣是你老舅舅啊。
當年臣去京城,你還是個小嬰兒,臣還抱過你呢,這麽多年,臣一直在惦念著你,今日總算又見到殿下了,真是太好了,太高興了。」
說著楚祖蔭還撩起衣袖,抹了抹因激動而掉下來的眼泪。
大堂內所有人便又是一靜,當真是啼笑皆非:晋陽侯,楚祖蔭,你真牛,可真敢說,有你這樣認親的嗎?
楚戚偷眼看去,就見上座的這位平陽公主,也是個美貌女子,帶著皇家人的尊貴大氣。
平陽公主本是臉上帶著微笑看著楚家三人的,可是聽了楚祖蔭的話,那微笑就一下子僵在了臉。
不過楚家從永平長公主那裡論,也是皇室中人,楚祖蔭的輩分還真的是平陽公主的舅舅。
平陽公主掃了一眼衛珩,頓了頓才道:「楚舅舅,您也說本宮那時還是個小嬰兒,本宮確實不記得了。」
……只要你叫了舅舅,認了這個親就行。
楚祖蔭不介意的擺手道:「這麽多年了,不記得很正常,這不,咱們親人就見面了嘛,臣給殿下介紹一下,這是臣的犬子和幼女。」
楚戚戚上前一步,「臣女楚戚戚拜見公主殿下。」,動作如行雲流水,聲音似黃鸝報春。
平陽公主臉上又露出了溫婉的笑容,「你就是那個美艶絕天下的楚戚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楚戚戚低頭做出羞澀的模樣,「公主殿下謬贊了,臣女與殿下相比,多有不如。」
這話說得一聽就是假話。
平陽公主笑著轉頭對衛珩道:「楚縣主倒是很謙遜,本宮在皇室也見過不少傾國傾城的美人,但能及楚縣君容貌七分的都沒有,衛大人您覺得呢?」
衛珩心中得意,當然了,這天下的女子,誰能有他的小姑娘美啊。
不過他是能聽出來平陽公主的調侃的,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楚渝這時由小厮扶著上來,有氣無力的拱了拱手,聲音微弱,「臣子給殿下見禮了。"
「哦,楚世子這是病了嗎?」平陽公主關心道。
這邊楚祖蔭便接上了話,「哎呀,殿下呀,你這哥哥沒有病,這是被人打的。」
哥哥,這楚家當真是能攀親啊。
可平陽公主還不得不接話,「被人打的?這是怎麽一回事?」
楚祖蔭嘆氣:「殿下啊,咱們都是親戚,是一家人,臣就實話實說,臣這犬子,是被您身邊坐著的這位吳狀元的人給打的。」
吳雍從楚家三人進來後,他看了楚渝的模樣,心中就是有些忐忑。
只是沒想到,這楚祖蔭倚老賣老,以老舅舅的身份在這裡拿喬。
還就真的把今天下午的事,在公主、在這麽多人面前抖了出來。
他們這是想幹什麽?
這件事,他可沒好意思跟公主說,剛才見太傅衛珩也沒有來得及說。
吳雍就有點慌,可他本能的就覺得這件事不能在這裡說。
便小聲的對平陽公主道:「殿下,此事臣稍後與您說,太傅大人一片盛情布置晚宴,咱們還是先開宴吧。」
可楚戚戚哪能讓他如了願,是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吳狀元,今日您帶著人到我楚家大鬧,還把我的哥哥打成了這樣,這事兒爲什麽不說呀?」
「我、我,」吳雍呆愣楞的看著楚戚戚,隻啊了兩聲,却說不出話來。
楚戚冷哼一聲,轉向平陽公主和衛珩,一臉冰霜,「公主殿下、太傅大人,臣女楚戚戚在這裡要狀告當朝狀元吳雍,私闖民宅,帶人行凶,傷我家人,請公主殿下,太傅大人明察此事,還我楚家公道。」
「噢,吳狀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衛珩轉頭問吳雍。
「我沒有,我什麽都沒做,我只是去你家接我的父母。」吳雍漲紅著臉看著楚戚戚訥訥道。
「到我家接你的父母,吳狀元,你的父母爲什麽在我家呀?」
楚戚戚輕蔑一笑,「吳狀元,當年你與我有了婚約,入贅到我楚家,我楚家還把你的父母從鄂州府接到了晋陽城,如今你的爹娘的確還是在我楚府,可他們是自願留下來的!」
「我爹娘不可能自願留在你家的。」談及到自己的父母,吳雍的神態終於正常起來。
是著急道:「你現在承認我父母在你家裡了,你趕快把他們放了。」
「我們楚家爲什麽要放了他們?狀元郎,你是忘記了吧,當初你和你的家人,吃我楚家的,用我楚家的,我家還專程給你請了大儒,來教你功課,難道這些是不用錢的嗎?」
楚戚戚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兩年來,你和你家人一共花費了楚家三萬兩的銀子。所有明細都在這裡列著,你和我解除婚姻,難道這些錢你就不應該還給我們楚家嗎?
你的父母還算講道理,還不起就自願賣身爲奴,留在楚家還債,所以這人你是接不走的。」
吳雍此時如遭雷擊,手足無措:「我還你錢,你把我父母放了。」
楚戚冷哼一聲,吳雍剛中了狀元,連官職都沒有,哪裡會有錢?
他如果是要還錢,這錢肯定也是眼前的這個平陽公主替他出。
楚戚戚看向平陽公主,微笑道,「公主殿下,既然您叫我父親一聲舅舅,既是親戚,那臣女就斗膽說了,我與這吳雍之前是有過婚約的,如今聽說,吳狀元要與公主殿下喜結連理,我在這裡先恭賀殿下
但我楚戚戚今日在這裡也要說一聲,楚家向吳狀元索要銀兩,幷非刁難吳狀元。
就像我與吳狀元的婚約,若楚家想鬧,是根本不可能這麽快解除的。
之所以這樣痛快,是因爲我楚戚戚根本不想再要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了!」
哎呦,滿大堂的人是倒吸了一口氣,這楚霸王是真敢說啊。
她這意思就是說,不是吳雍跟他解除婚約,是她看不上吳雍,踹了吳雍的。
而她不要的人,却被公主看上了,撿了她的二手貨。
這是直接打臉平陽公主呢!
楚戚戚說完,抬眼直接看向平陽公主。
就見平陽公主非但沒有生氣,還微微的一笑,從桌面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楚戚戚,既然大家都是親戚,那我就叫你一聲妹妹吧。
妹妹你美艶絕天下,不在乎一兩個垃圾,可是,你憑什麽認爲,你不要的垃圾,本宮就能要呢?」
嘎!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楚戚戚就是一楞。
……這平陽公主是什麽意思啊?!